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近乎实质化的黑暗,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从荆青冥的指尖疯狂涌入左眼。那颗取自拜魔教祭司心脏的污染结晶,甫一接触他的皮肤,便如同活物般融化,带着千万年积累的秽恶与疯狂,狠狠撞向瞳孔深处那朵燃烧的黑莲。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喉咙深处迸出。荆青冥踉跄一步,单膝重重砸在地上,坚硬的黑色骨岩寸寸龟裂。左眼仿佛被投入熔炉的寒冰,极致的灼痛与冻彻骨髓的阴冷交替肆虐,几乎要将他的头颅撕裂。视野瞬间被剥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翻腾咆哮的污秽之海。
轰隆!
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强行拖拽,坠入一片尸山血海的古老战场。天空是撕裂的、流淌着脓血的巨大伤口,大地遍布焦黑扭曲的植物残骸,空气中充斥的不是灵气,而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腐烂甜腥。
他看到!
看到无数与他血脉隐隐共鸣的身影!他们身着残破的、镶嵌着奇异宝石的藤甲,面容模糊,但每一个都散发着强大而纯净的生命气息——花仙!真正的上古花仙!然而他们驾驭的,不再是温顺的草木精灵,而是沸腾咆哮的秽潮!漆黑的、粘稠的、蠕动着无数痛苦面孔的污染能量,如同被驯服的恶龙,在他们指尖翻涌、凝聚、咆哮!
一位身形伟岸、长发如燃烧黑焰的男性花仙踏空而立,他张开双臂,大地之上,无数被污染浸透的参天巨树骤然爆裂,亿万条漆黑藤蔓狂舞着刺穿天空,将一头遮蔽天日的、由纯粹污秽构成的巨兽死死捆缚、撕裂!藤蔓汲取着巨兽的污秽之力,变得愈发粗壮狰狞,反过来成为花仙的武器!
另一位女性花仙双手结印,脚下污秽沼泽中,无数沉寂的白骨咔咔作响,瞬间组合成一支庞大的、骸骨与腐木构成的军队,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秽火,沉默地扑向另一片污秽的浪潮!枯骨军团所过之处,污秽被更纯粹的污秽吞噬、湮灭!
以秽制秽!以枯荣为刃!
那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一种更深邃、更霸道、近乎本源的“掠夺”与“转化”!荆青冥的心跳如擂鼓,血脉在灼烧,在共鸣,在欢呼!这些模糊破碎的景象,正是他体内那被尘封的古老力量的源头!是《枯荣道典》缺失的真正核心!
“杀了他!快!他不行了!”
“夺回结晶!那是祭司大人的力量!”
尖利的嘶吼将他从血脉记忆的洪流中猛地拽回现实。剧痛依旧在左眼肆虐,但一股更汹涌、更暴戾的力量正从黑莲深处喷薄而出,沿着手臂奔涌向四肢百骸!他抬起头,仅存的右眼瞳孔深处,一点纯粹的墨色光芒骤然亮起,冰冷、残酷。
视野恢复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四名状若疯魔的拜魔教徒。他们皮肤上蠕动着恶心的肉芽,眼中是贪婪与恐惧交织的疯狂,正从四个方向,挥舞着附着污秽能量的骨刃,狠狠扑来!更远处,还有三道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气息远比这几人强横,带着林风特有的、令人生厌的金系锋锐感——那是林风派来的真正杀手锏!
“嗬……”
荆青冥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他没有躲闪,甚至没有起身。沾满祭司黑血的手指,轻轻按在了身边一具刚刚凝结成型的枯木卫头颅之上。
那枯木卫,正是由祭司残破的躯干和几根粗大的沼泽枯骨拼接而成,空洞的眼窝里,那点幽绿的秽火猛地炽盛!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瞬间响彻战场!以这具新生的“祭司枯木卫”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沉寂在腐毒沼泽淤泥深处、石缝之中、乃至那些被战斗余波震碎的枯木卫残骸,骤然暴动!
一根根惨白的、或是漆黑的、缠绕着枯藤与苔藓的骨骼破土而出!一截截干瘪扭曲的腐木凌空飞起!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疯狂地朝着那具核心枯木卫汇聚!
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的拼接声如同暴雨击打瓦砾!在拜魔教徒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远处三道强大身影骤然停顿的注视下,一支由近百具形态各异、散发着浓烈死亡与污秽气息的枯骨腐木组成的军队,在荆青冥身前巍然成型!
