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明璃于陆府感受亲情温暖,心态悄然转变的同时,一封烫金请柬送到了沈玦的书房,是三皇子府上发出的,邀他过府一叙,美其名曰“品鉴新得的前朝字画”。
沈玦看着那请柬,指尖在“三皇子府”几个字上轻轻划过,眼底一片冰封的平静。他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出。
是夜,三皇子府邸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宴席设在一处临水轩榭,除了沈玦,并无其他外客,只有三皇子的几位核心谋士作陪。
三皇子身着常服,试图营造亲和氛围,亲自为沈玦斟酒:“沈卿,近日辛苦。漕案之后,吏治清明了些许,皆赖沈卿之力。”他绝口不提立储之争,只谈公务,姿态放得颇低。
沈玦举杯,神色恭敬却疏离:“殿下谬赞,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融洽,三皇子话锋一转,叹息道:“如今朝中,能如沈卿这般实心任事、又深得父皇信任的能臣,实在不多。四弟那边……唉,尽用些夸夸其谈之辈,长此以往,国事堪忧啊。”他开始隐隐贬斥四皇子,并试图将沈玦划入“自己人”的范畴。
一位谋士适时接口:“殿下求贤若渴,像沈大人这样的栋梁,正该为殿下分忧,共襄盛举。他日……必是肱股之臣,前程不可限量。”这话已是近乎赤裸的许诺。
沈玦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三皇子脸上,语气依旧平稳:“殿下忧心国事,臣感佩。臣蒙受皇恩,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为朝廷效力。至于其他……臣人微言轻,只知恪尽职守,不敢妄议。”
他再次将“为陛下、为朝廷效力”摆在前面,巧妙地回避了站队问题。既不明确拒绝,也不点头应承,态度模棱两可,让人抓不住错处,又达不到目的。
三皇子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他知道,沈玦此人,非是轻易可以利诱之辈。
宴席将散时,三皇子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听闻沈卿那位嫂夫人,今日归宁了?陆侍郎家风清正,教女有方,难怪能得沈卿如此……照拂。”他刻意在“照拂”二字上顿了顿,带着意味深长的探究。
沈玦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抬眸,对上三皇子那看似随意,实则锐利的目光,心中冷笑。看来,三皇子不仅盯着他,连他府中女眷的行踪都一清二楚,甚至想从陆明璃身上寻找突破口,或者试探他对陆家的态度。
“劳殿下挂心。”沈玦神色不变,淡淡道,“嫂嫂思念家人,归宁乃是常情。陆侍郎为官清正,确是朝中楷模。”他四两拨千斤,将话题引回陆文远的公务上,再次回避了私人关系的探讨。
然而,在听到陆明璃归宁的瞬间,他心底确实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知道她今日回去,凌云早已将行程报予他知晓。他甚至可以想象,她在那个充满书香与温情的家中,会是如何放松,如何卸下在侯府时那层自我保护的重铠。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感悄然滋生。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有任何事物、任何人,能让她短暂地逃离他的掌控范围,哪怕只是短短一日。
回到侯府书房,夜已深沉。沈玦褪下沾染了酒气的外袍,神色恢复了惯常的冷峻。
“凌云。”
“属下在。”
“三殿下似乎太清闲了。”沈玦语气淡漠,“给他找点事情做。将我们掌握的,关于他门下那位负责京畿营缮的官员贪墨工程款、以次充好的证据,透给四皇子的人。记住,要让他们‘偶然’查到。”
“是!”凌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大人这是要火上浇油,让两位皇子斗得更狠些。
吩咐完,沈玦沉默片刻,忽然问:“她……回来了?”
这个“她”不言而喻。
“是,世子夫人已回府,直接回了静心苑。”凌云回道。
沈玦走到窗边,望向静心苑的方向,那里灯火已熄,一片静谧。他指节轻轻敲击着窗棂,发出规律的声响。
“明日,”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将城西那处温泉别庄的地契和钥匙,送到静心苑。就说……府中事务繁杂,让她偶尔去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