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的瞬间，屋内翻页的沙沙声戛然而止，田状状正坐在堆满档案的办公桌后。
“你可算来了，等你签个字等了半天。”
他伸手从抽屉里抽出登记表，“硕士报到要的身份证还有两张二寸照片，你带来了吧。”
李扬连忙点头，从纸袋里掏出照片递过去。
“都准备好了。”
他俯身签字时，瞥见桌角的新生档案标着 “2006 级硕士”。
“老师，今年报考您研究生的人不少吧？”
“我的招生名额有八个，这次报了三百多个。”
田状状揉了揉眼睛，“他们入学考试的时候，十个剧本八个在学第五代的调调，全是大远景堆情绪，忘了电影得接地气。”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李扬手里的剧本上，“你不是说有新剧本吗？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也飘起来了。”
李扬闻言赶紧把《那些年》的剧本递了过去。
田状状接过剧本，随即翻看了起来。
“这里柯景腾和兄弟抢漫画的戏，太刻意了。
男生起哄哪用这么多台词？一个眼神、胳膊肘顶一下的劲儿就够了。”
他从笔筒里抽出红笔，在页边画了个圈。
“还有沈佳宜讲题的段落，加句‘这道题我讲第三遍了’，少女的娇嗔劲儿不就出来了。”
李扬俯身看着修改处，点头应着。
“您说得对，我光想着推动情节，忘了校园里学生间的那些细节了。”
他顿了顿，语气恳切。
“另外这次的新电影有些配角我想启用新人。
正好给咱们学校大二大三的学弟学妹们个机会，给他们个机会演个配角，您看有没有合适的给我推荐下！”
田状状此时也翻看完最后一页，身子往椅背上靠去。
“表演系 04 级的贾乃靓你知道吗？”
田状状突然开口。
“上次表演系汇报演出《雷雨》，他演周萍的弟弟，愣头青那股轴劲儿演活了。
抢漫画的阿和就该是这个路子，眼神亮，浑身是劲儿。”
他呷了口保温杯里的茶。
“还有王洛丹，这小姑娘的表现力不错，可以让她试试沈佳宜的闺蜜胡家玮。”
“那太合适了！”
李扬眼睛一亮，“您看什么时候通知他们试镜？”
“后天上午在表演系的形体室吧，我让表演系的张老师也再带几个苗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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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号清晨的阳光刚爬上京影表演系的红砖楼，形体室外的走廊早已站满了青春的身影。
二十几个学生或倚着墙根，或蹲在台阶上，有的手里攥着台词嘴里念念有词；
有的男生对着窗玻璃练表情，嘴角扯出各种弧度又迅速放下。
但是绝大多数人都在偷偷往门口瞟—— 穿着米白色针织衫的刘一菲正站在那里。
这时杨天珍抱着笔记本电脑从楼梯口走来，她扫了眼走廊里的学生，在李扬身边站定。
“李导，田老师推荐的贾乃靓在那儿 —— 就是穿蓝格子衬衫帮同学顺台词的那个。”
李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个高瘦男生正比划着动作。
“不对不对，抢漫画得有股蛮劲儿，你这动作太斯文了。”
他自己演示着把 “漫画” 往怀里一揣，胳膊肘往外一顶，活脱脱就是剧本里的阿和。
李扬笑着走进形体室，导演椅早已摆好在落地镜前。
开始试镜，第一个推门进来的就是贾乃靓，当他看到李扬和刘一菲，挠着头鞠了一躬。
“李导，各位老师，我这次试镜阿和。”
“开始吧！”
李扬朝他比了个手势。
贾乃靓深吸一口气，突然像变了个人 —— 他猛地抓起想象中的漫画书往怀里一揣，歪着头冲虚空中的 “柯景腾” 喊。
“这是我先抢到的！你要抢就先赢我投篮！”
语气里带着少年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连面色都变得红了起来。
刘一菲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忙抬手捂住嘴。
“停！”
李扬抬了抬手，“再演段阿和发现沈佳宜哭的戏。”
贾乃靓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刚刚还透着桀骜的眼神骤然慌乱起来。
他手在裤缝上蹭了又蹭，脚尖来回碾着地胶，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憋出句。
“哭啥啊…… 柯景腾那傻子就是嘴硬。”
尾音放得很轻，手足无措的站着。
“共情能力不错。”
杨天珍在笔记本上画了个五角星，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肢体语言干净，镜头会喜欢这种松弛感。”
贾乃靓还没从情绪里抽出来，愣了愣才鞠躬退场，路过门口时差点撞到进来的女生。
“对不起对不起！” 女生连忙道歉。
她走到场地中央时，先朝三人鞠了一躬，声音软软的。
“各位老师好，我叫王洛丹，这次我试镜的角色是胡家玮。”
刘一菲此时也配合地站起身，扮演起了沈佳宜。
王洛丹立刻进入状态，眼神里满是懵懂。
“佳宜，这道解析几何我还是不懂。”
刘一菲刚要开口，王洛丹突然抬眼，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声音压得更低。
“其实我懂，就是想让你多讲会儿。”
这一下反转来得突然，李扬和杨天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赞许。
杨天珍在笔记本上王洛丹的名字旁画了三道横线，抬头问道：“如果沈佳宜说‘别闹’，你会怎么接？”
“我会轻晃她胳膊。”
王洛丹立刻接话，身体轻轻晃了晃，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
“就说‘再讲最后一遍嘛，不然我考试又要挂科了’—— 胡家玮肯定会这样耍赖的。”
“很好。” 李扬点点头，示意她可以退场。
接下来的试镜持续了整整一上午。
有男生演柯景腾的兄弟，把 “起哄” 演成了吵架，被李扬提点 “男生打闹是动手不动嘴”；
有女生演沈佳宜的同桌，紧张得忘了台词，刘一菲递了瓶水轻声安慰。
“没关系，我们再来一次”。
杨天珍的笔记本上渐渐写满了批注。
“眼神怯，不适合外放角色”“台词功底扎实，但缺乏层次”“外形贴合，但共情力不足”。
下午两点，最后一个学生鞠躬退场，田状状背着手走了进来。
“听张老师说，今天的试镜结果不错？”
“何止是不错！”
李扬指着杨天珍的笔记本。
“贾乃靓和王洛丹这两个人我很满意，台词功底扎实，还懂得揣摩角色心理。”
刘一菲笑得眉眼弯弯。“跟他们搭戏，我感觉就像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杨天珍把笔记本递过去，指着王洛丹的名字。
“这个尤其有潜力，观察力细，还能即兴发挥，签进公司好好培养，绝对能出来。”
“晚上我做东，请大家一起吃个饭。”
李扬站起身，“就当提前给剧组开个动员会。”
“我知道附近有家私房菜！”
刘一菲立刻附和，眼睛亮晶晶的。
“上次我和朋友去，他们家的糖醋小排特别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