它们不再是之前零星散乱的个体,而是组成了一个粗糙却充满压迫感的军阵!前排的枯骨傀儡手持巨大的、由整块黑岩和腐木拼合而成的粗糙骨盾,缝隙中流淌着粘稠的黑液。中排的枯木卫则握着一根根前端被强行削尖的粗大骨矛,矛身缠绕着深绿色的、不断滴落毒液的藤蔓。最后一排,则是一些肢体更加扭曲、甚至带着翅膀残骸的个体,如同预备扑击的秃鹫。
整个枯骨军阵,寂静无声,唯有眼眶和关节缝隙中摇曳的幽绿秽火,如同地狱的鬼眼,死死锁定了冲来的四个拜魔教徒,以及更远处的强敌。浓烈的死寂与污秽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沼泽泥浆,让空气都变得沉重粘滞。这是源自血脉深处、被唤醒的本能——驾驭枯骨秽潮!
“装神弄鬼!一堆破骨头!”冲在最前面的拜魔教徒厉声咆哮,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手中骨刃污光大盛,狠狠劈向最前方一具持盾枯骨卫的头颅!
“砰!”
骨刃斩在粗糙的黑岩骨盾上,爆出一溜刺眼的火花和飞溅的黑色粘液。盾牌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那枯骨卫纹丝不动,眼眶中的秽火甚至没有丝毫波动。
“什么?!”那教徒瞳孔骤缩。
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他面前的枯骨卫猛地侧身!盾牌移开的缝隙后,一支缠绕着毒藤的骨矛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第二排的缝隙中电射而出!
“噗嗤!”
速度太快!角度太刁钻!那教徒根本来不及反应,胸膛便被骨矛瞬间贯穿!矛尖上附着的深绿毒液如同活物,疯狂地顺着伤口向他的血肉、骨骼乃至灵魂侵蚀!
“啊——!”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浓雾。那教徒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发黑,皮肤下鼓起无数蠕动的小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短短两息,惨叫声戛然而止,一具被吸干血肉、骨架发黑的干尸“噗通”倒地。而贯穿他的那支骨矛,矛身上缠绕的毒藤,颜色似乎更深了几分,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红。
一击毙命!冷酷高效!如同冰冷的战争机器!
另外三个扑到半途的拜魔教徒,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惊恐地看着同伴瞬间化为干尸,又看向那沉默如山、眼眶中秽火幽幽的枯骨军阵,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不可能!” “这…这是妖法!”
恐惧瞬间压倒了贪婪。
“退!”其中一个反应稍快的嘶声喊道,转身就想逃离这片由枯骨组成的死亡之地。
“呵…”低哑的冷笑再次响起,如同来自九幽的风,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端坐于军阵后方的荆青冥,右手依旧按在“祭司枯木卫”的头颅上,左手却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对着那三个想要逃跑的身影,凌空一握!
“嗡——!”
整个枯骨军阵的秽火骤然暴涨!第二排、第三排的数十具枯木卫同时抬臂、拧腰、投掷!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杀戮的韵律!
“咻!咻!咻!咻——!”
数十根缠绕毒藤的骨矛,如同一场密集的黑色暴雨,撕裂浓雾,带着刺耳的尖啸,覆盖了那三个拜魔教徒前后左右所有的空间!毒藤在飞行中疯狂扭动,如同活物,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绝望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噗噗噗噗——!”
骨矛入肉的声音连成一片!一个教徒瞬间被七八根骨矛同时洞穿,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倒飞出去,钉在远处一根巨大的石笋上,像一只破烂的布偶,毒藤在他体内疯狂生长、吞噬。另一个教徒试图用污秽能量护体,却被几根精准刺向他关节、头颅的骨矛轻易撕开防御,瞬间被扎成了筛子,尸体在落地前就已被剧毒腐蚀得不成人形。
第三个教徒最为狡猾,在骨矛及体的刹那,身体竟诡异地向后坍缩,化作一团污秽的黑影贴着地面急速滑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骨矛!只有两根擦着他的手臂和大腿掠过,撕裂皮肉,带起一溜黑血。
“呼…呼…”黑影在十几米外重新凝聚成人形,半边身子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剧烈喘息,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怨毒。“该死…等我禀告主教大人…”
他的狠话戛然而止。
一道纤细、妖艳的深紫色藤蔓,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他的脚踝。藤蔓上点缀着几点米粒大小、闪烁着魅惑紫芒的花苞。
正是荆青冥之前种下的那株变异的蚀骨花!它的根系早已在祭司污染结晶力量的滋养下,疯狂蔓延到了这片区域的每一个角落!
