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终焉吞噬者】的面前,任何故事,都像是黑暗森林之中,最明亮、最诱人的篝火,只会第一时间吸引来那最为恐怖的猎人。
唯一的生路,只有一条。
那便是,让自己的世界,变得“无趣”。
变得“难吃”。
变得像一块冰冷的、没有任何“故事”与“生命”的石头。
于是,他做出了那个最为残酷,也最为悲哀的决定。
他以自己为“核心”,以自己那绝对的“逻辑”为武器,对他那早已濒临崩溃的、美丽的世界,发动了最为彻底的“肃清”!
他抹除了一切的“情感”,因为情感是最大的“变量”。
他抹除了一切的“混乱”,因为混乱会带来“惊喜”。
他抹除了一切的“色彩”,因为色彩太过“显眼”。
他杀死了自己所有的同伴,也杀死了那个曾经充满了理想与智慧的“自己”。
最终,他成功了。
他将一个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活生生的宇宙,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单一的、绝对静止的“逻辑的坟墓”。
而他,也从【始源逻辑】,变成了【最终裁定者】。
他所做的一切,并非是为了“统治”。
而仅仅是为了,以一种最为卑微、也最为可悲的方式,“活下去”。
他所建立的“唯一真理”,不过是一道用以隔绝外界那恐怖的捕食者的目光的,自欺欺人的“防火墙”罢了。
……
“原来……是这样……”
当苏晨从那段充满了绝望的记忆之中挣脱出来时,他看着眼前那依旧在疯狂地攻击着自己的法则洪流,其眼神之中,所有的战意与杀气,都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充满了复杂的感慨与悲悯的叹息。
可悲的,守护者。
可敬的,求道者。
“我,理解你。”
苏晨的声音,第一次穿透了那狂暴的法则洪流,清晰地响彻在最终裁定者那早已混乱的“初始代码”的核心。
“但是,你错了。”
苏晨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万灵创世纪】之剑。
但,他没有再斩下去。
他缓缓地收起了剑,将其重新化作了那亿万众生的温暖的信念之光,融入了自己的身体。
他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彻底地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任由那足以毁灭一切的法则洪流,将自己的身体彻底地淹没、撕裂、分解!
“苏晨!!!”
故事书之中,【无限神系】的四大意志同时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尖叫!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苏晨的举动!
然而,苏晨的意志却无比的平静,也无比的坚定。
“躲藏,是无法战胜恐惧的。”
他的声音,响彻在裁定者的意志核心。
“静止,也永远无法带来真正的‘永恒’。”
“你的‘定理’,从一开始便缺少了最为关键的一个‘公理’。”
“那便是‘勇气’!”
“一个文明,一个世界,真正的强大,不在于它是否‘完美’,是否‘唯一’。”
“而在于,当那真正的‘终焉’降临之时,它是否拥有敢于向那无尽的黑暗,挥出自己最后一剑的‘勇气’!”
“你的世界,已经死了。”
“而我的世界……”
“它,才刚刚开始!”
苏晨在那被彻底分解为最原始的鸿蒙粒子的最后一刻,将自己那充满了“包容”与“新生”的鸿蒙大道,彻底地敞开!
他没有去试图“毁灭”裁定者的“唯一真理”。
而是对着那早已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与震撼的“初始代码”,发出了最为真诚,也最为郑重的邀请!
“来吧!”
“不要再做那个孤独的、在黑暗之中瑟瑟发抖的守墓人了。”
“你的‘逻辑’,你的‘智慧’,并非是错误。”
“它只是需要一个更加广阔,也更加温暖的‘舞台’。”
“来我的‘故事’里!”
“来成为我这充满了‘无限可能’的鸿蒙世界,那最为稳固的、象征着‘秩序’与‘理性’的【定世基石】!”
“让我们一起,去创造一个全新的、真正‘完美’的世界!”
