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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迹核心,死寂无声。

那毁天灭地的湮灭风暴已然平息,只留下一个令人心悸的虚空。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质感,如同被巨力揉捏后又勉强抚平的琉璃,布满细密的、闪烁着微光的裂纹。原本充斥天地的狂暴污染与净化之光,此刻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本源的力量所取代——那是枯荣轮转、生灭交织的绝对领域。

荆青冥立于这片新生的领域中央。

他不再是风暴中挣扎的受难者,而是这片领域的主宰。衣袍破碎,沾染着暗金色的神血与焦黑的污迹,却无损他此刻迫人的威仪。周身流淌着肉眼可见的能量流,时而如春水般蕴含勃勃生机,滋养着脚下焦土中顽强钻出的几缕新绿;时而又如凛冬降临,死寂灰败的气息弥漫,让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双深邃的眼眸,左瞳深处那朵妖异的黑莲仿佛活了过来,莲瓣舒展,莲心一点纯粹的白焰跳跃燃烧,映照出冷漠无情的眸光。

他的掌心,托着一朵凝实的奇花。

花瓣漆黑如墨,流转着吞噬光线的幽暗,仿佛能吸尽世间一切污秽与生机。而在那层层叠叠的黑色花瓣中心,一点纯净到极致、温暖到刺目的白色火焰静静燃烧,散发出圣洁的净化之力。黑与白,吞噬与净化,毁灭与创生,两种截然相反、本应互相湮灭的力量,此刻却在这朵“白焰黑莲”中达成了完美而诡异的平衡。它缓缓旋转着,每一次转动都牵动着整个遗迹空间的法则,发出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如同世界的心跳。

领域之外,是匍匐的众生。

仙宗长老们,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视荆青冥为异端魔物的存在,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山压垮了脊梁,头颅深埋,浑身抖若筛糠。净化派的那位主事长老,更是面如金纸,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眼神涣散,道心显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他体内残存的那一丝禁器之力,在感应到荆青冥手中黑莲的瞬间,如同遇到天敌的毒蛇,瑟瑟发抖,龟缩于经脉最深处,不敢泄露半分气息。

苏清漪跪在阵眼的位置,法阵的辉光早已熄灭,只留下冰冷的阵纹烙在她身下的岩石上。她衣衫凌乱,沾染尘土,那张曾经清丽高傲的脸庞,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看着荆青冥,看着那朵悬浮于他掌心、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奥秘的黑莲白焰,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着。那并非单纯的恐惧,更夹杂着一种让她灵魂都为之撕裂的荒谬感和……无法言喻的悔恨。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冰冷的铁块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他真的做到了?以凡躯(不,现在已非凡躯)之力,驾驭了那连上古大阵都无法彻底净化的恐怖本源?她脑海中闪过昔日退婚时,自己那刻薄的话语,那碾碎青冥草的决绝,以及后来一次次的鄙夷与疏远……每一个画面,此刻都化作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着她的心脏。

而在所有匍匐的身影中,唯有一个人,还在挣扎着试图站起。

林风!

这位曾经的天骄,万灵仙宗金系剑道的未来,此刻狼狈到了极点。他华丽的剑袍被能量风暴撕扯得破烂不堪,露出内里闪烁着黯淡金光的护身软甲。原本英俊的面容扭曲着,七窍都有淡淡的血丝渗出,尤其是左耳处,一片血肉模糊,显然是在湮灭风暴的余波中被重创。他握剑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染红了那柄曾象征着他无上荣光的本命灵剑——天衍金光剑。

但此刻的天衍金光剑,光华尽失,剑身之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如同凡铁。更触目惊心的是,剑脊中央,一道深邃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焦黑痕迹贯穿始终,丝丝缕缕残留的、带有荆青冥枯荣道韵的污秽气息正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剑体,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每一次侵蚀,都让林风的脸色苍白一分,他体内的金系灵力不受控制地倒卷,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经脉和丹田。

“呃啊——!”林风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强行催动所剩无几的灵力,想要将那股污秽之力逼出剑外。金色的灵力光芒在剑身上艰难地亮起,如同风中残烛,却根本无法撼动那烙印在剑身本源上的枯荣印记。反而,那污秽之力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顺着他的灵力反噬而上!

噗!

林风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中竟带着点点暗金色的金属碎屑!那是他破碎的剑元!他的身体剧烈摇晃,几乎再次跪倒,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天衍金光剑狠狠插进地面,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领域中央的荆青冥,那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倨傲与算计,只剩下疯狂、怨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荆…青…冥!”林风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你这怪物!你这窃取邪魔之力的怪物!你以为你赢了?仙宗…仙宗绝不会放过你!天下正道,必将共诛之!”

他的咆哮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带着绝望的歇斯底里,却无法激起半点涟漪。那些匍匐的长老们,连头都不敢抬,只恨不得林风立刻闭嘴。共诛?拿什么诛?眼前这位,刚刚才生吞了足以毁灭整个遗迹的本源污染和净世大阵的力量!他现在所掌控的,是超越了众人认知的“生灭”权柄!那是神只的领域!

