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突然撕裂长空。
“渡河!”传令兵的声音由远及近。
大军如解冻的江河,开始向前涌动。吴战站起身,将工兵铲插回腰间特制的皮套:“记住,我们不是去第一个攻城,而是要让攻城的人少死几个。”
十几道身影融入前进的洪流,如同水滴汇入大海。
渡河比预想的更加顺利。三座浮桥在夜色掩护下早已架设完毕,先头部队迅速在对岸建立起防线。当朝阳终于跃出地平线,盖牟城的轮廓在晨光中显现——那绝不是寻常的土城,而是用巨石垒砌、高达四丈的坚城。城墙上箭楼密布,女墙后寒光闪烁,显示着守军早已严阵以待。
李积的中军大帐设在距离城墙三里外的一处高坡。老将军放下千里眼,眉头紧锁:“泉盖卢不是庸才,看来早已料到我军会来。”
“探马回报,城内守军约五千,粮草充足,滚木礌石堆积如山。”行军司马的声音沉重,“强攻,恐伤亡惨重。”
正在此时,吴战被亲兵引入帐中,他单膝跪地:“末将参见大元帅。”
李积的目光落在这个沉默的吴战身上,这时可不是攀谈的时候:“你的‘幽影’,准备好了吗?”
“随时待命。”
“本帅要你在总攻开始前,做三件事。”李积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第一,查明城墙根基最薄弱处;第二,找到一条能抵近城墙的隐秘通道;第三,在护城河下,给大军开一条路。”
帐中诸将面面相觑,这三件事,任何一件都堪称九死一生。
吴战却只是抱拳:“末将领命。”
日落时分,吴战带着他的小队出发了。他们没有骑马,而是借着逐渐浓重的暮色,像狸猫一样潜行在荒草与沟壑之间。每个人都披着特制的伪装,身上涂抹着掩盖气味的草药汁液,就连工兵铲也用布条缠裹,避免反光。
“停。”
在距离护城河还有一里处,吴战突然抬手。他俯身在地,耳朵紧贴地面。
片刻后,他低声道:“地下有水声。”
曾经做过矿工的刘超也趴下来仔细听了听:“是暗河,从西北方向来,流向东南。”
吴战眼中精光一闪:“盖牟城的水源?”
“八成是。”刘老石肯定地说,“这么大的城,光靠井水不够。”
这个发现让小队成员精神一振,若能找到水源,或许就能找到破城的关键。
然而随着夜色渐深,第一个难题摆在了面前——护城河宽达五丈,水流湍急,河岸两侧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遮蔽。对岸城墙上的火把如同不眠的眼睛,来回巡视。
“游不过去。”水性最好的“水鬼”赵伟摇头,“水流太急,而且水温太低,下去半柱香就会抽筋。”
吴战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对岸。突然,他指向城墙根下一处阴影:“那里,看见了吗?”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城墙底部,隐约有一个不大的凹陷,被垂下的藤蔓半遮半掩。
“像是个排水口。”曾经盗墓的“地老鼠”陈石判断道,“这种大城,一定有排雨水的暗渠。”
吴战解下工兵铲,轻轻抚过铲面:“就从那里进去。”
如何渡过护城河,成了摆在幽影小队面前的第一道鬼门关。
“做筏子时间不够,潜水温度太低…”张文喃喃自语,额角渗出冷汗。
吴战却用工兵铲在地上画了起来:“大元帅给我们的期限是明早卯时,现在刚过戌时,我们还有时间。”他的铲尖在泥土上划出清晰的线条,“护城河是活水,必然有进有出。进水口在西北,出水口在东南。我们逆流找上去,找到进水口。”
这个决定大胆而冒险,逆流而上意味着要绕行更远的距离,而在敌境夜行,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死亡的陷阱。
但没有人质疑,十几道身影再次没入黑暗,沿着护城河岸向上游潜行。吴战走在最前,工兵铲时而探路,时而标记,在复杂的地形中开辟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一个时辰后,他们找到了进水口——那是一条从山上引下的水渠,宽约一丈,用石板砌成,水流在此汇入护城河。水渠上方,恰好有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可以提供掩护。
“从此处潜入。”吴战用工兵铲敲了敲渠壁,发出沉闷的回响,“石壁湿滑,需要凿踏脚处。”
“我来。”刘超接过工兵铲,选择了一个水流较缓的位置,开始在石壁上凿击。他下铲的角度极其刁钻,每一铲都落在石缝处,既不发出太大响声,又能有效地凿出可供攀附的凹槽。
这就是工兵铲的妙用——既是工具,也是兵器,更是攀爬的辅助。在幽州边军时,吴战就曾凭借这把奇门兵器,带领部下攀上过被认为不可逾越的悬崖。
一炷香后,十个踏脚处凿好了。小队依次潜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沿着石壁缓缓向前。水流没至胸口,每一步都要对抗水流的冲击。吴战咬紧牙关,将工兵铲插在背后,双手紧紧抓住石壁上凿出的凹陷。
对岸突然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石壁,只留口鼻露在外面。
“听说唐军来了三万?”一个年轻的声音问。
“怕什么?咱们盖牟城固若金汤,唐军来多少都是送死。”另一个粗豪的声音回答,“泉将军说了,守上一个月,天气热了,唐军自己就退兵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水中的十人却心中凛然——守军士气高昂,果然早有准备。
继续前行约百步,水渠转入地下,进入一条石砌的隧道。这里漆黑一片,唯有水声在封闭的空间中回荡。
“点火折。”吴战低声道。
微弱的光亮起,照亮了这条古老的引水渠。石壁上长满青苔,空气潮湿而沉闷。
“看前面!”宋涛突然压低声音惊呼。
前方不远处的渠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铁栅栏——那是防止敌人从此处潜入的防护措施。
铁栅栏用儿臂粗的铁条焊接而成,深深嵌入石壁,看上去坚不可摧。
“让我来。”孙久山上前检查,却摇了摇头,“焊接得很结实,没有大型工具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