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翠的血还没在雪地里凝固,李氏就被押进了景仁宫偏殿。淑妃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暖炉,炉壁的烫痕在她掌心烙出红印,她却浑然不觉 —— 方才太监来报,晚翠临死前喊出了 “玉佩内侧有李字”,那声音穿透风雪,半个东宫的人都听见了。
“废物!” 淑妃猛地将暖炉砸在地上,铜炉在青砖上滚出老远,火星溅到李氏的裙角,烧出个黑洞,“本宫让你办点事,你办得一塌糊涂!晚翠死了都要咬你一口,你是猪脑子吗?”
李氏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背上的鞭伤被冷汗浸得生疼。她知道此刻求饶没用,只能死死咬住一点:“娘娘息怒!老奴还有后手!那玉佩上的‘李’字是老奴故意刻的,就是为了让晚翠咬出来!只要咱们一口咬定是晚翠栽赃,谁也查不出破绽!”
“栽赃?” 淑妃冷笑,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现在满宫都知道你有枚海棠玉佩,晚翠死前喊得明明白白,你让本宫怎么帮你圆?太后的人就在殿外盯着,你以为你还出得去这景仁宫?”
李氏的身子猛地一颤。她终于明白,淑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保她。晚翠的死是引子,她的命才是用来堵太后嘴的那块砖。“娘娘!老奴跟着您二十年了!您不能……”
“二十年?” 淑妃打断她,眼神像淬了毒的冰,“二十年你就学会了给本宫惹祸?柳良娣的事还没撇清,你又闹出个玉佩案,现在连晚翠都敢咬你 —— 留着你,迟早是个祸害!”
她拍了拍手,两名膀大腰圆的太监立刻走进来,手里拿着浸了水的麻绳。李氏看着那麻绳,瞳孔骤然收缩 —— 那是宫里用来勒死犯人的,勒死后再吊起来,看着像自尽。
“娘娘饶命!老奴知道苏明哲藏账册的地方!老奴知道苏家还有多少死士!” 李氏疯了一样哭喊,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老奴能帮您!老奴还能帮您翻身!”
淑妃的动作顿了顿。苏明哲的账册她找了半年都没找到,若是李氏真知道…… 她挥退太监,俯身捏住李氏的下巴,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肉里:“说!账册在哪?”
李氏的嘴角渗出鲜血,眼神却亮得惊人 —— 她赌对了,淑妃的贪婪就是她的生机。“老奴要先见太后。” 她喘着气,声音嘶哑,“只有太后能保老奴的命,老奴才敢说。”
淑妃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反手给了她一巴掌:“你敢跟本宫谈条件?”
李氏被打得头晕眼花,却死死咬着牙:“老奴不敢,只是…… 这账册关系到苏家满门的性命,也关系到娘娘您。老奴若是死了,这世上就再没人知道了。”
两人僵持着,殿外的风雪越来越大,窗纸被吹得哗哗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窗户。淑妃看着李氏眼底的决绝,忽然意识到 —— 这个跟了她二十年的嬷嬷,早就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老奴了。她藏着的秘密,或许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好。” 淑妃松开手,用帕子擦了擦指尖的血,“本宫就让你见太后。但你要是敢耍花样,本宫保证,你那在老家当里正的儿子,活不过今晚。”
李氏的心脏猛地一缩,却强作镇定:“老奴不敢。”
太后在紫宸殿偏殿见了李氏。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在墙上投下巨大的影子,像一张无形的网。太后坐在阴影里,手里的佛珠转得极慢,李氏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殿里格外清晰。
“你要见哀家,想说什么?” 太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力,仿佛能看穿人心。
李氏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双手奉上:“这是苏明哲藏账册的钥匙。账册在京郊白云寺的佛像底座里,记录着苏家这十年买通的所有官员,还有死士的名单。”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晚翠是老奴按淑妃的吩咐陷害的。那枚海棠玉佩是淑妃赏的,内侧的‘李’字是淑妃让老奴刻的,说将来出事了,可以让老奴顶罪。”
“哦?” 太后的佛珠停了,“淑妃早就想让你顶罪?”
“是。” 李氏的声音带着颤抖,“柳良娣死后,淑妃就说要找个‘替罪羊’,让老奴盯着东宫的人。晚翠是太子妃的心腹,又是掌事宫女,最适合背这个黑锅。淑妃还说,事成之后就杀了老奴,再伪造老奴‘畏罪自尽’的假象,让这事彻底了结。”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照在李氏脸上,她的表情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阴影里,像个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幽灵。“老奴知道的就这些。求太后饶老奴一命,老奴愿意指证淑妃,愿意带大理寺的人去找账册!”
太后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殿里回荡,带着几分嘲讽:“你跟着淑妃二十年,帮她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现在想起来求饶了?”
李氏 “噗通” 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老奴知错!老奴愿意戴罪立功!求太后给老奴一个机会!”
“机会?” 太后的声音冷了下来,“晚翠死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给她一个机会?” 她抬手示意侍立在旁的禁军统领,“带她去大理寺,让她把知道的都招出来。账册找到了,再论功过。”
李氏被押下去时,脚步踉跄,却带着一丝解脱。她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赌对了 —— 淑妃想让她当替罪羊,她就先一步反噬,把所有罪责都推回去。至于将来如何,至少她现在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太后看着李氏的背影消失在殿外,拿起那枚钥匙,在油灯下晃了晃。钥匙的铜环上刻着个极小的 “苏” 字,与账册的笔迹如出一辙。她早就料到淑妃会狗急跳墙,却没想到李氏会反咬得这么狠 —— 看来,这深宫里,终究是利益比情分更可靠。
“去白云寺。” 太后对禁军统领道,“把账册取回来,动作要快,别惊动了旁人。”
“是。” 统领应声离去。
殿里只剩下太后一人,油灯的光映着她苍老的脸。她缓缓转动佛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淑妃以为嫁祸个宫女就能脱身,却没想到,自己亲手养的狗,最终会反咬她一口。这场反噬来得猝不及防,却也在意料之中 —— 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
窗外的风雪渐渐停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太后走到窗边,看着东宫的方向。那里的血迹已经被大雪覆盖,只留下一片平坦的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掩埋 —— 晚翠的冤屈,李氏的反噬,还有那些藏在账册里的罪恶,终将在阳光下,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而这场由嫁祸引发的反噬,才刚刚开始。淑妃的末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