“什…”教徒低头,惊恐地看着那株藤蔓。
藤蔓猛地收紧!同时,那几点紫色花苞骤然绽放!没有花香,只有一股浓郁到令人眩晕的甜腥毒雾喷薄而出,瞬间将他整个头颅笼罩!
“滋滋滋…”
毒雾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蚀声和短促到极点的闷哼。当毒雾散去,原地只剩下一具完整站立、但头颅已彻底消失、脖颈断口处白骨森森的骨架。那骨架的姿势还保持着前一刻的僵硬,几缕深紫色的毒藤从空荡荡的颈骨中蔓延而出,缠绕着骨架,如同给它披上了一件诡异的藤蔓披风。
蚀骨花的花苞满足地闭合,深紫色的花瓣边缘,沾染着几丝尚未干涸的、混合着脑髓的黑血。
四个拜魔教徒,全灭!在枯骨军阵和毒花的配合下,如同砍瓜切菜!
浓雾中死寂一片。只有枯骨军阵眼眶中幽幽的秽火在无声燃烧,以及那株蚀骨花藤蔓微微摇曳的沙沙声。
远处,那三道一直隐藏在浓雾中、气息强大的身影,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
“好!好一个荆青冥!好一个邪魔手段!”冰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如同金铁摩擦。浓雾被一股锋锐的气息强行排开,露出三道身着万灵仙宗内门服饰的身影。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隐隐有淡金色的剑气流转,正是林风座下最强的追随者之一,金剑堂执事,赵乾!其修为,赫然已至筑基中期巅峰!
他身后两人,一胖一瘦,气息也都在筑基初期,眼神同样冰冷,死死锁定荆青冥和他身前那片令人心悸的枯骨军阵。他们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吞吐着淡金光芒,显然是林风所属“净化派”的精锐。
“林师兄果然没有看错!你早已被污染侵蚀,沦为邪魔傀儡!竟敢残杀同门(拜魔教徒名义上也算依附仙宗的散修势力),更是勾结邪教祭司!”赵乾声音冰冷,带着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今日,我等便替宗门清理门户,将你这人形污染源彻底净化!”
“同门?”荆青冥缓缓站起身。左眼的剧痛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力量的冰冷灼热感。他右眼扫过地上几具扭曲的尸体,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嘶哑却清晰:“几个被污染扭曲了心智,只知向更污秽者跪拜的渣滓,也配称同门?”
他目光转向赵乾三人,那眼神,如同在看三块顽石:“至于你们…林风养的狗罢了。想净化我?”他抬起右手,轻轻向前一挥,如同驱赶蚊蝇。
“吼——!”
沉默的枯骨军阵瞬间动了!没有呐喊,只有骨骼摩擦的嘎吱声和藤蔓抽动的破空声!前排的持盾枯骨卫如同移动的骨墙,轰隆隆地碾向赵乾三人!中排的骨矛再次扬起,幽绿的秽火在矛尖跳跃!后排那些肢体扭曲的枯木卫,有的展开残破的骨翼低空滑翔,有的则从口中喷吐出墨绿色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毒液!
真正的战争洪流,轰然启动!目标直指三名筑基期修士!
“不知死活!结金灵剑阵!”赵乾眼中厉色一闪,大喝一声。他身后一胖一瘦两名修士立刻脚踏罡步,手中长剑金芒暴涨,与赵乾的剑气瞬间勾连!三人头顶,一个由纯粹庚金剑气构成、光芒刺目的三角剑阵瞬间成型,散发出切割万物的锋锐气息!
“金剑破邪!斩!”赵乾并指如剑,朝着汹涌而来的枯骨洪流狠狠一指!
“嗡——!”
三角剑阵剧烈震颤,无数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剑气如同暴雨梨花,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铺天盖地射向枯骨军阵!
铛!铛!铛!噗嗤!噗嗤!
密集的撞击声和撕裂声瞬间爆响!冲在最前面的几具持盾枯骨卫首当其冲!附着庚金之气的锋利剑气狠狠劈斩在它们巨大的黑岩骨盾上!这一次,不再是白痕!坚固的岩石盾面被斩开一道道深深的沟壑,碎石崩飞!更有剑气刁钻地穿透盾牌缝隙,狠狠劈在枯骨卫的躯干上!
