冰冷的枪口还带着硝烟味,死死抵在王磊已然“死寂”的太阳穴上。徐长林脸上的狂暴如同凝固的岩浆,狰狞扭曲,却僵在了那里。他死死盯着王磊那张彻底失去生机、嘴角挂着暗红血痕的脸,又猛地扭头看向墙角——那盏昏黄的煤油灯还在桌上跳跃,将一片混乱的光影投在土墙上,如同鬼魅般扭曲晃动。
灯?
他最后指灯干什么?!
那破碎的、如同诅咒般的音节还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暴怒、惊疑和一丝莫名寒意的电流,瞬间窜过徐长林的脊椎!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手攥住了心脏!这“活死人”临死前的诡异一指和呓语,绝不是无的放矢!绝不是回光返照的胡言乱语!那指向灯光的动作,那破碎的“灯”字,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了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灯…灯…” 二牛缩在墙角,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无意识地重复着王磊的呓语,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他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和诡异的场景吓懵了。
“闭嘴!”徐长林猛地一声暴喝,如同惊雷,震得二牛浑身一哆嗦,死死捂住了嘴。徐长林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再次狠狠剐过王磊“死寂”的脸,试图从那青紫肿胀的面容上榨取出一丝伪装或嘲讽的痕迹。
没有。只有死亡的空洞。
他猛地直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狂暴戾气被一种更加阴鸷、更加冰冷的杀机取代。他不再看床上的“尸体”,锐利如鹰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猛地扫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墙壁、地面、简陋的家具、尤其是那盏跳跃的煤油灯和它投下的那片光影!
“搜!”徐长林的声音如同冰碴子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压抑不住的焦躁,“给我一寸寸地搜!墙缝!地砖!床底下!任何可疑的地方!特别是…跟灯有关的东西!”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
那个一直沉默如影子的手下立刻行动起来,动作迅捷而专业。他先是走到煤油灯旁,仔细检查了灯座、灯罩、油壶,甚至伸手探了探灯罩的温度。然后,他拔出匕首,开始小心翼翼地刮蹭灯下墙壁的泥灰,检查是否有暗格或夹层。接着,他俯下身,如同猎犬般,仔细检查地面,尤其是王磊刚才手指指向的那个方向的地面。
二牛被这阵势吓得大气不敢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徐长林则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目光一遍遍扫过那盏灯和那片晃动的光影,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王磊最后那个动作和那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灯…灯光…影子…他到底想说什么?暗示什么?难道证据…藏在灯光下?藏在影子里?这怎么可能?!
时间在死寂和压抑的搜素中缓慢爬行。影子手下动作很快,但房间本就简陋破败,能藏东西的地方少之又少。墙壁是实心的泥坯,地面是夯实的泥地,床板下除了灰尘空空如也。一无所获。
“徐处,没有发现异常。”影子手下直起身,声音依旧冰冷,但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他搜查得非常仔细,连王磊躺过的床铺都掀开检查了褥子下面。
徐长林的脸色更加阴沉,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他盯着那盏煤油灯,眼神阴鸷得几乎要喷出火来。难道自己被耍了?被一个垂死之人用最后的呓语戏弄了?这念头让他几乎要发狂!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刺耳的警笛声,如同从遥远的地底传来,穿透了浓重的夜雾和山峦的阻隔,隐隐约约地飘进了死寂的房间!
声音很微弱,时断时续,但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徐长林和影子手下的身体同时猛地一僵!如同被闪电劈中!
警笛?!
哪里来的警笛?!
塌方的山路还没通!镇上派出所那几辆破吉普不可能这么快!更不可能跑到这深山里来!
除非…除非是冲着他来的!冲着他追查的东西来的!
联想到陈忠良的失踪,联想到“七号病栋”…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徐长林的心脏!难道…陈忠良那蠢货真把东西捅出去了?!警察找到七号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巨大冲击和恐惧,瞬间压倒了王磊临死呓语带来的惊疑!徐长林的脸色在昏黄灯光下瞬间变得惨白!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骇和慌乱!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掌控,在这一刻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警笛声彻底击碎!