荆青冥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林风身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深渊寒潭,没有丝毫情绪,甚至没有胜利者的嘲弄。在他眼中,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情敌、无数次阴谋暗算的始作俑者,此刻与地上挣扎的蝼蚁并无本质区别。

他向前踏出一步。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仅仅是最简单的步伐。但当他落脚之时,脚下那片半透明的、布满空间裂纹的地面,骤然亮起无数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枯荣生灭的道韵无声流淌,整个领域仿佛都随着他的心意微微律动。

这一步,如同踏在所有匍匐者的心脏之上。长老们的气息更加紊乱。苏清漪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荆青冥一步一步,走向林风。步伐沉稳而缓慢,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手中的白焰黑莲,旋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莲心那点白焰跳跃着,散发出更加纯粹的光辉,照亮了他冷漠的侧脸。

林风看着那不断逼近的身影,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他想要后退,想要拔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体内的灵力在荆青冥领域力量的压制下,几乎凝滞不动!那无形的威压,比万钧山岳更加沉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被他视为蝼蚁、视为玷污仙宗清誉的“柔弱花仙”,带着裁决般的冷漠,走到他面前,不足一丈之地。

距离如此之近,林风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荆青冥左瞳中那朵妖异黑莲的每一丝纹路,感受到那白焰黑莲散发出的、令他体内残存剑元都为之哀鸣颤栗的气息。那是更高位阶存在的天然压制!他引以为傲的金系锋锐,在对方掌控的“生灭”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

“净化派?”荆青冥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质感,如同万载玄冰摩擦,“以邪魔之力炼制禁器,窃取我母族血脉本源,却口口声声以‘净化’自居?”

他的目光扫过那位面如死灰的净化派长老,后者身体剧烈一颤,几乎昏厥过去。荆青冥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林风手中的残破金剑上。

“用这柄沾染了我母族血泪与禁器污秽的剑,斩尽世间‘污秽’?”荆青冥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却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最深刻的讥讽与蔑视,“林风,你的‘道’,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肮脏的谎言与掠夺之上。你的剑,也早已从根子里……腐朽了。”

“住口!!”林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最后的理智被彻底击碎,双目赤红,狂吼道:“你懂什么!成王败寇!力量即是真理!我追求的是至高剑道!是扫清寰宇污秽!你这种窃取邪魔力量的怪物,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道!”

他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天衍金光剑,不顾剑身碎裂加剧,不顾自身反噬加剧,将体内仅存的所有灵力,连同破碎的剑元,疯狂地灌注其中!那柄残破的灵剑,发出濒死般的尖锐哀鸣,剑身裂纹骤然扩大,却强行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眼欲盲、却明显后继无力的金色剑虹!

“金耀·寂灭斩!”

这是他燃烧生命本源发出的最后一击!剑虹撕裂空气,带着林风所有的疯狂、不甘与绝望,直刺荆青冥的眉心!这是玉石俱焚,是道心崩塌前的最后疯狂!

面对这凝聚了林风最后一切的一剑,荆青冥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

他左手依旧稳稳托着那朵缓缓旋转的白焰黑莲。

右手,则看似随意地抬起,伸出食指。

指尖之上,没有任何炫目的光华,只有一缕极其凝练、几乎微不可察的黑白气流缠绕。那气流仿佛蕴含着最本源的枯寂与凋零之意。

轻轻一点。

点向那道刺目而来的金色剑虹。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巨响。

只有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咔嚓!”

如同最精美的琉璃,被轻轻敲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道燃烧着林风生命与道基、足以斩杀元婴初期修士的“金耀·寂灭斩”,在触碰到荆青冥指尖那缕黑白气流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万载玄冰的烛火,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朽木,其狂暴的威势、锐利的金芒,瞬间凝固、黯淡、腐朽!

那道曾经璀璨的金色剑虹,从尖端开始,寸寸瓦解、崩碎!瓦解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眨眼间便蔓延至剑虹的根部!崩碎的剑芒没有四散飞溅,而是化作无数细碎黯淡的金色光点,如同风中飘散的萤火,被荆青冥指尖那缕黑白气流无情地吞噬、湮灭,化为最纯净的能量粒子,汇入他周身流淌的枯荣生灭道韵之中。

仿佛那不是一道毁灭性的剑虹,而只是一捧脆弱无用的沙尘。

林风最后的力量,最后的骄傲,最后的挣扎,在荆青冥轻描淡写的一指之下,灰飞烟灭,甚至成为了对方力量的微小补充。

噗——!

林风身体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胸膛,再次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和暗金碎屑的鲜血。他握着剑柄的手无力地松开,那柄曾经象征着他无上荣光、陪伴他无数战斗的天衍金光剑,在失去了最后一丝力量维系后,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悲鸣。

咔嚓嚓——!

