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快车像一条喝醉了的金属鲸鱼，贴着蔚蓝的海面歪歪扭扭地滑行，锅炉里燃烧着负β系统碎片提供的混乱能量，发出一种类似消化不良的咕噜声。车窗外，是阳光灿烂到有些不真实的热带海域，空气中咸湿的海风里，竟然夹杂着一丝…金融衍生品的味道？
陆川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窗外那魔幻的现实：美人鱼们甩动着绚丽的尾鳍，追逐着海浪间闪烁的、如同肥皂泡般易碎的数字合约；肥胖的章鱼用触手同时操作着十几个漂浮的贝壳终端，吐出的金币泡泡组成临时的行情显示屏；几只穿着小马甲的海獭正用石头认真地敲打着某个珊瑚礁计算器，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比率…
“俺滴亲娘嘞…”伯纳德扒着车窗，光头都快伸出去了，“这…这又是什么鬼地方？海底华尔街？”
莎拉的平板在经过一阵激烈的雪花闪烁后，终于勉强捕捉到了一些本地规则信号，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检测到高度发达的…非标准金融生态…基于海洋生物信用、珍珠储备、以及…‘潮流运势’进行定价和交易…主要交易品种包括：海藻期货、洋流期权、珊瑚礁REIts（房地产投资信托基金）…还有…”
她顿了顿，表情更加怪异：“…还有‘沉船宝藏开采权衍生品’和‘台风路径保险’…”
老壶使劲嗅了嗅空气，打了个喷嚏：“…规则里…全是咸鱼味和…杠杆过高的泡沫味…”
贾仁义则双眼放光地看着那些美人鱼…手腕上戴着的、由巨大珍珠和稀有贝壳串成的“手链”，喃喃道：“…这得值多少钱啊…”
∫符号则对一条快速游过、带着一串不断破裂又重组的数学公式气泡的旗鱼产生了浓厚兴趣，扭动着就想追出去。
就在这时，那个戴着单片眼镜的巨型章鱼似乎注意到了这列不速之客的火车，它挥动一条触手，卷起那个巨大的贝壳喇叭，发出一阵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嗡鸣：
“呜——噜——噜——（新来的？搁浅的？还是来参加‘人鱼礁对冲基金’招募的？）”
它的声音透过海水和空气传来，竟然自动翻译成了陆川他们能理解的意思，还带着一股浓郁的、老牌交易员的腔调。
“人鱼礁对冲基金？”陆川捕捉到了关键词，立刻想起了笔记上浮现的那行字。
章鱼用另一条触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座巨大的、由五彩珊瑚、沉船残骸和巨型砗磲贝构建而成的…水下建筑群。建筑群的入口处，挂着一个用发光水母和鲨鱼牙齿拼成的招牌：
【人鱼礁风险对冲基金】
【专精非系统性风险分散】
【主打产品：保底亏损协议】
【欢迎各路破产英才加盟（尤其擅长亏钱的）】
陆川：“…”
保底亏损协议？还有这种产品？这地方简直是他的天堂！
但多年的（被）坑经验让他瞬间警惕起来。天上不会掉馅饼，海底也不会自动冒亏钱机会。这保底亏损，怕不是有什么天坑等着。
“去看看。”陆川决定接触一下。破产快车的能量又快见底了，他们需要了解这个地方，并且…找个机会补充点“燃料”——最好是那种能确保亏掉的“燃料”。
在老壶的勉强操控下，破产快车晃晃悠悠地朝着那片水下建筑群滑去，最终像一个真正的搁浅废物一样，停靠在一个由破旧渔网和空贝壳堆砌的“停车场”里。
一行人（和∫）刚下车，一个穿着由坚韧海草编织成职业套装、手里拿着个平板珊瑚（上面显示着不断刷新的潮汐数据和风险系数）的雌性人鱼就快速游了过来。她容貌美艳，但眼神锐利，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欢迎各位陆地来的…客人？我是珊德拉，人鱼礁基金的客户经理。”她快速打量了一下陆川他们寒酸的火车和更加寒酸的样子，笑容不变，“看来各位经历了一些…风浪？对我们基金的‘保底亏损’产品感兴趣？”
“保底亏损？具体怎么个保底法？”陆川单刀直入。
珊德拉露出一个“你问到点子上了”的表情，熟练地介绍起来：“很简单。客户将一笔资金委托给我们基金进行‘反向潮流’操作，我们承诺，在一个周期内，为您实现一定比例的‘可控亏损’。如果亏损未达到承诺比例，差额部分由我们基金以等值的‘悲伤珍珠’进行补偿；如果亏损超额完成…那恭喜您，超额部分将转化为您的‘亏损积分’，可以兑换我们的高级服务，比如‘厄运祝福’或者‘投资陷阱地图’。”
陆川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业务模式…也太特么贴心了！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但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有诈。
“这么好的事？你们基金图什么？”伯纳德替陆川问出了心声。
珊德拉叹了口气，露出一种“同行才懂”的无奈表情：“实不相瞒，我们基金的主要投资人，是一位极其…‘幸运’的远古海神。他的祝福太过强大，导致我们所有的常规投资都无法避免地走向盈利，这严重违背了我们分散风险、平滑收益的初衷！所以我们迫切需要引入外部‘亏损因子’，来对冲掉那该死的‘神赐好运’！我们需要亏钱！大规模地、稳定地亏钱！”