“走!”徐长林当机立断,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刺骨的字眼!他不再看床上的“尸体”,不再纠结那该死的“灯”,生存和逃离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赶在警察合围之前!
他猛地转身,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门口!影子手下紧随其后,动作快如鬼魅!
“徐…徐处长…”二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搞懵了,看着两人如同见了鬼般要跑,下意识地想问。
“处理掉!弄干净!”徐长林冲到门口,脚步猛地一顿,头也不回地对着二牛丢下一句冰冷到极致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带着赤裸裸的杀意!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在墙角那盏跳跃的煤油灯上,又迅速移开,仿佛那灯光灼伤了他的眼睛。“还有这屋子!别留下任何痕迹!”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浓重的黑暗和雾气之中,脚步声迅速远去。
影子手下在消失前,冰冷的目光最后扫了一眼床上王磊的“尸体”和墙角那盏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若有所思的光芒,但也只是一闪而逝,随即也如同真正的影子般融入黑暗。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吓傻的二牛,和床上那具彻底“死寂”的躯体,以及那盏依旧在桌上跳跃、将一片诡异光影投在土墙上的——煤油灯。
二牛瘫软在墙角,浑身抖得像筛糠。徐长林那最后的命令如同冰水浇头——“处理掉!弄干净!” 处理谁?床上那个“死人”?怎么处理?还有这屋子…别留下痕迹…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床上那具毫无声息的躯体,又看看那盏散发着微弱暖意、此刻却显得无比阴森恐怖的煤油灯。王磊临死前那诡异的一指和“灯…灯…”的呓语,如同魔音灌耳,在他混乱恐惧的脑海里疯狂回响。
“灯…灯…” 二牛喃喃自语,目光无意识地再次投向那盏灯。昏黄的光晕中,灯芯的火苗微微跳跃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二牛那混沌的视线,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极其异常的东西!
在油灯那跳跃的、昏黄的光线下,在灯座底部那圈被油烟熏得黝黑的、极其不起眼的黄铜底座上…好像…好像刻着什么东西?!
他心脏猛地一跳!巨大的好奇和一种莫名的恐惧驱使他,手脚并用地从墙角爬了起来,踉跄着,一步步挪到桌边。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盏沉重的老式煤油灯端了起来。油壶里的煤油晃荡着,灯芯的火苗随之摇曳,光影在墙上剧烈晃动。
他凑近灯座底部,借着跳动的火苗,眯着眼,仔细看向那圈被油烟和污垢覆盖的黄铜底座。
上面,赫然刻着几个极其微小、如同蚊足般、却异常清晰的字迹!字迹很深,显然是用尖锐的东西精心刻上去的!由于位置极其隐蔽,又被厚厚的油垢覆盖,不拿起来凑近细看,根本不可能发现!
那几个微小的字是:
**七号病栋 - 灯下**
灯下?!
七号病栋灯下?!
二牛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瞬间僵在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震惊和彻骨寒意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王磊临死前那个诡异动作和呓语的含义!他指的不是灯光!不是影子!他指的是这盏灯本身!是灯座底部刻着的字!
“灯…灯下…” 二牛失神地喃喃着,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王磊没死透!或者说,他在死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真正的秘密,指向了这盏一直就在房间里、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却从未被注意过的煤油灯!
这…这就是“灯下黑”?!
他感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手一抖,差点将油灯摔在地上!他惊恐地看向床上那具“死寂”的躯体,仿佛看到那紧闭的眼皮下,正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愚蠢!
徐长林最后的命令在耳边炸响:“处理掉!弄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
二牛的目光在油灯和王磊的“尸体”之间疯狂游移,脸上交织着巨大的恐惧、茫然和一种被卷入滔天漩涡的绝望。他该怎么办?毁掉这盏灯?毁掉这上面的字?然后…处理掉王磊?
他颤抖着,看着灯座底部那行如同诅咒般的小字,又看看床上那具毫无声息的躯体。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和王磊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扭曲、晃动,如同地狱的鬼影。屋外,那隐约的警笛声,似乎又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