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坤见儿子被自己“训”住了,得意地哼了一声,立刻调转枪口,矛头直指一直沉默的王小蒙:“还有你!王小蒙!你看看你把永强都带成啥样了?敢跟他爹顶嘴了!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们父子俩好?是不是非得把这个家搅散了你就舒服了?”
王小蒙看着眼前这一幕,丈夫的退缩,公公的蛮横,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涌上。
但就在这时,瑾瑜的话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当你自身足够强大的时候,你会发现,现在这些让你痛苦纠结的难题,很多都会迎刃而解……”
是啊,她有自己的豆腐厂,她能挣钱,她凭什么要一直忍受这种无端的指责和干涉?
眼看着谢广坤越说越难听,王小蒙深吸一口气,往前站了一步,不再躲在谢永强身后。
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硬,直视着谢广坤,一字一句地说道:“爹,您说完了吗?”
她的冷静让谢广坤一愣。
小蒙不等他反应,继续说道:“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那钱,怎么用,是我和永强夫妻之间的事。如果您以后再这样,不经过我同意,就插手我们夫妻之间任何事,不管是钱,还是别的……”
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有能力,就在这村里,重新盖一处房子。我和永强搬出去住。我说到做到。”
院子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谢广坤目瞪口呆,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一向温顺的儿媳妇。
他张着嘴,那句“你敢”在喉咙里滚了滚,却没能说出来。
因为他从王小蒙的眼神里看出来,她是认真的。
谢永强也震惊地看着妻子,他从未见过小蒙如此决绝的模样。
王小蒙说完,不再看谢广坤青红交错的脸色,转身对谢永强轻声说:“厂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然后,她挺直脊背,在所有邻居可能投来的目光中,从容地走出了谢家院子。
留下谢广坤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儿媳妇,似乎真的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他拿捏的“软柿子”了。
谢广坤被小蒙那句“搬出去住”震得半天没回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王小蒙已经走得没影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冲着同样愣在原地的儿子痛心疾首地喊道:“永强!你看见没?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啊!她……她这是要造反啊!敢这么跟她公公说话,还要搬出去?这是打我们老谢家的脸啊!”
他越说越激动,身子故意晃了两下,一手捂着胸口,做出虚弱不堪、快要晕倒的样子:“哎呦……气死我了,我这心口……堵得慌……”
谢永强见状,也顾不得琢磨小蒙刚才那番话了,赶紧上前一步搀住他爹,连声宽慰:“爹,您别激动,别生气,小蒙她……她也是一时气话,您别往心里去。”
他半扶半抱地把谢广坤送进屋里炕上躺着,嘴里说着安抚的话,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他爹背地里去要钱确实不对,可小蒙那样强硬的态度,甚至说出要搬出去的话,也太过分了。
那毕竟是长辈,是爹啊,怎么能一点面子都不留?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不得说他谢永强的媳妇不孝顺?
他打定主意,晚上必须好好跟小蒙说道说道,让她给爹服个软,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王小蒙那边,回到豆腐厂,心口那股郁气还是堵着。
她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投入工作,用忙碌暂时麻痹了纷乱的思绪。
忙碌一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谢家,气氛明显不对。
晚饭时分,谢广坤破天荒地没上桌,永强娘叹了口气,默默盛了饭菜端进屋里。
这自然是谢广坤故意的,他就是要用这种“绝食”的姿态,凸显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进一步激化儿子和儿媳之间的矛盾。
她王小蒙现在居然敢威胁自己了,看我谢广坤怎么治她!
果然,谢永强看着爹连饭都不出来吃了,心里那点因为父亲有错在先而产生的愧疚,迅速被对王小蒙的不满取代。
他沉着脸,匆匆扒完饭,碗一放,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王小蒙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谢永强关上房门,转身看着面无表情的小蒙,第一句话就是:“小蒙啊,你看你,白天说的那叫什么话?你看你把爹气的,饭都吃不下了。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真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听我的,去跟爹认个错,道个歉,这事就翻篇了,行不?”
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仿佛所有的错,都归结于小蒙最后那番大逆不道的宣言上。
王小蒙静静地听着,看着丈夫脸上那熟悉的、希望她顾全大局、委曲求全的表情,一颗心慢慢地、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永强至少会试着理解她的处境和愤怒,可他开口的第一句,依然是让她道歉。
她忽然觉得,有些东西,或许真的很难改变。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这沉默却比任何争吵都让人窒息。
房间里死寂的沉默持续着,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王小蒙低着头,灯光在她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直刺核心:
“永强,”她问,“你先别管别的,你就回答我,这次,爹是不是做错了?”
谢永强被她问得一怔,下意识地回答:“是,爹这事是办得不对,但是小蒙,他毕竟……”
“他毕竟是长辈,是吧?”小蒙直接打断了他,嘴角扯出一丝苦涩到极致的笑,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谢永强,这句话,我听了快一年了。这一年里,不管爹做得有多过分,明知道错的不是我,你最后都是一句‘他毕竟是爹’,然后转过头就来劝我服软,劝我退让,劝我‘多担待’。”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失望决堤而出:“我受的这些委屈,在你眼里是不是都轻飘飘的,比不上你爹的一句不高兴?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丈夫,可你做的哪一件事,是在护着我?你分明……你分明就是我的仇人吧?专门来磨我、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