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至少三具持盾枯木卫被密集的剑气瞬间肢解,化作一地碎骨!后排投掷的骨矛也被密集的剑气凌空绞碎大半,墨绿的毒液也被锐利的剑风撕扯、蒸发!
筑基期剑阵之威,绝非那些炼气期的拜魔教徒可比!枯骨军阵前冲的势头为之一滞!
“哼!邪魔歪道,不堪一击!给我碎!”赵乾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剑诀再变!三角剑阵光芒再盛,一道更为粗大、凝聚了三人之力的巨大金色剑罡,如同开天之刃,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撕裂浓雾,朝着枯骨军阵的核心——那具由祭司尸体转化的枯木卫,以及它身后的荆青冥,当头斩落!这一剑,誓要将这“污染核心”彻底净化!
剑罡未至,那恐怖的锋锐之气已将地面犁开一道深深的沟壑,荆青冥额前的黑发被激荡的剑气吹得狂舞,脸颊皮肤隐隐刺痛。枯骨军阵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眼眶中的秽火剧烈摇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荆青冥的右眼瞳孔深处,那点墨色光芒骤然收缩!一股源自血脉深处、被祭司污染结晶和上古战场记忆双重激发的本能,轰然爆发!他体内奔腾的、由污秽转化而来的枯荣之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顺着按在“祭司枯木卫”头颅上的右手,疯狂涌入!
同时,他左眼那朵燃烧的黑莲,猛地逆向旋转!
“吼——!!!”
那具一直作为核心、沉寂不动的“祭司枯木卫”,空洞的眼眶中幽绿的秽火瞬间化作一片沸腾的漆黑!它猛地张开只剩下几颗黑牙的巨口,发出一声无声的、却让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的咆哮!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浓郁死亡与衰败气息的黑色波纹,以它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呼——!
黑色波纹扫过战场!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被金色剑气斩碎的枯骨、断裂的藤蔓、甚至散落在地面的拜魔教徒尸块,乃至周围沼泽中沉寂的、刚刚被战斗波及而死去的毒虫、枯朽的灌木、湿润的苔藓…所有蕴含着一丝微弱生机或死亡气息的物质,在这黑色波纹掠过的瞬间,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下一刻,丝丝缕缕或惨白、或灰黑、或墨绿的光点,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抽离,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向那具咆哮的“祭司枯木卫”!那是生命精华!是死亡能量!是枯荣转换间最本源的力量!
随着这些光点的涌入,“祭司枯木卫”被剑气斩伤的部位瞬间复原!它干瘪的身躯如同充气般鼓胀起来,骨架变得更加粗壮乌黑,缠绕其上的藤蔓疯狂生长、变粗、泛出金属般的光泽!一股远比之前强悍数倍的凶厉气息冲天而起!
这还不止!
那些被抽走光点的碎骨、断藤、尸块,瞬间化为飞灰!而整个枯骨军阵中残余的数十具枯木卫,眼眶中的秽火也因为这股来自核心的同源力量的注入,猛地炽盛燃烧!它们的气息,在刹那间,集体提升了一截!
荆青冥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明悟——掠夺!强行抽取范围内的生机与死气,反哺自身! 这正是刚刚在血脉记忆中惊鸿一瞥的、属于上古花仙驾驭秽潮的霸道手段!是《枯荣道典》在污染结晶刺激下,被强行补全的核心奥义雏形——生·机·掠·夺!
虽然范围仅限于这片被战斗波及的、充满死亡和污秽的区域,虽然掠夺来的力量驳杂不堪,只能短暂强化,但这确确实实是更高层次的、属于规则的雏形力量!
“杀!”
荆青冥口中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吼!!!”
得到强化的“祭司枯木卫”猛地踏前一步,缠绕着漆黑金属光泽藤蔓的巨大骨臂,不再使用盾牌,而是悍然握拳!拳锋之上,浓烈的死寂黑光凝聚成一个不断旋转、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黑洞旋涡!迎着那当空斩落的、威势无匹的巨大金色剑罡,一拳轰出!
轰——隆——!!!!
漆黑的死寂旋涡与刺目的金色剑罡,在半空中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能量被强行湮灭的滋滋声!金色剑罡上那无坚不摧的庚金锋锐,竟被那漆黑的旋涡疯狂吞噬、消磨!旋涡也在剧烈震颤,边缘不断崩碎,但又不断被后方涌来的浓烈死气补充!