剑身上的裂痕瞬间蔓延至极限,如同被打碎的瓷器,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彻底崩解开来!

断!

不是断裂,而是彻底的崩碎!碎裂的剑片不再闪烁着灵光,而是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色泽,如同被岁月风化了千万年的废铁残渣,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有的甚至还未落地,就在半空中被残留的枯荣之力彻底碾成了齑粉。

万灵仙宗年轻一代第一天骄的本命灵剑,就此,灰飞烟灭!

“我的…剑…”林风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堆灰败的残渣,失魂落魄地呢喃。剑碎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核心仿佛也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块,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和冰冷瞬间吞噬了他。他赖以生存的道,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剑,就在他眼前,被对方如此轻易地、如此彻底地……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然而,荆青冥的目光,却并未在那一地剑渣上停留分毫。

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他的右手,并未收回。那根刚刚点碎了寂灭斩、点碎了天衍金光剑的食指,此刻正缓缓抬起,指尖缠绕的黑白气流并未散去,反而更加凝练,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剥夺万物本质的寂灭之意。

食指的指尖,稳稳地,指向了林风的丹田气海!

目标——他的修为根基!

林风破碎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根越来越近、仿佛蕴含着无尽死亡气息的手指。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疯狂和不甘。他想要后退,想要嘶吼,想要调动哪怕一丝灵力抵抗,但身体却像是被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荆青冥那笼罩天地的枯荣生灭领域,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如同待宰的羔羊!

“不…不!荆青冥!你不能!我是万灵仙宗核心真传!我是林氏嫡子!你废我修为,仙宗和林家不会放过你!天地之大,将无你容身之处!”林风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尖锐刺耳,充满了绝望的威胁。他试图搬出背后的势力,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荆青冥的眼神,依旧没有丝毫波澜。那些威胁,在他耳中,比蝼蚁的嗡鸣更加可笑。

他的食指,无视了林风绝望的嘶吼,无视了周围长老们惊恐到极致的抽气声,无视了苏清漪下意识捂嘴的动作,坚定而缓慢地,点向了林风的小腹丹田。

指尖黑白气流,骤然旋转!

当荆青冥那缠绕着枯荣生灭气流的食指,即将触及林风丹田气海的前一刹那,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求生欲,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垮了林风的恐惧与僵直。

“啊啊啊——!滚开!”

林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咆哮,双眼瞬间被疯狂的血色充斥。他根本顾不上什么道基受损、经脉寸断的后果,不顾一切地引爆了体内残存的所有金系灵力!这不是攻击,而是纯粹的、自毁式的能量爆发!

轰!

刺目的金光猛地从他周身穴位喷薄而出,如同无数道细碎而狂暴的金色利箭,撕裂了他残破的衣袍,也撕裂了他自己本就伤痕累累的躯体!每一道金光爆发,都带出一蓬血雾和破碎的肉屑!他试图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强行挣脱荆青冥领域那如同实质般的压制,哪怕只能移动分毫!

这突如其来的疯狂爆发,确实让荆青冥的领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林风的身体,在金光爆发的推动下,如同一个破麻袋般,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速度极快!

然而,这一切在荆青冥眼中,不过是绝望的徒劳挣扎。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那点出的食指,仿佛穿越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林风向后抛飞的距离,依旧稳稳地、精准地,点在了他小腹丹田的位置——隔着那狂暴喷薄的金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洞穿、被无情捏碎的——“噗嗤”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林风向后抛飞的动作骤然停滞,定格在半空中。他脸上疯狂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化为一种死寂的、绝望的青灰。他瞪大的双眼中,所有的疯狂、怨毒、恐惧,都被一种极致的空洞所取代。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死寂、带着绝对剥夺意味的力量,无视了他自爆灵力的狂暴冲击,毫无阻碍地侵入了他的丹田气海!那感觉,如同烧红的烙铁捅进了最娇嫩的脏器,又像是万年寒冰瞬间冻结了滚烫的血液!

荆青冥指尖那缕黑白气流,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在侵入丹田的瞬间,便精准无比地缠绕上了林风修为的核心——那枚由精纯金系灵力凝聚而成的、曾经熠熠生辉、象征着金丹大圆满境界的金丹!

此刻,这枚金丹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光泽黯淡,如同蒙尘的劣质琉璃珠,在湮灭风暴和剑元反噬中早已濒临破碎。当枯荣气流缠绕上来的瞬间,金丹发出无声的哀鸣!

剥夺!

枯荣之力如同饕餮巨口,贪婪地吞噬着金丹内残存的、属于林风的本源金系灵力!那是最纯粹的生命能量与道行根基!林风甚至能“看到”自己苦修数十载、千锤百炼的灵力,如同金色的沙流,被那黑白气流蛮横地抽离、吞噬!

