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闲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了秋深。树叶哗啦啦地掉,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乎乎的。早晚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提醒着人们寒冬的脚步近了。
程秋霞开始忙着给程飞絮棉袄棉裤,把旧棉花翻新,再结结实实地纳上密密的针脚。程飞就坐在炕上,看着程秋霞飞针走线,偶尔伸出小手想摸摸那软乎乎的棉花,被程秋霞用顶针轻轻敲开:“别动,扎着你!”
这天后半晌,程秋霞让程飞去李风花家借个鞋样子。程飞揣着程秋霞给的一块水果糖当“跑腿费”,慢悠悠地往李风花家走。
路过老刘家那条僻静的巷子时,她看到陈水生一个人,拄着棍子,正慢腾腾地往屯子后山的方向走。他走得很慢,时不时还停下来左右看看,那样子不像是普通的遛弯,倒像是怕被人发现。
???程飞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尽头的拐角。她记得铁蛋哥哥他们之前玩“抓坏蛋”游戏时,就说要盯着这个陈叔叔。虽然游戏早结束了,但此刻看到陈叔叔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往后山去,程飞那简单的小脑瓜里,那根关于“坏蛋”的弦,又被拨动了一下。
走那边去李风花婶婶家要绕路,跟着陈叔叔去看看,好像更有意思???w???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改变了方向,迈开小短腿,悄悄地跟了上去。她个子小,动作又轻,像只悄无声息的小猫,远远地缀在陈水生后面。
后山这片,平时除了砍柴的大人,孩子们很少来。树木茂密,落叶满地,踩上去沙沙响。程飞很小心,尽量踩着有草的地方走,不发出声音。她看到前面的陈水生走得很谨慎,专挑偏僻难走的小路,还时不时回头张望。
越往山里走,树木越密,光线也暗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声和偶尔几声鸟叫。程飞一点也不怕,在A星球比这可怕的环境她待多了。她只是更加好奇,这个陈叔叔,到底要干什么?
跟着跟着,陈水生在一个长满荒草和灌木的小山包前停了下来。他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竟然放下棍子,用手扒开茂密的灌木丛,钻了进去。
程飞眨巴着眼睛,蹲在一棵大树后面,等了一会儿,没见陈水生出来。她犹豫了一下,也学着陈水生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带刺的灌木枝桠,矮下身子,钻了进去。
灌木丛后面,景象让她愣了一下。这里不像别处都是树,而是一小片相对平坦的空地,空地上,孤零零地立着一个低矮的、长满了青苔和荒草的土包,前面还嵌着一块歪歪斜斜、字迹模糊的石板。程飞不认识字,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比别处都冷。好亲切的感觉啊。
而陈水生,正背对着她,蹲在那个土包前,用手和那根木棍,使劲地挖着什么,他挖得很专注,很用力,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骂什么,又像是在祈求什么。泥土被他刨开,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洞。
程飞蹲在灌木丛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到陈水生的后背因为用力而绷紧,看到他挥舞手臂时带起的泥土,看到他脸上那种混合着贪婪、焦急和一丝疯狂的狰狞表情。这表情,和她记忆里那些为了争夺一点点能量块而互相撕咬的丧尸,有那么一点点像。
他在挖什么?好吃的吗?程飞的小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但是这个地方的感觉,让她本能地觉得舒服地想睡觉,不像是有好吃的地方。
就在这时,陈水生似乎挖到了什么东西,动作猛地一顿,他丢开木棍,用手在土里使劲扒拉,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沾满泥土的、长方形的金属盒子,锈迹斑斑,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陈水生的眼睛瞬间迸发出骇人的亮光,他激动得手都在发抖,迫不及待地就想打开盒子。也许是太激动,也许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他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哎呦”一声,整个人向后坐倒在地上,那个金属盒子也脱手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恰好滚到了程飞藏身的灌木丛前面。
陈水生顾不得疼痛,慌忙爬起来想去捡盒子。而程飞,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这个脏兮兮的铁盒子,好奇心彻底战胜了一切。她伸出小手,一把将盒子抓了起来。盒子入手沉甸甸的,冰凉。?不想饭盒。?? ??.????
陈水生抬头,正好看到程飞拿着那个盒子,一双没什么情绪的大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他脸上的狂喜和激动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了极度的惊骇和恐慌。
“你……你怎么在这儿?!”陈水生声音尖厉,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捡棍子了,眼神凶狠地朝着程飞扑了过来,想要抢回盒子,“把东西给我!”
程飞看着他凶恶扑来的样子,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吓得大哭或者逃跑。她只是下意识地把铁盒子往身后一藏,小身子微微下蹲,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这是她在A星球面对攻击时养成的本能。虽然她现在力气小,跑得慢,但绝不轻易放弃“到手的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丧尸们对到手的东西被打爆头都不会放弃的。
眼看陈水生脏兮兮的手就要抓到程飞的时候,“陈水生!你干什么!”一声怒喝如同炸雷,在寂静的山林里响起。
郑卫国带着两个民兵,如同神兵天降,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冲了出来,原来,郑卫国一直没放松对陈水生的怀疑,今天有人看他鬼鬼祟祟上山,就通知了他,他带人悄悄跟了上来,恰好看到了这最后的一幕。
陈水生看到郑卫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地。郑卫国一个箭步上前,将程飞护在身后,目光如刀般钉在陈水生身上,然后,他缓缓地弯下腰,从程飞紧紧攥着的小手里,接过了那个沾满泥土的、沉甸甸的铁盒子。
“飞飞,这个是你的,还是他的?”
程飞飞皱着眉看着郑卫国,指向了陈水生,妈说不能撒谎,飞飞听话给肉吃。\/? .???. ???
山林里,一时间只剩下被按倒的陈水生粗重的喘息声,和风吹过荒草的瑟瑟声响。程飞站在郑卫国高大的身影后面,看到陈水生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样子,又看到郑伯伯手里那个铁盒子。她不明白这个盒子为什么这么重要,但她知道,这个陈叔叔,好像真的和铁蛋哥哥他们说的一样,是个“坏蛋”。
而她,好像一不小心,帮郑伯伯抓住了这个“坏蛋”?她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还沾着一点铁锈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