僵持!纯粹的枯荣死寂之力,硬撼筑基剑阵的庚金破邪之威!
“什么?!”赵乾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震惊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这…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挡住?!”
他身后的胖瘦两名修士更是脸色煞白,维持剑阵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消耗巨大。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在赵乾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道凝聚了他们三人之力的巨大金色剑罡,从与黑色旋涡接触的中心点开始,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不——!”赵乾目眦欲裂,疯狂催动体内灵力试图修补剑阵!
然而,已经迟了!
“破!”
荆青冥冰冷的低喝如同宣判!
轰!!!
黑色死寂旋涡猛地向内坍缩,然后骤然爆发!一股更加强横的湮灭之力汹涌而出!本就布满裂痕的金色剑罡如同脆弱的琉璃,轰然爆碎!化作漫天四散的金色光点!
“噗——!”
剑阵被破,心神相连!赵乾三人同时如遭重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齐齐喷出一大口鲜血!三角剑阵的光芒瞬间黯淡、溃散!维持剑阵的胖瘦两名修士更是身形摇晃,气息萎靡,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就是现在!”荆青冥眼中寒光爆射!他强忍着体内力量因爆发而带来的空虚感,以及左眼黑莲过度运转的刺痛,右手再次狠狠下压!
“吼!吼!吼!”
得到指令的枯骨军阵爆发出无声的咆哮!失去了剑阵庇护的三名筑基修士,瞬间暴露在数十具凶戾的枯骨傀儡面前!
前排残余的持盾枯骨卫悍然顶上前,死死封堵住赵乾三人可能的闪避空间!中后排的骨矛如同倾盆暴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覆盖了他们所有方位!更有几具生着骨翼的枯木卫俯冲而下,利爪和毒液齐发!
“该死!挡住!”赵乾毕竟是筑基中期强者,强压伤势,手中长剑爆发出璀璨金芒,舞动如轮,拼命格挡射来的骨矛毒液。
但他身后的胖瘦修士就没那么好运了。那瘦修士本就消耗巨大,又受了内伤,动作稍慢了一拍!
“噗嗤!噗嗤!”两根骨矛瞬间穿透了他的护体灵力,狠狠扎进他的大腿和肩膀!剧毒藤蔓疯狂缠绕而上!同时,一具俯冲而下的骨翼枯木卫的利爪,“嗤啦”一声,在他胸前撕开三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啊——!”瘦修士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被毒性和剧痛双重折磨,瞬间失去战斗力,翻滚在地。
“师弟!”胖修士惊怒交加,分心之下,一道墨绿色的毒液箭矢精准地射中了他的手臂!
“滋滋滋!”强烈的腐蚀性瞬间让他的手臂冒起黑烟,血肉模糊,长剑脱手!
“赵师兄…救我!”胖修士痛得浑身抽搐,绝望地看向赵乾。
赵乾此刻也是自身难保!他挡开了大部分攻击,但一截断裂的、带着毒藤的骨矛碎片,如同毒蛇之牙,狠狠扎进了他的左肋!剧毒瞬间蔓延!
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眼神中终于被恐惧填满!他引以为傲的金灵剑阵被破,两个师弟重伤濒死,自己也被剧毒侵蚀!而对面,那沉默的枯骨军阵,在短暂的停顿后,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碾压过来!那个被他们视为邪魔傀儡的身影,依旧站在军阵后方,左眼黑莲幽邃,右眼冰冷地注视着他,如同注视一个死人!
败了!一败涂地!
“走!”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心头,赵乾再无半点战意,猛地掏出一张闪烁着银色光芒的符箓,狠狠捏碎!
“嗡!”