更可怕的是,那气流不仅吞噬力量,更带着一种霸道的“枯萎”与“寂灭”道韵!被缠绕的金丹,如同被投入了时光加速的洪流,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扩大,本就黯淡的光芒飞速熄灭!构成金丹的灵力结构,被那股寂灭之意蛮横地破坏、瓦解!

碎裂!

比本命剑碎裂时更加彻底、更加绝望的碎裂!

咔嚓…咔嚓嚓…

并非实质的声响,而是回荡在林风灵魂深处的崩裂之音!他那枚象征着道行、凝聚了他毕生心血与骄傲的金丹,在枯荣气流的侵蚀下,如同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从内部撕裂、揉碎!

砰!

一声轻微的、却足以让所有修士魂飞魄散的闷响,在林风的丹田深处响起。

那枚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金丹,终于承受不住内外交困的压力,彻底爆碎开来!

没有璀璨的爆炸光芒,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的尘埃,如同燃尽的余烬,飘散在他破碎的丹田气海之中。曾经浩瀚如海、锋锐无匹的金系灵力,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千疮百孔、如同被彻底犁过的废墟般的丹田空间。经脉寸断,道基尽毁!

林风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和灵魂,从半空中软软地坠落,“嘭”地一声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激起一片细微的尘土。他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发不出来。

废了!

彻彻底底地废了!

数十载苦修,无数灵丹妙药堆砌,无数生死磨砺打熬,才成就的金丹大圆满修为,万灵仙宗年轻一代翘楚的荣光,就在这轻描淡写的一指之下,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呃…呃啊…”林风的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他破碎的丹田和经脉,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但这肉体上的痛苦,远不及他精神上遭受的万分之一!他空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上方那片半透明的、布满空间裂纹的遗迹穹顶,眼神涣散,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没有了修为,没有了本命剑,他什么都不是。曾经唾手可得的宗主之位、无上荣耀、美人青睐……全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泡影,甚至是最恶毒的讽刺。

他,林风,曾经俯瞰荆青冥的天骄,彻底沦为了一介……凡人废体!

荆青冥缓缓收回了食指。

指尖缠绕的黑白气流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丝,隐约可见一丝细微却纯粹的金芒被彻底炼化吞噬,成为那枯荣生灭道韵的一部分。他看都没看地上如同烂泥般抽搐的林风,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匍匐一地的仙宗长老们。

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长老,都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下,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亲眼见证了林风这位核心真传、背景深厚的天骄,是如何被对方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废掉了修为!连象征林家未来的林风都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这些长老又算得了什么?净化派那位主事长老,更是面无人色,身体筛糠般抖动,体内残存的禁器之力在荆青冥目光扫过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疯狂地试图收敛,却引得他气血一阵翻涌,差点再次吐血。

荆青冥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阵眼边缘,那个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的身影上。

苏清漪。

当荆青冥的目光落下的瞬间,苏清漪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她死死地低着头,双手紧紧抱着膝盖,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的皮肉里。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双眼睛。那目光,比任何刀剑都要锋利,比任何言语都要残酷。

然而,荆青冥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他缓缓抬起了左手,将那朵缓缓旋转的白焰黑莲,举至眼前。

莲心那点纯净的白焰跳跃着,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也映照着这片死寂的遗迹空间。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这片被生灭领域笼罩的空间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烙印在每一个匍匐者的灵魂之上:

“昔日,仙台之上。”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看到了那墨绿腐雨倾盆的耻辱时刻。

“尔等视我如敝履,斥我血脉为累赘。”

声音平淡,却蕴含着一种让空间都为之冻结的寒意。

“今日…”

他的视线重新聚焦,缓缓扫过匍匐的林风、颤抖的长老、以及那个蜷缩的身影,最后落在了掌心那朵象征着生灭权柄的奇花之上。白焰灼灼,黑莲幽深。

“…我踏魔骸,执生灭,立于此。”

“试问——”

话语微微停顿,整个遗迹空间仿佛都屏住了呼吸,连林风无意识的抽搐都停滞了一瞬。所有的目光,无论是恐惧的、绝望的、还是悔恨的,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道手持黑白奇花、如同神魔般的身影上。

苏清漪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停止了跳动。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荆青冥。那张曾经熟悉、如今却陌生到令她心胆俱裂的侧脸,在黑白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无比冰冷,无比遥远。

荆青冥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温度,没有丝毫的旧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审判者般的漠然。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冻结了苏清漪所有的血液:

“谁才是累赘?”

这五个字,如同五柄淬了万载寒冰的重锤,狠狠砸在苏清漪的灵魂深处!

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彻底轰碎!那些被强行压抑的、被她刻意遗忘的、如同毒刺般深埋心底的画面,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出,瞬间将她淹没!

墨绿腐雨倾盆,仙台冰冷。她一身华服,在万众瞩目下,用最冰冷、最不屑的语气,碾碎了那株代表着婚约的青冥草:“花仙柔弱,如何配我?”

