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苏晚在辗转反侧和零星混乱的梦境中度过。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侧耳倾听隔壁的动静。
一片寂静。
也不知道陆沉渊用了她的药之后怎么样了?伤口有没有好转?他会不会已经怀疑了?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她心绪不宁。
她起身洗漱,看着镜中自己眼下淡淡的青黑,叹了口气。这场互相试探的博弈,似乎正朝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而她自己,也开始变得不像那个冷静自持的“隐”了。
出于一种复杂的心态,她提前下楼,想去看看早餐有没有适合伤员吃的清淡食物。
刚走到楼梯口,却意外地看到陆沉渊已经坐在楼下的小餐馆里了。他面前放着一杯清水,正看着窗外,侧脸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比昨晚好了很多。
他似乎有所感应,转过头,看到了苏晚。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但最终还是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陆总,早。您……好些了吗?”
陆沉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邃难辨,随即也微微一笑,语气平和:“早,苏小姐。好多了,谢谢你的……药粉,很有效。”他刻意在“药粉”两个字上微微停顿了一下。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他果然提了!
她强作镇定,走到他对面坐下:“有效就好,我也是偶然得来的土方子,没想到真能用上。”她试图将话题轻描淡写地带过。
“是吗?”陆沉渊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她的手,“苏小姐懂的似乎很多,不仅摄影技术好,还懂药理。”
来了!试探开始了!
苏晚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脸上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陆总您就别取笑我了,我哪懂什么药理,就是以前到处跑,喜欢收集些乱七八糟的偏方罢了,这次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好奇、爱收集的业余爱好者形象,这是最不容易出错的伪装。
陆沉渊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餐馆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的声音。
就在苏晚几乎要扛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时,陆沉渊忽然移开了视线,语气变得寻常:“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不然昨晚可能真要麻烦了。”
他似乎暂时放过了这个话题。
苏晚暗暗松了口气,但心里的警报丝毫未减。她知道,他绝对没有相信她的说辞,只是暂时按下不表。那瓶药粉,恐怕已经被他取样送检了。
这时,张经理和岩刚等人也陆续下来了。看到陆沉渊气色好转,大家都松了口气。
吃饭时,陆沉渊宣布了一个新的决定:“今天的考察行程取消。我们提前返回市里。”
众人都是一愣。张经理诧异地问:“陆总,东面还有两个点没看,而且原定是后天……”
“情况有变。”陆沉渊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但并没有解释具体原因,“项目资料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后续方案可以回去再细化。大家收拾一下,一小时后出发。”
他的决定突如其来,毫无预兆。
苏晚心里却瞬间明镜似的。提前返程,绝对不是因为项目资料够了!是因为他的伤需要更好的处理和环境?还是因为昨天的“收网”行动引发了后续问题,需要他回去坐镇指挥?或者……是因为她昨晚那包来历不明的药粉,让他觉得这里不再安全,需要将她带离这个相对不可控的环境,回到他的主场?
无论哪种原因,都意味着短暂的山区之行即将结束,而接下来的博弈,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没有人敢质疑陆沉渊的决定。一小时后,车队准时驶离了小镇,踏上了返程的路。
回程的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闷。陆沉渊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或者用卫星电话处理事务,声音压得很低。
苏晚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情复杂。这次考察,可谓惊险重重,波折不断。她确认了陆沉渊与“深潜者”的关联,窥见了他隐藏在温和面具下的狠厉和掌控力,也遭遇了来自“蚀影”组织的致命威胁。
更重要的是,她和陆沉渊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微妙和复杂。怀疑更深,试探更多,但似乎又掺杂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基于共同经历而产生的诡异默契和……那不该有的关心。
车队一路疾驰,下午时分,终于离开了山区,驶上了平坦的高速公路。距离市区越来越近。
就在苏晚以为会一路平静地返回时,她的“谛听”通讯器再次震动!
一条加急信息传来:
【紧急!检测到您的常用身份(苏晚)名下银行卡于今日Am 10:23发生异常查询记录,查询方Ip经过多次伪装,最终溯源至渊渟科技内部网络!重复,查询来自渊渟科技内部!目的不明!】
苏晚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
Am 10:23!就是今天上午他们刚刚离开小镇不久的时候!
陆沉渊!他在查她!动用了公司的资源,在背后调查她的银行账户!
他果然没有相信她那套“祖传药粉”的说辞!他试图从她的经济往来中寻找破绽!是想看看她是否有不明的大额收入?或者与某些特殊账户有关联?
虽然他大概率查不到“隐”的任何痕迹(“谛听”有完善的财务隔离措施),但这种行为本身,就意味着他的怀疑已经升级了!他从之前的暗中观察和技术试探,转向了更直接的身份背景调查!
苏晚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似乎睡着的陆沉渊。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平静而无害。
但苏晚知道,在这副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场针对她的、更加细致和危险的调查,已经悄然展开。
回到市区,恐怕才是真正风雨的开始。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