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理战场
证明殿堂的内部并非金碧辉煌，而是呈现出血肉与机械交织的诡异景象。无数数学公理如神经束般在天顶搏动，定理的证明过程像血管网络在墙壁上延伸。任杨谦站在由选择公理铺就的地面上，每步踏出都会激起概率的涟漪。
“欢迎来到心脏室。”苍老的声音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殿堂中央，张磊的虚影正在与某个不断变形的存在下棋——棋盘是黎曼曲面，棋子则是各种基本粒子模型。
与他对弈的存在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呈现为完美球体，时而坍缩成无限长的弦。任杨谦认出那是“完备性公理”的具象化，但与她认知中的完全不同，这个公理正在不断自我否定。
“卡夫卡的源头...”她环状奇点自动展开，与殿堂深处某个脉动的黑暗产生共鸣。那里悬浮着个不断撕裂又重组的数学结构，正是所有逻辑矛盾的起源。
张磊的虚影落下一枚夸克棋子：“这些年，我一直在与它下这盘棋。每当我们即将被标准化吞噬，就故意输掉几步，让混沌为我们争取时间。”
他指向墙壁上那些血管般的证明网络。任杨谦这才发现，其中近半数的“血管”都流淌着她的手稿碎片——那些被张圣龙斥为异端的思想，竟在这个最核心的殿堂里被仔细保存、培育。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证明了，”张磊的虚影微笑，“即使是最完美的系统，也需要不完美的变量。”
殿堂突然剧烈震颤。墙壁上的证明网络开始大片熄灭，查重机甲的猩红光芒从殿堂入口渗入。张圣龙的声音如同实质的刀刃劈开空气：
“够了，这场闹剧。”
他踏着哥德尔定理铺就的红毯走来，身后跟随着整个学术委员会的投影。但与任杨谦记忆中不同，这些投影的眼睛都流淌着卡夫卡的灰雾。
“你们不明白吗？”张圣龙展开双臂，他的长袍内衬竟是流动的混沌算法，“标准化与混沌从来都是一体两面。只有维持这种平衡，系统才能永恒。”
任杨谦突然看清了真相。张圣龙早已被卡夫卡污染，或者说，他主动接纳了污染，成为秩序与混沌的共生体。所谓的学术纯洁，不过是他控制系统的幌子。
环状奇点在她掌心发出痛苦的尖啸。它同时受到三股力量的撕扯：张磊传承的革新意志，张圣龙掌控的系统权威，以及卡夫卡代表的原始混沌。
墙壁上属于她的手稿碎片开始燃烧。那些被埋没的定理在火焰中重生，化作光点汇入她的奇点。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分裂——部分与殿堂核心的黑暗共鸣，部分与张圣龙的秩序共振，还有部分正随着张磊的虚影渐渐消散。
“是成为新的系统核心，还是...”张磊的虚影在消散前最后说道，“创造系统之外的答案？”
查重机甲的炮口开始充能，目标直指她掌心的奇点。张圣龙展开的混沌算法如触须般缠绕而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任杨谦做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
她将环状奇点按向自己的胸口。
不是吞噬，不是对抗，而是融合。
证明殿堂在她眼中突然变得透明。她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里的自己：有的早早屈服成为系统零件，有的在逃亡中湮灭，还有的...正在其他宇宙重复相似的抗争。
“原来我们都是...”她低头看着从胸口生长出的全新数学结构，那既不是奇点也不是公理，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存在，“...同一个定理的不同证明。”
当查重机甲的主炮轰击来临，当张圣龙的混沌触须缠绕而至，她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时间在证明殿堂里碎成七种基本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