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混杂着尘埃与焦糊味灌入肺中,带来刺痛的清醒。朱建军在剧烈的颠簸中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全身如同散架般剧痛,尤其是经脉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攒刺,那是邪能残余与幽蓝晶体力量冲突的恶果。
他发现自己伏在段誉背上,这位大理世子此刻狼狈不堪,原本飘逸的白袍被撕裂染血,发冠不知丢在何处,长发散乱,嘴角挂着血沫,呼吸急促如风箱,却依旧拼尽全力在剧烈震动的通道中狂奔。每一次落脚都显得虚浮,显然内力消耗已近枯竭。
前方,乔峰的身影更是触目惊心。他几乎是以意志力强拖着身躯在前行,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搀扶着昏迷不醒的虚竹,让他无法有效处理自己胸前那道恐怖的伤口,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他半边身子染得暗红。但他那只独臂依旧不时挥出,掌风虽远不及全盛时期雄浑,却依旧刚勐精准,将前方不断塌落的金属碎块和扭曲管线轰开,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路。
身后,是末日般的景象。暗红色的能量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奔腾,吞噬着所经之处的一切。通道结构在能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面积地扭曲、坍塌、熔化!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刺鼻的毒烟紧追不舍,那毁灭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快!就在前面!”段誉嘶哑地喊道,声音带着绝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通道尽头,那一点自然光越来越清晰,甚至能感受到外界吹来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微风!
生的希望近在眼前!
然而,最后的障碍也骤然出现——一段长达十余丈的通道因剧烈的爆炸冲击,顶部完全裂开,巨大的金属构件和岩层混合着砸落下来,几乎将去路完全堵死,只留下些许狭窄缝隙和不断掉落的碎石!
“过不去了!”段誉脸色煞白。
乔峰勐地停下脚步,将虚竹小心靠放在墙边。他回望一眼那迅速逼近的毁灭洪流,又看了看昏迷的虚竹和段誉背上的朱建军,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二弟!带他们走!”乔峰暴喝一声,竟不再前行,反而转身,面向那汹涌而来的暗红浪潮!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抽干了他周身最后的力气,本就苍白如纸的脸庞瞬间变得灰败,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最后的星辰!
“大哥!不可!”段誉瞬间明白了乔峰要做什么,目眦欲裂!
“走!”乔峰头也不回,声音如同炸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绝,“活下去!”
话音未落,他体内那仅存的、甚至开始燃烧生命本源换来的微薄内力疯狂涌向右臂!降龙十八掌的至强真意再次凝聚!没有浩大的声势,所有的力量都内敛到极致,化作一道凝实无比、蕴含着无回信念的金色掌印,勐地拍向那堵塞通道的万千吨废墟!
轰喀——!!!
震耳欲聋的巨响甚至压过了后方能量洪流的轰鸣!乔峰这凝聚了毕生修为与生命最后力量的一掌,竟硬生生在那绝望的障碍中轰开了一个狭窄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缺口!无数碎石金属簌簌落下,缺口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坍塌!
而挥出这一掌的乔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柱,鲜血如同泉涌般从口中、从胸前伤口喷出,伟岸的身躯晃了晃,向后倒去,恰好被那汹涌而至的暗红能量边缘扫中!
“大哥!!!”段誉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但他知道,此刻犹豫便是让乔峰的牺牲付诸东流!他咬着牙,牙龈迸出血来,背着朱建军,用最后的气力冲向那个缺口,同时另一只手勐地抓起昏迷的虚竹!
就在段誉拖着两人险之又险地钻过缺口的刹那——
轰隆!!!
更大的坍塌发生了!后续的暗红能量洪流彻底吞没了那片区域,将缺口连同后方的一切都彻底埋葬、湮灭!
…
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脸上。
段誉拖着两人从一处山体裂缝中滚落出来,重重摔在满是碎石和焦土的地面上。他顾不上自己的摔伤,立刻回头望去。
只见身后那座巍峨的山体,正在发生恐怖的剧震!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山石轰鸣滚落!原本慕容氏山庄所在的区域,更是彻底塌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冒着滚滚黑烟和暗红余烬的深坑!仿佛有什么巨物在地下爆炸,将整个山腹都掏空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和焦臭味道,以及一种令人不安的能量残余。
再也没有任何通道出口,身后只有不断崩塌的山体和毁灭的气息。
乔峰…没有出来。
“大哥!!!”段誉跪倒在地,望着那毁灭的景象,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嘶吼,泪水混合着血水和泥土,纵横满面。
虚竹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灰败,肩胛处的伤口散发着不祥的黑气。
朱建军挣扎着从段誉背上滚落,剧烈咳嗽着,又咳出几口带着黑丝的淤血。他望着那一片狼藉、仍在微微震颤的毁灭之地,眼中充满了悲怆、后怕,以及一丝茫然。
他们…活下来了。
但代价太过惨重。
天龙三兄弟,大哥乔峰疑似葬身山腹,三弟虚竹重伤昏迷,身中邪毒,生死未卜。星火盟、战狼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和段誉,勉强还算清醒。
而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也糟糕透顶,经脉受损严重,那侵入体内的微量邪能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与幽蓝晶体残留的力量冲突,带来持续的剧痛。那枚数次救命的幽蓝晶体,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手边,布满了裂纹,光芒尽失,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蓝色石头。
过了许久,山体的震动才渐渐平息,只剩下袅袅黑烟依旧升腾。
段誉的哭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麻木和巨大的悲伤。他默默地为虚竹检查伤势,试图用所剩无几的北冥真气为其压制邪毒,但效果甚微。
朱建军挣扎着盘膝坐起,试图运功疗伤,却发现内力运转滞涩无比,每一次尝试都引得经脉剧痛,那邪能更是蠢蠢欲动。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照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幸存的三人,沉默地置身于这片劫后的余烬之中,带着满身的伤痛和失去至亲挚友的悲恸,前途未卜。
而他们并不知道,在那彻底湮灭的山腹核心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消散的暗红光芒,正依附在某块巨大的、扭曲的晶体残骸上,如同冬眠的毒蛇,悄然蛰伏,等待着下一次复苏的契机。
遥远的未知之处,章潮洋的怒吼隐隐传来,充满了计划再次破产的狂怒与不甘。
危机,并未真正解除。只是暂时,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