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客心中一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言十七那淡漠却坚定的侧脸,最终将所有劝诫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化为一个沉重的字:
“……是。”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但某种平衡,似乎从今晚开始,已经被悄然打破。言十七的回避,在解雨辰无声的靠近和张海客过度的保护下,反而催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意志。
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解雨辰,但他开始意识到,他不能永远活在张家编织的保护罩里。有些事,终究需要他自己去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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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辰说到做到,或者说,他压抑多年的情感和决心,一旦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便如同开闸的洪水,势不可挡。
他不再满足于被动的等待和偶遇,开始极其精准地、高频次地出现在言十七的视野里。
张海楼和张海侠依旧变着法子带言十七寻欢作乐,但无论他们去到哪儿——新开的法式甜品店、隐秘的私人画廊、甚至是郊外的跑马场——解雨辰总能“恰巧”出现。有时是独自一人,有时是带着解大,仿佛他解当家突然变得清闲无比。
他的方式并不激进,甚至堪称温和有礼。
在后海,他会“偶遇”散步的言十七,然后自然地指着某条胡同,用平静的语气提起:“记得吗?那年夏天,你非要在这家买糖画,结果粘了一手。” 语气熟稔得像是在谈论昨天。
他会邀请言十七去解氏公司,美其名曰“有业务需要与张家沟通”,却在谈完正事后,状似无意地带他走到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指着楼下某个角落:“那里以前有个买糕点的小店,口味都是你喜欢的。”
他甚至包下了他们当年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馆,点的全是言十七失忆前偏爱的菜色,然后在他尝试某道菜微微蹙眉时,轻声说:“果然,口味还是没变,依旧不喜欢香菜。”
他在用这种方式,一点点、不动声色地将那些被遗忘的、属于“他们”的过去,重新编织进言十七的现在。每一个地点,每一句看似随意的提起,都是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言十七那片因缺失记忆而显得空旷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言十七的回避策略,在解雨辰这种无处不在、又精准打击的“场景重现”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他依然会保持表面的淡漠,很少回应解雨辰的话,但解雨辰能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怔忡,和他偶尔会因为某句话而微微停滞的脚步。
解雨辰不急,他有的是耐心。这次,他绝不会再放手,也不会再退缩。他要让言十七习惯他的存在,让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情感,在熟悉的场景中重新破土发芽。
而另一边,张海客急得嘴角都快起泡了。
他眼睁睁看着解雨辰像个幽灵一样缠着家主,偏偏家主的态度暧昧不明,既不明确拒绝,也不主动靠近,这让他无比焦虑。他必须找族长商量!解雨辰这攻势太猛了,再这样下去,他怕守不住!
然而,当他一次又一次拨打张起棂的电话时,听到的永远是那个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张海客一开始以为是族长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或是去了信号不好的地方。可连续几天都联系不上,这太不寻常了!族长虽然不爱用手机,但绝不会彻底失联。
他哪里知道,远在杭州吴山居,王胖子正翘着二郎腿,得意地看着桌上那部属于张起棂的、屏幕漆黑的手机。
“瞧见没天真,就得这么治他们!那群张家人,在古潼京对小哥什么态度?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现在想起找小哥了?门儿都没有!”胖子压低声音,愤愤不平,“我把小哥手机关了,清净!让他们也着急上火去!”
无邪无奈地摇摇头:“胖子,你这样……张家如果真有事找小哥,会急疯的。”
“疯就疯呗!”王胖子满不在乎,“就得让他们知道,离了小哥,他们玩不转!看他们还敢不敢对小哥摆脸色!”
而事件的中心人物张起棂,正安静地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闭目养神,对于自己手机被关机、京城已经快闹翻天的状况,浑然未觉。他本来就不依赖这些通讯工具,王胖子拿走手机后,他甚至没发现东西不见了。
张海客联系不上最后的“主心骨”,看着解雨辰的步步紧逼和家主越来越难以捉摸的态度,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危机感笼罩了他。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独自守护着一座即将被潮水淹没的孤岛,而唯一的援军,却杳无音信。
形势,正在朝着解雨辰预期的方向,一点点倾斜。一场关于过去、记忆与情感的拉锯战,在言十七自己都尚未完全清晰的内心世界里,激烈地展开。而失去了张起棂遥控指挥的张海客,在面对言十七不断转变的态度时,还能坚守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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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潼京的“清理”计划虽然拔除了汪家安插的大量钉子,但也让九门中不少家族折损了明面上的好手。除了少数知情人,大多数家族成员都将这笔账算在了执行者解雨辰的头上。不满和怨恨在暗处滋生、发酵。
这天,解雨辰又预订了一家极难预约、以菜品精致隐秘着称的私房菜馆,成功将言十七“拐”了出来。菜馆坐落在一个改造过的四合院里,环境清幽,私密性极好。解雨辰点的菜,无一例外,都是言十七当年表现出偏好的口味。
言十七坐在他对面,神色依旧带着惯有的疏离,筷子却诚实地伸向那些卖相诱人的菜肴。他不得不承认,解雨辰在“投喂”他这件事上,有着近乎恐怖的记忆力和行动力。
就在用餐接近尾声,侍者刚撤下餐盘,奉上清茶时,异变陡生!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