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将那黑影完美地吞噬,若非林风的神识早已将其牢牢锁定,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他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紧贴着粗糙的峭壁岩石,气息收敛得如同死物,连心跳和血液流动都减缓到了近乎停滞的程度。这是一名真正的杀手,经验老辣,手段阴诡。
那双幽光闪烁的眸子,透过石壁上因岁月风化而产生的、比发丝略粗的天然缝隙,精准地投向静室内。
视野之内,林风背对着他,盘坐于蒲团之上,周身环绕着澹澹的、略显紊乱的玄气波动,俨然一副大战之后、全力调息恢复关键时期的模样。呼吸悠长而缓慢,似乎完全沉浸于修炼之中,对外界毫无防备。
“果然在疗伤……看来白日击败赵虎,并非全无代价。”黑影心中瞬间做出判断,一丝冰冷的杀意自眼底掠过。
雇主的信息和丰厚的报酬在脑中闪过。目标:林风,元海中期(疑似隐藏实力,需确认),手段诡异,需一击必杀,若事不可为,则以试探为主,务必摸清其底细。
在他看来,此刻的林风,周身破绽百出,正是绝佳的动手时机!即便不能一击必杀,也能逼出其隐藏的手段!
不再犹豫!
黑影动了!
其动作快如鬼魅,却又悄无声息。他并未破壁而入,那样动静太大。只见他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扭曲,整个人竟化作一道扁平的阴影,顺着那细微的石缝,如同流水般“渗”入了静室之内!
整个过程,没有引发任何阵法波动,也没有带起丝毫风声。
一入静室,阴影瞬间凝聚成人形,手中一抹几乎不反光的漆黑短刺,直刺林风后脑要害!短刺之上缭绕着阴寒的死寂之气,显然淬有剧毒或是某种能侵蚀神魂的可怕能量。
这一击,汇聚了他元海后期的全部修为,更是暗杀术的极致体现,快、准、狠、诡!他有九成把握,在此距离下,即便是元海后期巅峰的修士,在毫无防备中也难逃重创甚至陨落的下场!
然而——
就在短刺即将触及林风发丝的刹那!
盘坐不动的林风,骤然睁开了双眼。
没有转身,没有格挡,甚至没有动用丝毫玄气。
只是睁开了眼。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灭世凶兽骤然苏醒,以林风为中心,猛然爆发开来!
那不是能量的冲击,而是纯粹到了极致的精神威压与剑道意志!
寂灭!虚无!终结!
刹那间,整个静室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时间与空间都为之凝固。那黑影刺客志在必得的一击,硬生生被定格在离林风后脑仅有一寸的地方,再也无法寸进!
他眼中的幽光被无尽的惊骇与恐惧所取代。在他的感知里,自己仿佛骤然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万物不存,规则崩坏,连自身的道基与神魂都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腐朽、消散、归于寂无!
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而面对的,则是整个宇宙走向终焉的宏大与绝望!
“呃……啊……”
他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如同被无形之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挣扎,却发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那柄淬炼了无数心血、沾染过诸多强者鲜血的漆黑短刺,此刻在他手中重若山岳,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失去光泽,仿佛经历了万载岁月的侵蚀!
这不是威亚!这是……道境上的绝对碾压!是生命层次上的彻底凌驾!
他无法理解,一个元海境的修士,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恐怖、如此纯粹的寂灭意志?!这简直如同直面天道法则本身!
林风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眸深邃如同星渊,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冰冷与寂然。他看着被无形剑意镇压得几乎魂飞魄散的刺客,如同看着一只闯入禁区、即将自我湮灭的蝼蚁。
“谁派你来的?”声音平澹,却带着直刺神魂深处的寒意。
那刺客神魂剧震,在极致的恐惧下,道心几乎崩溃。他想要严守秘密,但在那双寂灭之眼的注视下,一切抵抗都显得可笑而无力。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翕动,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就在此时,他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极其诡异的血色符印!
轰!
一股狂暴混乱的力量瞬间从他体内爆发,竟是要自爆元海与神魂!
显然,派他来的人早已在他神魂中种下了极其恶毒的禁制,一旦有被擒获搜魂的风险,便会立刻触发,杀人灭口!
然而,林风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那刚刚开始狂暴涌动的自爆能量,在触及周遭弥漫的寂灭剑意的瞬间,如同烈火被泼入了万载玄冰之中,竟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平息、消散、归于虚无。
连同他眼中那血色符印,也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殆尽。
刺客眼中的惊骇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和茫然。自爆……都被强行中止了?这是什么手段?!
“不说,也罢。”
林风失去了兴趣,心念微动。
那弥漫在静室中的无形寂灭剑意轻轻一荡。
刺客眼中的神采瞬间彻底黯淡下去,所有的生机、所有的神魂波动,乃至他元海内的修为,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抹去,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的身体保持着手持短刺前刺的姿势,却已然化作了一具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空壳,连魂魄都未能逃出,真正意义上的形神俱灭。
林风伸手,轻轻取下那柄失去光泽、灵性尽失的短刺,看了一眼,随手丢在一旁。那短刺落地,竟发出一声轻响,旋即如同风化的枯石般,碎裂成几截。
他目光转向洞府之外,那个依旧在古树上潜伏的监视者方向,神识感知到对方似乎因刚才那一闪而逝、极度内敛的寂灭波动而产生了些许不安的躁动。
“看了这么久,也该付出点代价了。”
林风轻声自语,眼眸之中,那寂灭剑意再次微微一闪。
远处,古树树冠中。
那名元海中期的监视者正因心头那莫名加剧的不安而焦躁,忽然,他浑身猛地一僵,双眼瞬间瞪得滚圆!
在他的识海深处,毫无征兆地,一道冰冷、死寂、蕴含着万物终结意味的恐怖剑意凭空出现,对着他的神魂轻轻一斩!
“噗——!”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勐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直接从树冠上栽落下去,重重摔在地上。虽然未死,但神魂已遭受重创,境界不稳,没有数年苦功和珍贵丹药,绝难恢复!
他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充满了无边的恐惧,甚至不敢再看林风洞府方向一眼,连滚爬爬、如同丧家之犬般疯狂逃离了此地。
洞府内,林风再次闭上双眼,气息恢复平澹。
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只有地上那几截断裂的短刺碎屑,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