荆青冥平静接过退婚书时,她心中那隐秘的快意与对林风邀功般的眼神。

后来在宗门,一次次听闻关于他“堕入邪道”的传闻时,她眼中不加掩饰的鄙夷与庆幸,庆幸自己早早摆脱了这个“累赘”。

新生大比,他站在枯木源兽头顶,俯视着她,冰冷的质问:“苏师姐,你看这‘枯木’,可还入眼?”那一刻,她心中的恐惧与厌恶达到了顶点。

家族濒临崩溃,父亲跪求无门,她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带着那封被退回碾碎的婚书,在无间花境外苦苦哀求……换来的,只有冰冷的拒绝。

而现在……

她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修为尽废、如同烂泥般抽搐、连凡人都不如的林风——这就是她舍弃一切、背叛誓言攀附的“天骄”?

她看着那些匍匐在地,抖若筛糠、连头都不敢抬,曾经她需要仰望巴结的仙宗长老——这些就是她所信奉的、能庇佑她家族的正道力量?

她最后,看向那个立于虚空,执掌生灭黑莲,如同神魔般冷漠俯视她的身影——荆青冥!这个她曾弃之如敝履、视为累赘的男人!他脚下踏着的,是连仙宗大阵都无法净化的本源邪魔尸骸!他手中掌控的,是逆转生死、执掌枯荣的至高权柄!

“累赘……”

苏清漪失神地、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的、无法抑制的冰冷和绝望。这冰冷的绝望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呵呵…呵…”先是几声如同梦呓般的低笑,紧接着,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

“哈哈哈……累赘?哈哈哈哈哈!”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曾经清丽绝伦的脸庞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却混合着疯狂的笑意!她指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的林风,又指向那些匍匐的长老,最后指向自己,声音尖锐得如同夜枭啼哭:

“是我!是我苏清漪有眼无珠!是我苏家鼠目寸光!是我攀附的所谓‘天骄’外强中干!是我信仰的所谓‘正道’虚伪肮脏!我们才是累赘!最大的累赘!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彻底的崩溃。她指着荆青冥,泪水模糊了视线:“是你!荆青冥!你从来都不是累赘!是我们…是我们所有人,拖累了你!是我苏清漪…是我这个背信弃义、有眼无珠的蠢女人,亲手推开了…推开了……”她的话语哽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撕心裂肺的恸哭和疯狂的大笑交织在一起。

悔恨!如同最浓烈的毒药,瞬间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比死亡更可怕的悔恨!

她终于明白了,明白得彻彻底底,却也明白得太晚太晚!荆青冥那句“谁才是累赘”,根本不是疑问,而是最残酷的宣判!是对她过去所有选择、所有行为的终极否定!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荆青冥冷漠地看着苏清漪在崩溃中又哭又笑,如同在看一幕荒诞的戏剧。她的悔恨,她的崩溃,甚至她此刻的疯狂,都无法在他那经历了枯荣轮转、生灭磨砺的心湖中激起半点涟漪。曾经那份刻骨铭心的背叛与羞辱,早已在无数次生死搏杀和力量的掌控中,被锤炼得只剩下冰冷的余烬。

他甚至懒得再多看她一眼。

目光转向地上如同蛆虫般蠕动的林风。

这位曾经的天骄,此刻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所有的骄傲、野心、算计都被彻底碾碎,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破碎的丹田和经脉,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他的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荆青冥的视线,最终落在地上的那堆灰败剑渣上。几片稍大的残片,还依稀能看出天衍金光剑曾经的华美轮廓,只是光泽全无,死气沉沉。

他左手托着的白焰黑莲,莲心那点纯净白焰微微跳跃了一下。

一缕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白色火苗,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从莲心分离出来,轻柔地飘落。

这缕白焰并未带来灼热,反而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宁静、万物复苏的温和生机。它飘飘荡荡,落向那堆剑渣。

嗤——!

白焰触及灰败剑渣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声响。没有烈焰焚烧,没有惊天动地。那代表着荆青冥枯荣道韵、死死缠绕在剑渣本源深处的污秽寂灭气息,如同冰雪遇到了正午的阳光,迅速消融、瓦解、被净化!灰败的剑渣在白焰的包裹下,仿佛经历了一次神圣的洗礼,褪去了污浊的死气,显露出一种内敛的、纯净的金属光泽,虽然依旧残破,却不再令人厌恶,反而有种浴火重生的纯粹质感。

荆青冥右手虚虚一招。

那几片被白焰净化过的、最大的剑刃残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从地上缓缓悬浮而起,飞到了林风面前,叮叮当当地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面上。

“捡起来。”荆青冥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所有匍匐的长老都惊愕地抬起了头,不解地看着这一幕。连疯狂哭笑的苏清漪也下意识地停止了声音,茫然地看着那几片干净的残片。

林风空洞麻木的眼神,在接触到那几片闪烁着纯净金属光泽的残片时,微微波动了一下。那熟悉的轮廓…是他的剑…他唯一剩下的东西…

一股源自本能的、近乎卑微的渴望,驱使着他。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伸出那只曾经握剑、此刻却布满血污和尘土的手,艰难地、一寸寸地伸向其中最大的一片残片。

近了…更近了…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

就在他试图抓住那片残片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磅礴无比的威压,如同无形的磨盘,轰然降临!

