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双人病房里躺了两天,简直闲的蛋疼。
临床的病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典型的社会人模样,估计也是打架受的伤。
他异常沉默,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开口。但看得出来地位不低,总有几个穿着黑夹克、神色恭敬的人轮流来看他,一口一个“三哥”地叫着。
老爸来医院看我,把我拉到走廊角落,带来了外面的消息。
“孙放那边乱成一锅粥了。他带去的人伤得不轻,医药费不是小数目。有个小子内脏破裂,还在抢救。现在那帮人的家属都堵着孙放家要钱。”
“孙放他爸,现在咬死了要我们出这笔钱,不然就报警。而且他们还要拿动枪这事做文章。”
我心里咯噔一下,任擎千那把五连发果然是个大雷。
“那怎么办?”我有些慌了。
“你就不用管了,安心养你的伤。”老爸的语气却异常沉稳,仿佛早已成竹在胸,“你现在,立刻给你所有参与这件事的朋友打电话,统一口径。”
“第一,带头打人、下手最重的是那个虎哥。主要责任都在他身上。”
“第二,枪的事,根本不存在。就算有人问起,就说那是任擎千拿出来吓唬人的玩具枪,塑料的,开不了火。反正现在枪不在现场,死无对证,他们拿不出证据。”
我愣住了:“爸……那虎哥能同意吗?这等于把大部分罪责都扛了。”
老爸看了我一眼:“钱到位,他为什么不同意? 他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这话点醒了我,想起第一次见虎哥时,他轻描淡写地说过替颜韵进去蹲了半年(见第一百零三章)。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拿自由换钱也是一条谋生之路。
我心情复杂,躲在病房的卫生间里,一个个拨通电话,跟张敦海、楚涵、梁爽、小王……所有参与的人统一了口径,又特意给虎哥打了过去,通了口供。
安排好这一切,我心里堵得厉害,感觉这样做太不仗义。
老爸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笨。只知道头脑发热,打架。打完了,怎么善后?怎么把自己人摘干净?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一点数都没有。读书你读不明白,混,你也混不明白!”
我嘟囔着:“我感觉这样……太不讲义气了。让人家帮我打架,还让人家去顶罪……”
“给他钱不是讲义气?”老爸反问,“帮他在里面打点关系,让他少受点罪,早点出来,这不是义气? 你以为义气就是你吼一嗓子‘兄弟跟我上’,然后大家一起蹲进去?你也就是生在了好时代,放在我年轻那会儿,活不过两集!”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讪讪地笑了笑,顺势想套他的话:“爸,你年轻时候……不是好学生吗?也这么……处理过事情?”
老爸摆摆手,明显不愿多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好打听的。你好好养着,外面的事别操心。”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如老爸所料。孙放他爸报警了。而虎哥,几乎在接到报警的同时,就直接去警局自首了,把打伤多人的事情大包大揽下来,顺带还带了一把玩具猎枪过去上交。
我原本以为警察怎么也得来找我这个主角询问情况,做做笔录。结果,压根没人来找我。我就在医院里,轻松地躺着养伤,仿佛外面那场风暴与我无关。
至于罗哥、楚涵、柔道男这些明显是主力打手的人,本来也该被传唤,但我爸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全都找人给他们顶了。
他们甚至连警局的门都没进,看来我爸现在混的比以前更好了,我当初参与百人大战那会,他的善后处理可没有这么完美。
最后所有人都医药费由三方承担,虎哥(其实也就是我们家),孙放,伤者自己,这也是多方协商的结果,还是走民事程序。
伤的最重的那个社会人挺惨的,后遗症伴随终身,而且那家伙好像都有孩子了,同为父亲,我爸可怜他,多给了他一点钱。
同时我爸也让我以后跟任擎千少打交道,我这个堂哥做事不计后果,迟早闯下大祸,后来果然一语成谶。
这件事,从一场可能无法收场的恶性斗殴(甚至涉及枪支),到最终几乎完美地平息下去,主要责任由虎哥承担,我们这些学生和运动员全身而退。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善后。
经过这件事,参与那场架的兄弟们,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都清楚,这次能安然无恙,全靠我任戟家里出的力。以后谁都知道,帮我任戟打架,绝对靠谱。
我住院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基本听说了这件事的人都来看我了,伊琳博伦结伴来的,张敦海陆玲珑颜韵一起来的(我专门和颜韵说了虎哥的事,颜韵说她已经知道了)。张祺瑞和黄娇一起来的。裴泽和方夏一起来的。
伊琳来了两次,有一次还正好和我爸妈碰上了,我爸妈是听说过伊琳的,我妈看我的表情很怪,毕竟前两天她还看到李菁送我回家。
至于峻阁,王锦,李菁,刘一,甚至朱依依等人也都给我打来电话慰问。
旁边那个社会人三哥的几个小弟也一直陪着他,其中一个小弟专门支了个躺椅守在病房。
这小弟嘴挺贱的,还调侃我:“小子,身边美女挺多哈,好好的学人家混社会干嘛,在学校里安心泡妞吧。”
我冲他笑笑,没理他。
我最头疼的是简宁那边,前几天我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她通话,但我意识到迟早会露馅,因为刘一已经知道这事了,而且我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等简宁回枱州了一样会发现我的伤势。
于是我给简宁又打了个电话,通话内容如下......
我:“喂,宁姐,在干嘛呢?”
简宁:“刚陪爸妈吃完饭,在看电视呢。你怎么想起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了?没跟你的兄弟们去玩?”
我:“宁,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你别担心啊,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但我觉得不应该瞒着你。”
简宁:“什么事?任戟,你又惹什么麻烦了?”
我:“我学校里有个家伙,阴魂不散。过年的时候他不停地骚扰我。我本来不想理的,但他太难缠了,我没办法……”
简宁有点火了:“所以你就又去打架了?任戟!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你听我说完!我们约好了规矩,赤手空拳,不动任何家伙!我就是想彻底做个了断,让他以后别再烦我们。我知道这很傻,但这是当时最快的方法…而且,我也没想瞒你。”
我:“那个…我受了点小伤,肩膀不小心扭了一下,不过真的不严重,医生说过几天就好。”
简宁急了:“你受伤了?!严不严重?你现在在哪?”
我:“真不严重,就在家休息呢。宁姐,你听我说,我已经跟我爸坦白了,被他狠狠骂了一顿,说我读书读不明白,混也混不明白…”
简宁:“叔叔骂得对!你就是…就是太冲动!”
我:“我知道…但这次我真的学到教训了,现在所有麻烦都解决了,我那些兄弟也都没被牵连。宁姐,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简宁长长地叹了口气:“任戟…你每次都这样。我知道你年轻气盛,可你能不能…也为我多想一想?为你的家人想一想”
我:“我知道错了,宁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会学着更聪明一点。”
简宁:“你的肩膀…真的没事?”
我:“真没事!就是需要休养几天。等你回来,肯定活蹦乱跳的。”
简宁又沉默了一下,轻声说:“下次…再有这种事,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
我:“好,一定。那你…不生我气了?”
简宁:“气!怎么不气!但.....算了,人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不许再乱动了,听到没?”
我:“听到了听到了!保证完成任务!”
简宁:“少来这套…我过阵子就回枱州了,到时候…再收拾你。挂了,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