一层薄薄的银色光罩瞬间将他笼罩。他看也不看地上两个重伤哀嚎的师弟,顶着枯骨军阵射来的骨矛毒液(大部分被银光挡住,但光罩剧烈闪烁,显然撑不了多久),猛地转身,化作一道黯淡的金光,朝着浓雾深处亡命遁逃!速度快得惊人,显然是某种保命遁符。
荆青冥看着那道狼狈逃窜的金光,没有追击。强行催动“生机掠夺”和黑莲之力,对他的负担也极大。他喉咙一甜,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又被强行咽下。左眼的灼痛感如同针扎。
他缓缓走到战场中央。满地狼藉。枯木卫的碎骨,拜魔教徒的残尸,被毒液腐蚀的地面,以及那两个被抛弃、倒在血泊中痛苦呻吟的胖瘦修士。
瘦修士已经没了声息,身体发黑肿胀,毒藤在他身上开出了妖艳的小花。胖修士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看到荆青冥走近,眼中是极致的恐惧和哀求:“饶…饶命…荆师弟…不,荆师兄…是林风…是他逼我们…”
荆青冥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他只是抬起右脚,对着胖修士那被毒液腐蚀得不成样子的头颅,轻轻踩了下去。
“噗。”
一声轻响,如同踩碎了一颗腐烂的果子。哀求声戛然而止。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沼泽深处毒虫的低鸣,和枯骨军阵移动时骨骼摩擦的嘎吱声。
浓烈的血腥味和污秽气息弥漫。
荆青冥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死亡与剧毒的气息涌入肺腑,却带来一种诡异的满足感。他闭上右眼,左眼黑莲缓缓旋转,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污秽能量,修补着自身的消耗与创伤。
就在这时!
他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微弱却极其熟悉的血脉悸动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枚贴身藏着的、由父亲亲手培育的青冥草吊坠!
只见那枚原本只是散发着微弱生机的草叶吊坠,此刻正散发出柔和的、如同水波般的淡青色光芒!草叶的脉络清晰可见,仿佛活了过来,在微微舒展、摇曳!更奇异的是,草叶中心那点微不可察的芽孢,此刻竟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星空深处的古老苍茫之意!
嗡…
一声极轻、仿佛来自无尽时空之外的共鸣,在荆青冥的灵魂深处响起。他眼前似乎闪过一片浩瀚无垠、布满巨大古老植物残骸的星空废墟景象,但仅仅一瞬,便消失无踪。
青冥草的光芒缓缓收敛,恢复成寻常模样,但那点芽孢中透出的苍茫气息,却烙印在了荆青冥的感知中。
“祖地…”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指尖拂过冰凉的草叶,感受着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悸动。这株草,果然不仅仅是父亲的念想!
就在他沉浸在这奇异感应中时,一股微弱却带着熟悉灵魂波动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荆青冥眼中寒芒一闪,霍然抬头!左眼黑莲瞬间锁定浓雾深处一个方向!那里,一处坍塌石柱形成的狭窄岩缝阴影中!
他的目光穿透了稀薄的雾气,精准地捕捉到了岩缝深处,一双正在急速收缩、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与深重恐惧的眸子!
那双眸子,清澈如水,此刻却盈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恐惧、茫然,还有一丝…连主人都未曾察觉的、被深埋的刺痛和…懊悔?
苏清漪!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她亲眼目睹了这场血腥的屠杀!从荆青冥被祭司结晶冲击,到枯骨军阵成型屠戮拜魔教徒,再到他以那不可思议的、近乎邪魔的手段击溃三名筑基修士的剑阵,最后冷酷地碾碎求饶者的头颅!
每一步,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摇摇欲坠的认知之上!这哪里还是她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侍弄花草的“柔弱”花匠?这分明是踏着尸山血海走出的…修罗!
当荆青冥的目光如实质般穿透雾气,锁定在她身上时,苏清漪只觉全身血液瞬间凝固。她与荆青冥对视的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荆青冥看着苏清漪,眼中复杂难明。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被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而苏清漪,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枯骨军阵察觉到了苏清漪的存在,发出低沉的咆哮,开始缓缓朝着岩缝逼近。荆青冥微微抬手,制止了军阵。他缓步走向苏清漪,每一步都让苏清漪的心揪紧一分。
“苏师姐。”荆青冥的声音沙哑而平静,“你都看到了。”苏清漪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荆师弟……这一切,是为什么?”荆青冥沉默片刻,“为了生存,为了探寻真相。”他的左眼黑莲闪烁着幽光,“你若要将此事告知他人,我不会手下留情。”苏清漪身体一颤,许久后缓缓摇头,“我不会说出去。”荆青冥凝视她片刻,转身带着枯骨军阵离开,只留下苏清漪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针,穿透稀薄的雾气,精准地刺向那岩缝深处。
苏清漪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死死捂住嘴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能遏制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尖叫。
她看见了他!