这威压并非针对所有人,而是精准无比地、如同亿万钧重岳,狠狠压在了林风那只伸出的手上!

“呃啊——!”林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只刚刚触碰到剑片的手,如同被万斤巨石碾压!他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指骨不堪重负发出的“咯咯”碎裂声!

噗嗤!

皮肤撕裂!鲜血迸溅!

那只手被硬生生压得紧贴在地面上,无法移动分毫!剧烈的痛苦让他身体剧烈抽搐,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力气瞬间消散!

荆青冥冷漠地俯视着他,那目光如同在看一只试图撼动神山的蝼蚁。

“我的剑…”林风扭曲着脸,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涯的剑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他挣扎着,不顾指骨碎裂的剧痛,试图再次发力去抓,却如同蚍蜉撼树,那只被重压的手,连弯曲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他想拿起自己的剑,哪怕只是一片残骸!这卑微到尘埃里的愿望,在荆青冥面前,都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这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感到彻底的绝望和羞辱!

“你不配。”荆青冥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宣判了林风最后的结局。他连握住自己剑的残骸的资格,都被彻底剥夺!

随着“不配”二字落下,那施加在林风手掌上的恐怖压力骤然消失。但那只手,已经扭曲变形,血肉模糊,彻底废了。

荆青冥的目光掠过如同烂泥般彻底失去生气的林风,扫过陷入死寂绝望的苏清漪,最后落在那些匍匐在地、噤若寒蝉的长老们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天宪纶音,带着生灭轮转的无上威严,回荡在每一个灵魂深处:

“自今日起。”

“此件事,尔等为鉴。”

“万灵仙宗,与我荆青冥——”

他左手掌心,那朵白焰黑莲骤然光芒大盛!黑莲幽深,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白焰璀璨,释放出净化一切的灼灼神辉!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交相辉映,在他周身形成一圈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轮!整个遗迹空间都在共鸣,那些细密的空间裂纹散发出黑白的微光!

“再无瓜葛。”

四个字,如同四道惊雷,劈开了遗迹的死寂,也劈开了仙宗与这位新晋修罗之间最后的联系!

话音落下的瞬间,荆青冥的身影,连同他手中那朵象征生灭权柄的白焰黑莲,骤然变得模糊。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撕裂空间的波动。

他仿佛融入了这片被他生灭道韵重塑过的空间,身影在虚实之间闪烁了一下。

下一刻——

嗡!

空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荆青冥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满地狼藉、匍匐的众生,以及那句冰冷决绝的宣判,如同永恒的烙印,深深镌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遗迹核心,死寂重临。

唯有半空中,荆青冥最后消失的地方,几片被白焰净化过的、闪烁着纯净金属光泽的剑片残骸,叮叮当当地落下,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空洞的回响。

像是为过去那个属于“花仙荆青冥”和“天骄林风”的时代,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荆青冥的身影彻底消失,连同那令人窒息的生灭威压一起,如同从未出现过。

然而,那片被他生灭道韵重塑过的遗迹核心区域,依旧残留着令人心悸的余韵。空间裂纹闪烁着微弱的黑白光芒,空气凝滞,仿佛时间在这里都变得沉重粘稠。那朵白焰黑莲的虚影,似乎还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久久无法消散。

死寂。

比之前更深沉、更绝望的死寂。

唯有地上那几片被净化过的、闪烁着纯净金属光泽的剑片残骸,落在地上发出的“叮当”脆响,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但这脆响,却更像是在为某个时代敲响的丧钟,冰冷而空洞。

“呃…嗬嗬…”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响起。是林风。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偶尔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那只试图抓取剑片、此刻却血肉模糊、指骨扭曲碎裂的右手,无力地瘫在身边,微微颤抖着。巨大的痛苦仿佛已经麻木了他的神经,丹田气海如同被彻底掏空、又塞满了滚烫烙铁的虚无和剧痛,让他连呻吟的力气都几乎耗尽。他空洞失焦的双眼,茫然地映着头顶那片布满裂纹的、半透明的穹顶,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废了…真的废了…

不仅仅是修为尽失,道基尽毁,连拿起自己本命剑最后一片残骸的权利,都被无情地剥夺!那声冰冷的“你不配”,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他破碎的灵魂深处。曾经俯瞰众生、自诩为天之骄子的林风,此刻连一条丧家之犬都不如。所有的骄傲、野心、算计,都在荆青冥那轻描淡写的一指和一句审判下,化为了齑粉,被风吹散,不留痕迹。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如同无形的冰水,彻底淹没了他。他甚至感觉不到恨,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麻木。活着,似乎都成了一种耻辱的负担。