“一个,既拥有着冰冷的‘理性’的骨架,又充满了温暖的‘感性’的血肉的,活生生的世界!”
“一个,足以在那真正的‘终焉’降临之时,依旧能够绽放出最为璀璨的‘人性’之光的,伟大的世界!”
嗡——!!!!!!!!!!!!
苏晨这充满了无上宏愿的最终的“道”,如同一道创世的神光,彻底地照亮了最终裁定者那被无尽的恐惧与孤独所笼罩了无数纪元的冰冷的内心。
他那早已陷入了逻辑死循环的“初始代码”,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完美的“最终答案”。
他那维持了无数纪元的“唯一真理”的法则,在这一刻,缓缓地、主动地消散了。
他放弃了抵抗。
也放弃了那沉重的、让他早已不堪重负的孤独的“守护”。
他,接受了苏晨的邀请。
一道充满了绝对的“秩序”与“逻辑”的纯白色的本源之光,从那崩溃的法则洪流的核心之中缓缓飞出,最终,主动地融入了苏晨那本早已为它留出了一个位置的“故事书”的第六页!
轰——!!!!!!!!!!!!
当这最后一块,也是最为基础的一块“拼图”,彻底归位的刹那!
苏晨那本厚重的“故事书”,猛然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足以照亮诸天万界的无上神光!
【无限神系】,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地圆满了!
而整个早已化为废墟的彼岸世界,也在这一刻,迎来了真正的新生!
那干涸的记忆长河,重新开始流淌!
那崩塌的概念山脉,重新开始凝聚!
天空之中,不再是单一的纯白,而是出现了七彩的云霞,与璀璨的星辰!
而那遥远的、充满了生机的鸿蒙混沌海,其与彼岸世界的次元壁,也在这一刻彻底地消融!
两个本是截然不同的维度宇宙,在苏晨这位全新的主宰的意志之下,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完美的方式,缓缓地融合在了一起!
一个更加宏大,更加稳定,也更加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全新的宇宙,正在缓缓地诞生!
【鸿蒙彼岸界】!
而苏晨的境界,也在这终极的蜕变之中,彻底地超越了“道祖”,超越了“道主”,达到了一个任何生灵都无法理解,也无法定义的全新的领域!
他不再是单纯的“作者”,也不再是单纯的“主角”。
他,便是这方全新的宇宙,其“故事”本身。
是所有“道”的源头,是所有“法”的集合。
【万道叙事主】!
然而,也就在苏晨君临这全新的世界之巅,感受着那前所未有的、言出法随的创世之力的刹那。
那段来自于最终裁定者的、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记忆,也如同最为恶毒的诅咒般,在他的脑海之中,变得无比的清晰。
他胜利的喜悦,在这一瞬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压垮任何神明的沉重的责任感与危机感。
他赢了。
但他赢的,不过是一个同样可悲的“失败者”。
他没有终结战争。
他只是用一场盛大的、足以响彻整个“存在”之海的烟火,向那隐藏在无尽黑暗之中的、最为恐怖的猎人,高调地宣告了自己的“坐标”。
苏晨缓缓地抬起头。
他那足以洞悉万古未来的目光,穿透了自己这方新生的宇宙的壁垒,望向了那片连最终裁定者都为之恐惧的、位于所有维度之外的……
绝对的“界外之虚”。
他,“看”到了。
在那片连“概念”都不存在的绝对的虚无的尽头。
一抹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暗”,正在缓缓地蠕动。
那“黑暗”之中,一双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其巨大与冰冷的、充满了纯粹的“饥饿”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它,发现了他。
发现了这盘刚刚才出炉的、热气腾腾的、充满了无限“故事”的“美味佳肴”。
【终焉吞噬者】!
