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来的轿车半个前轮陷在松软的土沟边缘,引擎盖因为刚才的撞击微微变形,冒着若有若无的白气。荒地的夜风格外凛冽,吹得路边的枯草簌簌作响。
“能开吗?”余年迅速检查车辆状况,语气冷静得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追击与撞击。
程日星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凑过来查看:“应该没伤到核心,就是保险杠和翼子板完了,灯好像也碎了一个。”他以前混迹街头,对车辆的基本状况还算了解。
“试试。”余年坐回驾驶座,重新点火。引擎发出一阵不那么悦耳的嘶吼,但终究是启动了。他小心地倒车,轮胎在松土上空转了几下,终于吃力地退回了路面。
“还能动。”余年松了口气,但眉头紧锁。车辆受损,目标跟丢,自己还暴露了行踪,情况瞬间变得被动。
“刚才那辆银车……”程日星心有余悸,“是什么人?他们也是冲着张海来的?”
“十有八九。”余年一边驾驶受损的车辆缓慢驶离这片危险的荒地,一边分析,“看手法,专业,目的明确,就是冲着阻止我们,或者抢先控制张海去的。不是本地混混的路数。”
他脑海中飞速闪过几个可能性:楚啸天派来灭口或转移证据的人?与“长生健”资金链相关的其他利益方?甚至是……官方某个不便明说的部门?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岩门市的水,比预想的要深得多,而且不止一股势力在搅动。
“我们现在怎么办?”程日星问道,感觉刚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回市区,但不能回旅馆了。”余年果断道,“对方能精准跟上我们,说明我们的落脚点可能已经暴露。先找个地方修车,同时等老周的消息。”
他们不敢去大型修理厂,而是在城区边缘找到了一家看起来不起眼、快要打烊的路边维修店。老师傅看着受损的车头,嘟囔了几句,但在余年支付了加急费用后,还是答应连夜赶工。
等待修车的间隙,余年联系了老周,将遭遇不明车辆袭击的情况告知,并要求他重点排查岩门市是否有其他势力在追踪张海或“长生健”的线索,尤其是那辆无牌银色轿车的可能来源。
老周的消息很快回来:
「已确认张海名下桑塔纳的GpS信号在进入荒地后约五分钟消失,最后位置距离你们遭遇撞击地点约三公里,处于信号盲区。目前仍未恢复信号,大概率车辆被遗弃或信号器被破坏。」
「无牌银色轿车暂无明确信息,该车型在岩门保有量较大。正在尝试调取沿途可能存在的民用监控。」
「另,监测到张海的几个银行账户在半小时前有异常登录尝试,但密码错误未能成功。有人在尝试接管他的账户!」
对方动作好快!不仅在物理上拦截,还在试图切断资金线索!
“张海凶多吉少。”余年放下手机,对程日星低声道。那厚厚的牛皮纸袋,恐怕已经易主。
程日星攥紧了拳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感到一种无力。面对这种藏在暗处、行事狠辣的对手,他过去那套街头打架的本事,显得如此苍白。
后半夜,车辆勉强修复,至少不影响正常行驶。余年带着程日星没有返回之前预定的酒店,而是在另一个区找了一家不需要登记身份信息的小招待所暂住。
房间简陋,墙壁泛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气味。
两人都毫无睡意。
“余老师,我们接下来……”程日星坐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声音有些干涩。
“等。”余年站在窗前,撩开一角窗帘,看着外面寂静的街道,“等老周找到新的突破口,等对方露出下一步的马脚。张海这条线虽然断了,但他们拿走了东西,必然要有下一步动作。无论是转移、消化还是灭口,都会留下痕迹。”
他转过身,看着程日星:“而且,我们手里还有王强夫妇和其他受害者的证词,民事索赔的诉讼也可以照常推进。明暗两条线,他们能掐断一条,掐不断所有。”
程日星看着余年沉稳的目光,心中的慌乱稍稍平复。他意识到,真正的较量,不仅仅是拳脚和追踪,更是耐心、布局和信息战的比拼。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那……我能做些什么?”
“养精蓄锐。”余年指了指那张窄小的床,“接下来,可能需要你发挥更大的作用。岩门这地方,龙蛇混杂,你过去的‘经验’,或许能帮我们找到一些官方渠道找不到的‘眼睛’和‘耳朵’。但前提是,绝对谨慎,不能再发生今天这样的冲突。”
程日星郑重承诺:“我知道轻重,余老师。”
天色微亮时,老周发来了新的信息,不是关于银色轿车,而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排查张海社会关系时,发现他有一个情妇,住在城西的‘玫瑰园’小区。根据小区物业一个保安(通过某种渠道联系上)的说法,昨晚深夜,看到张海匆匆去过那里,停留了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神色慌张。时间点,就在他离开‘老地方’饭馆之后,去荒地之前!」
张海在去见那两人之前,去找过他的情妇?他是不是预感到了危险,留下了什么东西?
这条意外出现的线索,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他们这只被撞晕了的“蝉”,或许还能从另一个角落,找到破局的关键。
余年看向程日星:“休息好了吗?我们去会会这位‘玫瑰园’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