“风…风儿…”一个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是净化派那位主事长老,林风在宗门内最大的倚仗之一。他挣扎着从匍匐状态撑起身体,脸上毫无血色,嘴角的血迹未干,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悲怆。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林风身边,看着对方那副凄惨到极致的模样,老泪纵横。

“风儿!我的风儿!怎么会这样!那个魔头!那个天杀的魔头啊!”长老的声音嘶哑悲愤,他颤抖着手,想触碰林风,却又怕牵动他可怕的伤势。他猛地抬头,充满怨毒和恐惧地扫视着周围那些依旧匍匐在地、或刚刚抬起头、面如死灰的长老们,嘶吼道:“你们都看到了!都看到了!荆青冥此獠,狼子野心,凶残成性!废我仙宗真传,断我仙宗脊梁!此仇不共戴天!尔等难道还要继续做缩头乌龟吗?!”

他的咆哮带着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试图激起众人的同仇敌忾。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更加死寂的沉默和…深深的忌惮。

那些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流间,只有无尽的恐惧和苦涩。同仇敌忾?拿什么去忾?荆青冥临走时那句“再无瓜葛”和展现出的恐怖力量,如同悬顶的利剑!他们毫不怀疑,此刻谁敢表现出半点异动或复仇的心思,恐怕瞬间就会被这片空间中残留的枯荣生灭道韵碾成飞灰!连林风这样背景深厚的真传都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这些普通长老,在荆青冥眼中,恐怕连蝼蚁都算不上!

“长老…长老…”一位与净化派关系尚可的长老,声音干涩地开口,带着浓浓的无力感,“此獠…此獠已非人力可敌…他掌控的…是…是神魔之力啊…”他望向林风那凄惨的模样,眼中充满了兔死狐悲的恐惧,“当务之急…是…是保全有用之身…将此地消息…传回宗门…请…请宗主定夺…”

这话一出,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其他长老也纷纷点头,声音颤抖:

“对…对!必须立刻离开这魔窟!”

“此地残留的力量太过恐怖,久留必有大祸!”

“林师侄…林师侄伤势太重,必须尽快救治…”

没有人再提报仇,所有人都只想尽快逃离这片被荆青冥力量笼罩的恐怖之地。荆青冥的身影虽然消失,但留下的恐惧,却比任何实质的威胁都要可怕。

净化派长老看着众人这副畏畏缩缩、明哲保身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他当然也怕!他甚至比其他人更清晰地感受到这片空间中残留的、针对他体内那丝禁器之力的冰冷杀意!那是荆青冥特意留下的警告!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有丝毫异动,第一个灰飞烟灭的就是自己!

“一群…废物!”他咬牙切齿地低骂一声,终究不敢再说什么。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渡入林风体内,勉强护住他濒临崩溃的心脉,然后吃力地想将他搀扶起来。林风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泥,沉重无比,丹田破碎的剧痛让他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发出痛苦的闷哼。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苏清漪。

荆青冥离开后,她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冰冷的阵眼纹路上。她蜷缩着身体,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哭声如同受伤的小兽,充满了绝望和崩溃后的虚脱。

悔恨!如同最浓烈的毒药,在她体内疯狂肆虐,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侵蚀着她的灵魂。荆青冥最后那冰冷的眼神,那句如同末日审判般的“谁才是累赘”,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中回荡,将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过去所有的选择都碾得粉碎!

她错了!错得离谱!错得可笑!错得…万劫不复!

为了攀附林风这所谓的“天骄”,她亲手推开了真正的真龙!为了家族那虚无缥缈的“净灵丹”希望,她将唯一的救赎视作累赘,踩入泥潭!她背叛的不只是一纸婚约,更是背叛了自己的本心,背叛了命运给予她的最大恩赐!

而现在,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烈!家族希望彻底破灭(净灵丹无望),攀附的“天骄”沦为连废人都不如的烂泥(林风被废),而她信仰的“正道”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如同土鸡瓦狗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长老们的表现)。

“我…我才是累赘…最大的累赘…”她无意识地呢喃着,泪水早已流干,只有无尽的绝望和空洞。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盯在地上。

她的视线,越过了痛苦抽搐的林风,越过了那些惊慌失措的长老,最终落在了那几片散落在地、闪烁着纯净金属光泽的剑片残骸上。

那是天衍金光剑最后的残留,被荆青冥的白焰净化过,褪去了污秽,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金属本质。

苏清漪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其中最大、最锋利的一片残片。那冰冷的寒光,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诱惑。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绝望的心湖。

赎罪…解脱…结束这无边的痛苦和耻辱…

她动了。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她艰难地、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支撑起自己瘫软的身体。手脚并用,以一种极其狼狈、近乎爬行的姿态,一点一点地,朝着那片剑片残骸挪去。

她的动作很慢,很艰难。身体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次移动都耗尽心力。华丽的衣裙被地上的碎石和污迹划破、蹭脏,变得破烂不堪。白皙的手掌和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很快就渗出了血丝,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眼中,只有那片冰冷的金属。

“苏…苏师侄?你…你要做什么?!”一位长老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举动,失声惊呼。

净化派长老也抬起头,看到苏清漪爬向剑片,脸色骤变:“清漪!停下!不要做傻事!”