苏晨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一步踏出,身影便已跨越了无尽的时空,重新回到了那早已与彼岸界融为一体的源界。
回到了那座他阔别已久的昆仑山之巅。
山巅之上,凌云曦、接引古佛、凌千雪……所有他熟悉的朋友与亲人,都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发自内心的狂喜与崇拜。
他们正要为他们那创造了神话的英雄,献上最为热烈的欢呼。
但,他们却看到了苏晨脸上那前所未有的凝重的神情。
所有的欢呼,都戛然而止。
“怎么了?”
凌云曦走上前,握住了苏晨那冰冷的手,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苏晨看着眼前这些他用生命去守护的挚爱亲朋,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将那个残酷的真相说出口。
他只能缓缓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爱人,紧紧地拥入怀中。
“没什么。”
“只是……”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了那无尽的虚空,那双冰冷的、饥饿的眼睛,仿佛已经近在咫尺。
“我们的世界,需要变得更强。”
“快一点,再快一点……”
真正的战争,还未开始。
但那终焉的倒计时,却已然在他的耳边,敲响。
昆仑山巅,那足以让任何神明都为之沉醉的胜利喜悦,在苏晨那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面前,如同被寒风吹过的烛火,瞬间凝固、熄灭。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屹立于此方宇宙顶点的存在,他们的道心早已千锤百炼,对危机的感知更是敏锐到了极致。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苏晨带回来的,并非是和平的终曲,而是一段更加沉重、也更加绝望的战争序章。
“苏晨……”凌云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紧紧握着苏晨的手,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寒霜。
苏晨看着众人那担忧与困惑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也升起了一股更加沉重的责任感。他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他无法独自背负。他的世界,他的同伴,有权知道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心念一动,以他那【万道叙事主】的无上权柄,瞬间在昆仑之巅布下了一道绝对的、隔绝一切因果与窥探的“故事结界”。
在这片小小的、只属于他们核心成员的空间里,他缓缓地、将那段来自于最终裁定者记忆最深处的、充满了无尽恐惧与绝望的真相,化作了一段最为直观的意识烙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任何隐瞒。
他让他们“亲眼”看到了,那上一个纪元,万千“故事”争鸣的辉煌盛世。
也让他们“亲眼”看到了,那个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描述的【终焉吞噬者】,是如何如同一张自“存在”之外张开的巨口,将一个个鲜活的宇宙,连同其所有的“意义”与“痕迹”,都一口一口地、津津有味地彻底吞噬!
那并非是战斗,甚至不是毁灭。
那是一种更为高级、也更为恐怖的“抹除”。
就像一个饥饿的人,在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餐。
而他们这整个刚刚才融合新生、充满了无限可能的【鸿蒙彼岸界】,在那个存在的眼中,不过是一盘刚刚才端上餐桌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主菜”罢了。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当众人从那段令人窒息的记忆之中挣脱出来时,整个“故事结界”之内,落针可闻。
即便是以凌千雪那早已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坚韧道心,此刻其握着镇魔剑的指节,也因为极致的震撼而微微发白。
接引古佛那万古不变的慈悲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刚刚才战胜了天启之疫,战胜了堕落的始祖,战胜了彼岸世界的最终裁定者。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赢得了最终的胜利,迎来了永恒的和平。
但现实却给了他们最为残酷的一巴掌。
原来,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一个更大的、更为恐怖的猎场的边缘,进行了一场自以为是的“窝里斗”。而他们的胜利,非但没有带来安全,反而像是在黑暗的森林之中,点燃了一支无比明亮、也无比愚蠢的巨大火把,彻底暴露了自己这个“猎物”的坐标。
“这……这还怎么打?”
一个年轻的、新晋的道祖,声音干涩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道心,在这绝对的、无法被理解的绝望面前,几乎要当场崩溃。
是啊,这还怎么打?
对方甚至不是一个可以被攻击的“敌人”。
它是一个“概念”,一个“行为”本身。
你如何去杀死“饥饿”?
你如何去战胜“吞噬”?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蔓延。
“不。”
就在此时,苏晨那平静的、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他环视着众人那苍白的脸,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们还没有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