陆川：“…” 这理由真是清新脱俗又无法反驳。
“所以，你们其实是在…做空自己的好运？”莎拉试图理解其中的金融逻辑。
“可以这么理解！”珊德拉点头，“我们需要用确定性的、可控的亏损，来换取整体投资组合的稳定性，避免因极端盈利而导致‘幸运泡沫’破裂，引发区域性金融海啸。”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能看看你们的投资策略和风控报告吗？”陆川保持着警惕。
珊德拉似乎早有准备，递过来一块光滑的、显示着复杂水流图和数据的大蚌壳：“这是我们近期的操作记录。主要策略是做空‘阳光灿烂指数’（结果连续阴天）、做多‘船舶搁浅概率’（结果航线改变）、投资‘冷水团扩张项目’（结果遭遇厄尔尼诺）…完美实现了连续十七个季度的稳定亏损！”
记录看起来天衣无缝，每一次亏损都合情合理，充满了不可抗力。
但陆川体内的【反向投资之神】系统（在吸收了负β碎片后似乎变得更加敏感），却微微躁动起来，弹出一条极其微弱的提示：
【 检测到…轻微…因果律操纵痕迹…】
【疑似…‘幸运’的…反向应用…】
【…建议…谨慎…】
因果律操纵？幸运的反向应用？
陆川心中警铃大作。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这根本不是什么“保底亏损”，这特么是打着亏损的幌子，实际上是在窃取客户的“运气”或者别的什么无形东西，然后用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将这些“运气”转移给那个所谓的“远古海神”？而所谓的“亏损补偿”——“悲伤珍珠”，恐怕才是真正的、蕴含着负面能量的…“产品”？
他们不是需要亏钱，他们是需要“亏损”这个过程本身产生的某种“养分”！
这是一个极其高明的、双向收割的骗局！表面承诺亏损安抚客户，实则暗度陈仓窃取无形价值！
高！实在是高！比贾仁义那种骗保的高级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陆川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就上当了！
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反而露出极度感兴趣的表情：“很好的策略！非常吸引人！我们确实很有兴趣参与！”
珊德拉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不过…”陆川话锋一转，“金额比较大，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内部评估一下。另外，初来乍到，我们对本地的一些…特色金融产品也很感兴趣，比如那个‘台风路径保险’，不知道能不能也介绍一下？”
他需要拖延时间，并且收集更多信息。直接拒绝可能会引起怀疑，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小心为上。
珊德拉似乎有些意外陆川没有立刻答应，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保持微笑：“当然可以。台风路径保险是我们另一项热门产品，主要是为沿岸渔业和航运提供对冲保障。不过最近因为太平洋震荡相位偏移，预测模型失灵，赔付率有点高，我们正在考虑调整费率…”
她又开始介绍起来。
陆川一边假装听着，一边飞速思考对策。
硬刚肯定不行，这地方明显是对方的主场。
直接拒绝也可能有风险。
必须想一个既能脱身、又能反过来…捞点好处（或者确保亏点好处）的办法。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正在交易的美人鱼和海洋生物，扫过那座奇特的基金总部，最后落在了自己那列破烂的破产快车上。
一个计划逐渐成型。
既然你们喜欢“亏损”产生的能量…
既然我的火车需要“燃料”…
既然我身上有个强化版的破产系统…
那就…玩一把大的！
“珊德拉女士，”陆川突然打断她的介绍，露出一个腼腆而又充满野心的笑容，“您看，我们这列火车，虽然破了点，但也是一件凝聚了我们心血的…跨时代交通工具。它见证了我们的失败，承载着我们的梦想（亏钱的梦想）。您看，它能不能也作为一份资产，抵押给贵基金，换取一份…嗯，额度更高的‘保底亏损’协议？”
伯纳德等人猛地看向陆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大疯了？！要把这唯一的交通工具抵押给这个明显有问题的基金？！
珊德拉也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列锈迹斑斑、冒着诡异灰绿色烟雾的火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她似乎从这列火车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浓郁的、高质量的“失败”和“负面”规则气息。
这简直是…极品抵押物！
“这个…我们需要评估一下。”珊德拉努力保持平静。
