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的“邻居”生活,以一种出乎意料的自然方式开始了。
没有刻意的“偶遇”,也没有频繁的打扰。大多数时候,我们各自忙碌。我能听到楼上偶尔传来的、隐约的脚步声,或是傍晚时分阳台传来的细微响动。知道一墙之隔、一层之隔的地方,有那样一个人存在,心里便莫名觉得安稳。
关系的推进,也像溪水流淌,不着痕迹,却持续向前。
周五晚上,我收到陆砚深的信息,不再是关于工作,而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明天有空吗?新上了一部电影,评分不错。」
我看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这不是他第一次发出非工作邀约,但却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提出一个纯粹的、属于休闲娱乐的提议。像任何一对普通情侣会有的开场白。
我回复:「什么电影?」
他很快发来了片名和简介,是一部口碑不错的文艺片。
「好。」我回了一个字。
「那我订票?下午三点那场可以吗?结束后可以顺便在附近吃饭。」
「可以。」
对话简单、高效,没有任何暧昧不清的词汇,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在流动。
第二天下午,我略作打扮,选了条舒适的棉质长裙和一件薄针织开衫。下楼时,他的车已经等在小区门口。他今天穿得也很休闲,浅色衬衣和卡其裤,少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清爽。
他下车替我打开车门,动作自然。车上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我们都没有多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却不尴尬。
电影院在市中心一家大型商场里。周末人很多,熙熙攘攘。他先去取票,然后很自然地问我:“要喝点什么吗?”
“矿泉水就好。”
他点点头,走向售卖处。我看着他排队的高大背影,周围是嘈杂的人群,有一瞬间的恍惚。曾经,这样的场景只存在于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里,后来便被无数冰冷和难堪的画面覆盖。而现在,它又真实地发生了,带着一种洗尽铅华后的平淡和真实。
他拿着票和两瓶水回来,递给我一瓶。指尖短暂触碰,温度一掠而过。
检票进场,灯光暗下。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关于失去与重逢的故事,节奏缓慢,情感细腻。我们并排坐着,中间隔着礼貌的扶手。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混合着影厅里特有的爆米花甜腻味道。
看到动情处,我下意识地微微倾身。他的手臂原本搭在扶手上,似乎无意地,往回收了收,为我们之间腾出了更近一点的空间。一个细微的、体贴的举动。
电影散场,随着人流走出影院,外面已是华灯初上。我们讨论着电影的细节,观点时有不同,他会认真听我说完,然后提出自己的看法,语气平和,像是朋友间的交流。
“饿了吗?”他问,“这层有家云南菜,味道还算地道。”
“好。”
餐厅环境雅致,我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菜时,他会询问我的口味偏好,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叮嘱服务员备注。这种琐碎的、落在实处的关心,比任何华丽的告白都更让人心动。
饭菜可口,我们边吃边聊,话题从电影延伸到最近看的书,再到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会新闻。他学会了倾听,不再强势地主导话题,偶尔还会因为我某个无心的调侃而低笑出声。笑容舒展,眼角的细纹里都带着轻松的意味。
我看着他,心里某个角落越来越软。剥去了“陆总”的光环,卸下了报复的铠甲,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我从未好好欣赏过的、沉稳内敛的温柔和偶尔流露的、近乎笨拙的真诚。
饭后,我们没有立刻回家。他提议在商场里随便逛逛消食。
路过一家冰淇淋店,橱窗里陈列着色彩诱人的冰淇淋。我多看了两眼。
“想吃?”他停下脚步。
我摇摇头:“太甜了。”年纪渐长,对这类高糖食物的克制已成习惯。
他却已经走向柜台,片刻后,举着一个精致的蛋筒回来,上面只有一个浅粉色的冰淇淋球。“尝尝,说是低糖的樱花口味,应该不会太腻。”
我愣了一下,接过。冰淇淋散发着淡淡的樱花香气。我小心地舔了一口,清甜不腻,口感细腻。
“怎么样?”
“嗯,好吃。”我点头,心里那点因为打破自律而产生的负罪感,被他这个小小的、带着点固执的体贴举动驱散了。
他看着我吃,眼神温和,自己却没要。只是在我嘴角不小心沾到一点冰淇淋时,极其自然地抽出纸巾递给我。
我们就这样,一人举着一个冰淇淋,在灯火通明的商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像这座城市里最普通不过的一对男女,享受着周末夜晚的闲暇。
没有聚焦的目光,没有紧迫的压力,只有身旁之人平稳的呼吸和偶尔交汇的、带着笑意的眼神。
迟到了太久的恋爱,褪去了最初的狂热与后来的伤痛,终于以一种最朴素、最真实的面貌,缓缓归来。
回到小区楼下,夜风微凉。
“我上去了。”我站在单元门口,对他说。
“好。”他点点头,“早点休息。”
我转身走进楼道,按下电梯。电梯镜面里映出我的脸,嘴角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轻松的笑意。
这种像正常情侣一样的约会,感觉……还不坏。
甚至,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