然而,苏清漪对他们的呼喊充耳不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代表着终结和赎罪的寒光。爬行的轨迹,在她身后留下淡淡的、混合着尘土的血痕,如同一道通向深渊的绝望印记。

终于,她爬到了那片最大的剑片残骸前。

她停了下来,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闪烁着寒光的锋利边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解脱。

她伸出颤抖的、布满血痕和泥土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握住了那片冰冷刺骨的金属。

好凉…好锋利…

就是它了。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如同废墟般的遗迹核心。扫过那些或惊愕、或怜悯、或冷漠的面孔。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长老搀扶着、如同烂泥般失去意识的林风身上。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在她空洞的眼中闪过——是悔恨?是怨恨?还是彻底的释然?

没有人能分辨。

下一刻,她猛地将那片锋利的剑片残骸,狠狠刺向自己白皙脆弱的脖颈!

动作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不——!”净化派长老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噗嗤!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瞬间从苏清漪纤细的脖颈处激射而出!鲜血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落在她残破的衣裙上,也溅落在旁边那片刻画着古老阵纹的冰冷岩石上。

她握剑片的手,瞬间失去了力量,软软地垂落。那片沾染了她滚烫鲜血的金属残片,“当啷”一声掉落在血泊之中。

苏清漪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布偶,向后软倒。她的眼睛还睁着,空洞地望着那半透明的、布满裂纹的遗迹穹顶,瞳孔中的光芒迅速消散,只留下最后一丝凝固的…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解脱。

鲜血在她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滩刺目的、不断扩大的猩红,如同盛开在废墟之上的、最绝望的彼岸花。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从荆青冥消失,到林风被废,再到苏清漪自绝,不过是短短片刻。

长老们全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石化了一般。他们看着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的苏清漪,又看看旁边被废掉修为、彻底昏迷的林风,再看看这片如同被神魔蹂躏过的恐怖遗迹,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就是触怒那个男人的下场吗?

净化派长老抱着昏迷的林风,看着苏清漪冰冷的尸体,老脸上满是悲愤和恐惧交织的复杂神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此刻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荆青冥最后那句“尔等为鉴”,是何等的分量!林风和苏清漪,这对曾经风光无限的璧人,此刻一个成了彻底的废人,一个横尸当场,这就是活生生的警示!警告所有想要与他为敌的人!

“走…走!快离开这里!”终于有长老率先从巨大的恐惧中反应过来,声音尖锐地嘶喊着,充满了逃命的迫切。

“对!快走!这地方不能待了!”

“带上…带上林师侄和苏师侄的…尸体…”

长老们如同惊弓之鸟,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有人合力抬起林风沉重的身体,有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用一件还算干净的外袍,草草地盖住了苏清漪那失去生机的脸庞和脖颈处刻爬的伤口,然后费力地将她冰冷的尸身也抬了起来。

没有人再多看这片遗迹核心一眼。那残留的枯荣道韵,那冰冷的空间裂纹,那几片散落在血泊旁、闪烁着寒光的剑片残骸,都如同噩梦般的存在。

他们带着昏迷的林风和苏清漪的尸体,如同丧家之犬,仓皇地、跌跌撞撞地朝着遗迹出口的方向逃去。脚步踉跄,背影狼狈不堪,哪还有半分仙宗长老往日的威严和从容?

当他们狼狈不堪地冲出遗迹核心区域的瞬间,外界那混乱但相对“正常”的光线刺入眼帘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从地狱边缘逃回了人间。

然而,当他们回头望向那片被荆青冥力量笼罩过的核心区域时,眼中却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阳光似乎都刻意避开了那片区域,让其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阴影之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无法愈合的伤口,烙印在遗迹之上,也烙印在他们的心头。

今日,他们见证了神魔的诞生,也见证了旧时代的彻底落幕。

那个名为荆青冥的男人,踏着神魔的尸骸,执掌着生灭的权柄,以一种最残酷、最震撼的方式,宣告了他的登顶,并将“累赘”二字,如同最耻辱的烙印,狠狠刻在了所有与他为敌者的灵魂深处。

而他们这些幸存者,不过是侥幸逃出生天的蝼蚁,只配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沉重的“鉴”,狼狈地逃离这片修罗场。

遗迹深处,核心区域。

死寂重临。

唯有那几片散落在冰冷地面上、沾染着点点暗红血迹的剑片残骸,在穿过空间裂纹的、微弱扭曲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而孤寂的微光,如同最后的墓碑,沉默地见证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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