荆青冥的目光,不再是过去那种温和的、带着些许卑微的注视,也不是退婚时表面平静下的死寂。那双眼睛,一只燃烧着幽邃冰冷的黑焰,另一只则如同万载寒潭,倒映着满地狼藉的尸骸和她此刻惊惶的身影。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绝对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那目光扫过她藏身的岩缝,没有停留,仿佛只是在确认一只无关紧要的虫子是否还在原地。然后,他动了。
没有疾风暴雨般的追杀,也没有愤怒的质问。荆青冥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岩缝的方向走去。每一步落下,沾满污泥和黑血的靴子踩在断裂的骨渣和粘稠的污秽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这声音在死寂的沼泽里,却如同沉重的鼓点,一下下敲在苏清漪紧绷的神经上。
随着他的靠近,那支由近百具枯骨腐木组成的沉默军阵,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无声地移动起来。它们自动分开一条狭窄的通道,让荆青冥通过,然后又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封死了所有的退路。幽绿的秽火在眼眶中摇曳,无声地锁定着岩缝的方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浓雾似乎被这股无形的压力排开了一些,露出了更多岩缝周围的景象。苏清漪甚至能看清荆青冥脸上沾染的几抹黑血,以及他左眼瞳孔深处那朵仿佛还在缓缓旋转的、令人心悸的黑莲。
恐惧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了她的四肢百骸,勒紧了她的喉咙,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想要后退,想要缩进岩壁更深的地方,但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雕,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脑海中只剩下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幕在疯狂闪回:枯骨军阵绞杀拜魔教徒的冷酷高效,金色剑罡碎裂时赵乾等人脸上的绝望,荆青冥抬脚碾碎胖修士头颅时的淡漠……以及,此刻他一步步逼近带来的、几乎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威压!
这不是她认识的荆青冥!那个被嘲弄“柔弱花仙”的沉默花匠,那个在大婚之日被当众退婚、强忍屈辱的男人……已经被眼前这个踏着尸骸、操控着死亡军团、眼神冰冷如九幽寒冰的修罗彻底取代!
“不…不可能是他…”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心底尖叫,却被更庞大的恐惧淹没。
荆青冥终于走到了岩缝前。
距离不过十步。
沼泽特有的腐臭气息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枯骨散发的死亡衰败之气,扑面而来。苏清漪甚至能看到他破损衣袍下,因刚才激战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以及那沾染了祭司黑血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岩缝深处,看着那双在阴影中因极度恐惧而剧烈颤抖、盈满了泪水却死死不肯落下的眼睛。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远处毒虫的低鸣,枯骨军阵偶尔发出的骨骼摩擦的“嘎吱”声,以及苏清漪自己那几乎要撞破胸腔的心跳声,在死寂中回荡。
巨大的压力下,苏清漪的精神终于抵达了极限。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撕裂的破布,在恐惧的深渊中沉浮。那些被她刻意压抑、不愿回想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大婚之日,墨绿腐雨倾盆。 她一身华美的嫁衣,站在高高的迎仙台上,万众瞩目。台下,是荆青冥苍白却努力维持平静的脸,他手中捧着精心培育、象征着他们情谊的青冥草花束。然后,林风师兄清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清漪师妹,莫要再执迷不悟。花仙柔弱,不堪大用,不过是依附他人的藤蔓罢了。如何配得上你这仙宗明珠?”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利刃,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深处那因为家族危机而滋生的、对力量的极度渴望和对未来的惶恐不安。荆青冥那侍弄花草的身影,在林风师兄那代表着仙宗正统、强大力量的光辉对比下,显得那么渺小、苍白、无力。
她接过退婚书。 手指在精美的丝帛上留下汗渍。台下荆青冥的目光,从最初的震惊、难以置信,慢慢变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那死寂如同冰冷的湖水,将她淹没,让她几乎窒息。她不敢再看,猛地将手中的青冥草花束狠狠摔在地上,那翠绿的、沾着晶莹雨露的草叶在她脚下被碾碎、践踏,混合着污泥。她几乎是尖利地、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他嘶喊:“拿着你的破草滚开!花仙柔弱,如何配我?你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将来如何庇护我苏家?!”那嘶喊,与其说是对他的羞辱,不如说是对自己不得不背叛、不得不攀附强者的绝望宣泄,是对命运无能的愤怒转移!