“请务必仔细评估！”陆川热情地说，“它虽然看起来破，但历史悠久（刚捡的），性能独特（经常抛锚），蕴含着巨大的…呃…‘情感贬值’空间和‘预期亏损’价值！我们愿意用它抵押，换取一份能让我们亏得心服口服的协议！”
珊德拉立刻叫来了几个拿着各种奇特仪器的贝壳专家，开始围着破产快车进行“评估”。
趁着这个功夫，陆川快速低声对团队下达指令：
“莎拉，记录他们所有的评估手段和频率，特别是那种探测规则层面的！”
“老壶，感受一下，他们是不是在抽取火车上的‘失败气息’？”
“伯纳德，准备好，听我口令，随时准备把锅炉里最后那点负能量彻底引爆，制造一场‘技术性亏损’的烟雾弹！”
“∫，计算一下，怎么在协议达成的瞬间，利用规则漏洞，把他们承诺的‘悲伤珍珠’补偿最大化地吸过来！”
“贾仁义…你继续装死就好。”
很快，评估结束了。珊德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经过评估，您的…‘座驾’确实具有独特的抵押价值。我们愿意提供一份特别协议：抵押该车辆，我们基金承诺在三个潮汐周期内，为您实现至少30%的本金亏损！如果未达成，将以双倍‘悲伤珍珠’进行补偿！”
条件优厚得离谱！
“太好了！”陆川激动地握住珊德拉的鱼鳍（手感冰凉滑腻），“我们签！现在就签！”
一份由发光水母墨汁书写的、条款复杂的协议被送了上来。
陆川看都没看（反正也看不懂海洋法律条文），直接在末尾用笔记赋予的权限，签下了一个扭曲的、蕴含着“自愿亏损”意念的签名。
就在协议签订的瞬间！
“就是现在！”陆川低吼！
伯纳德猛地锤了一下锅炉某个外置的应急阀门！
∫符号对准了协议上关于“悲伤珍珠”补偿的条款文字，开始了极限社会摇计算！
莎拉释放出之前记录的所有评估频率干扰！
老壶引导着时间波动，微微加速了“协议生效”到“补偿触发”的短暂过程！
轰！
破产快车的锅炉发出一声闷响，一股极其浓郁的、灰绿色的、蕴含着负β系统怨念的失败能量烟雾猛地爆发出来，瞬间笼罩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与此同时，∫符号的计算生效！协议上关于补偿的条款仿佛活了过来，产生了一股强大的、针对“悲伤珍珠”的吸力！
珊德拉和她的贝壳专家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高质量的“亏损烟雾”呛得连连后退，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基金总部深处某个储藏室里，储备着的、用来支付补偿的大量“悲伤珍珠”，竟然不受控制地化作一道道灰色的流光，穿透墙壁和海水的阻隔，疯狂地涌向破产快车，并通过∫符号强行打开的临时通道，哗啦啦地灌入了即将熄火的锅炉里！
这些珍珠蕴含的可不是普通的悲伤，那是无数投资者真金白银亏损后凝结的绝望与懊悔！是顶级的负面能量燃料！
【 检测到高质量…‘亏损精华’…】
【锅炉燃料补充…150%...200%...300%...】
【警告：过量！过量！】
“你…你们做了什么？！”珊德拉反应过来，又惊又怒！
“履行协议啊！”陆川一脸无辜，跳上瞬间充满能量、锅炉轰鸣的火车，“你们释放了亏损烟雾（技术性亏损），触发了补偿条款！我们只是…提前收取补偿而已！谢谢你们的珍珠！很补！”
“拦住他们！”珊德拉尖叫！
但已经晚了！
吸收了大量“悲伤珍珠”能量的破产快车，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狂暴的轰鸣声！整个车体都被一层灰黑色的、怨念十足的能量包裹！
“老壶！随机跳跃！最大功率！走！”陆川大吼！
老壶看着那几乎要爆炸的锅炉，心一横，将“随机跳跃”拉杆直接掰断在了最大功率的位置！
砰！！！！
一个巨大无比、几乎要吞噬整个珊瑚礁的混乱时空漩涡凭空出现！
破产快车如同地狱里冲出的复仇之魂，拖着长长的、由无数投资者哀嚎组成的尾焰，一头撞进了漩涡！
只留下人鱼礁基金一片狼藉，和珊德拉气急败坏的尖叫：
“该死的陆地骗子！窃取珍珠！污染数据！你们会遭海啸的！！”
…
又一次天旋地转的穿越。
当破产快车再次剧烈颠簸着、勉强稳定下来时，窗外不再是阳光海洋。
而是…一片无比熟悉、车水马龙、弥漫着汽车尾气和咖啡香味的…
现代都市街道？
路边的电子屏上，正闪烁着熟悉的汉字广告和股市信息。
他们好像…回来了？
回到了接近他们原本时间线的现代都市？
陆川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到车窗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和惊呼！
吱——嘎！
砰！
破产快车，这列来自时间缝隙的破烂火车，凭空出现，并…追尾了一辆正在等红灯的…
豪华加长版劳斯莱斯？
陆川：“…”
劳斯莱斯的后车门被撞开，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怒气冲冲地走下车，看向这列突然出现、冒着诡异黑烟的…破火车。
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立刻跑上前，对着火车头喊道：
“怎么开车的？！瞎了吗？！知道这是谁的车吗？！”
“这是我们‘金橡树资本’亚太区总裁，威廉先生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