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院墙,陆延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弄醒了。苏星晨正蹲在床头柜前,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橘子糖纸,小心翼翼地往细铁丝上穿。窗台上已经挂了好几串这样的糖纸,红的、绿的、印着卡通图案的,被晨光一照,像一串串透明的彩珠。
“醒了?”她回头冲他笑,眼底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你说要把糖纸挂在槐树上,我想着先串好,等下就能去老院挂了。”
陆延坐起身,看着她指尖的糖纸——正是那年她抢他最后一颗橘子糖时留下的,边角早就磨得发毛,却被她压在玻璃下保存了这么多年。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这丫头举着糖纸冲他做鬼脸,糖渣粘在嘴角,像只偷吃得逞的小狐狸。
“穿这么多,树干都要被压弯了。”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铁丝,“我来吧,你这速度,太阳落山都挂不完。”
苏星晨仰头看他,忽然发现他鬓角不知何时多了根白头发,像根细雪丝。她伸手想去拔,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腕。“别动,”他低头笑,“等槐树叶长满了,就不显了。”
两人拎着串好的糖纸往老院走时,晨露还沾在草叶上。老院的槐树比去年又粗了圈,枝桠伸得老远,像撑开的绿伞。陆延搬来梯子靠在树干上,苏星晨递糖纸串给他,两人配合着往上挂,叮叮当当的响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你看这张,”苏星晨举着张印着小熊图案的糖纸,“是你第一次给我买的软糖,当时你脸比糖还红。”
陆延顺着她的手看去,阳光穿过糖纸,在地上投下片小小的彩影。“那时候你非要跟我勾手指,说以后每天都要吃一种新糖,”他顿了顿,忽然笑,“结果第三天就赖床不起,让我把糖送到你窗台上。”
糖纸串越挂越多,风一吹,满树都在晃,像挂满了彩色的风铃。有张薄荷糖纸没系紧,顺着风飘下来,打着旋儿落在苏星晨脚边。她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糖纸,就被陆延拉进怀里——头顶的树枝晃了晃,又一串糖纸落下来,正好罩在两人头上。
“别动,”他低头,鼻尖蹭着她的发顶,“这样就像戴了顶糖纸王冠。”
苏星晨笑出声,抬手摘下贴在他脸上的橘子糖纸,印在他下巴上的橘色影子,像颗小小的痣。“陆延,”她忽然认真起来,“等我们老了,就坐在这槐树下,看这些糖纸褪色,好不好?”
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甜意漫开时,他才低声应:“好,到时候我给你读糖纸上的字,哪怕看不清了,我也记得哪张是哪年的。”
风又起,满树的糖纸哗啦啦响,像在应和。远处传来卖早点的吆喝声,混着槐花香飘过来,苏星晨含着糖,靠在陆延怀里,忽然觉得,这辈子的甜,好像都藏在这些糖纸里了——有点黏,有点暖,像此刻透过树叶洒下来的光,不刺眼,却足够焐热往后的日子。
树下的青草里,不知何时落了张新的糖纸,是昨天刚吃的柠檬味,边角还挺括,在晨光里闪着淡淡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