画面再次闪回。 就在刚才,她亲眼所见!那个被她斥为“柔弱累赘”的男人,是如何被污秽的沥青柱吞噬,又是如何在濒死之际,左眼绽放妖异黑莲,徒手撕裂狰狞邪魔!如何操控着这支令人胆寒的枯骨大军,如同碾碎枯枝般将强大的敌人撕成碎片!如何以那霸道绝伦的“生机掠夺”手段,硬撼筑基期剑阵,并将其悍然击溃!他踏过的每一步,都浸透着强者的血腥!他展现的每一分力量,都足以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倚仗”——林风师兄的光芒彻底碾碎!
强烈的悔意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心脏! 如果…如果当初她没有退婚…如果她能再坚持一下…那么此刻,拥有如此恐怖力量、能在这邪魔肆虐的末世中开辟生路的人,会不会就是她苏清漪最大的依靠?这念头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疯狂滋生蔓延,让她痛苦得几乎蜷缩起来。
岩缝外,荆青冥看着那双在阴影中剧烈变幻、最终被无边恐惧和深重悔恨占据的眸子,嘴角缓缓勾起。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冰冷、嘲讽,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残酷。
“呵…”
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嗤笑,如同冰珠滚落玉盘,在这死寂中清晰无比地钻进苏清漪的耳朵。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巨大的羞辱感和被看穿的恐慌瞬间压倒了悔恨,让她的脸颊如同火烧。
荆青冥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苏清漪耳边。那语调,不再是过去的温和,也不是愤怒的嘶吼,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居高临下审视意味的平静。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岩缝旁一株从石缝中顽强探出、却因刚才大战波及而枝叶焦黑、沾满污秽的不知名小花。
“原来躲在暗处,”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每一个字却都像冰锥刺向苏清漪,“是为了看这出戏?”
他顿了顿,目光从那朵残破的小花上移开,重新落回岩缝深处,那双因极度羞愤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上。
“苏师姐。”他用了一个既熟悉又无比讽刺的称呼,语气中却没有任何旧情,“不必害怕。”
他缓缓抬起那只沾满污血的手。苏清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以为他要动手。
然而,荆青冥的手只是伸向了旁边那株焦黑的小花。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枯荣之力(生机掠夺后残余的一丝转化过的生命能量),轻轻拂过那焦黑的叶片。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奄奄一息、枝叶焦黑的小花,在枯荣之力拂过的瞬间,焦黑的痕迹如同被清水洗去,迅速褪去!枯黄的茎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挺立起来,变得饱满翠绿!焦黑的叶片边缘迅速舒展、新生,重新焕发出生机!更令人惊异的是,那几片沾满的污秽粘液,竟在生机勃发的同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滑落,花瓣变得光洁如新!
仅仅一个呼吸间,一株被污秽和战火摧残得近乎枯萎的野花,在荆青冥的指尖下,竟奇迹般地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娇艳!那小小的、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在幽暗的沼泽石缝旁,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光晕,与周围的死亡和污秽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荆青冥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一丝纯净的绿意。他看着那株重获新生的野花,眼神依旧淡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他再次看向岩缝深处,那双因为眼前这违背常理的“枯木逢春”景象而陷入更深刻震撼和茫然的眸子。
“你看,”荆青冥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我依旧是那个花匠。”
他的目光,终于穿透了阴影,如同冰冷的探针,直刺苏清漪的灵魂深处。那里面没有怒火,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将万物视作草木、可随意枯荣的绝对漠然。
“只不过,”他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加深,声音骤然转寒,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刃,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讥讽和宣判,“现在,我只种……‘毒花’。”
“砰!”
苏清漪紧绷到极致的精神,在这句直刺灵魂的冰冷话语下,如同被巨锤击中,彻底崩溃!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一软,眼前一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那朵在污秽中妖异绽放的紫色小花,和荆青冥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眸,成了她意识中最后的、永恒的烙印。
荆青冥看着岩缝里那个软倒昏迷的身影,脸上最后一丝虚假的波动也消失殆尽,只剩下纯粹的冰冷。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朵重生的野花,仿佛那只是随手拂去的一片尘埃。
他转过身,没有丝毫停留。
“走。”
冰冷的指令下达。那支沉默的枯骨军阵,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地调整方向,随着他的脚步,重新汇成一股死亡的洪流,碾过满地的狼藉,朝着枯萎秘境更深处的未知黑暗,沉默而坚定地涌去。
骨骼摩擦的嘎吱声再次成为这片死寂沼泽的主旋律,淹没了岩缝里昏迷者那微不可闻的呼吸。
万枯开道,血染归途。修罗的背影,在浓雾与污秽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