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台内,气氛凝重。展昭带回的矿洞情报,结合雨墨对弥勒教的渗透,以及公孙策对钱庄的锁定,几条线索如同毒蛇,分别咬住了“断龙计划”的经济、军事、宗教命脉,却似乎又都隔着一层坚韧的皮革,无法给予致命一击。对手太过狡猾,链条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且受到上层“大局”的掣肘。
“不能硬碰,”包拯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中响起,打破了沉寂,“得让他们自己乱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公孙策那堆写满算式的陶片上,“人心,有时比刀剑更锋利,也比账目更容易崩溃。”
公孙策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立刻领会了包拯的意图。他快速地在几块新陶片上写下几行字,不是算式,而是几句看似无意、却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流言草稿。
雨墨接过陶片,仔细看了看,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她再次化身成那个游走在市井与神秘集会之间的“风语者”。很快,几条真假难辨的消息,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滴,在榷场特定的圈子里迅速晕染开来:
“听说了吗?开封府那边已经动了真怒,派了暗探下来,专门查那家‘汇通宝号’和弥勒教的勾当!”
“可不是!据说账本都摸到七八成了,就等着抓人抄家呢!”
“这回怕是辽国那边的人也保不住他们了,朝廷要动真格的了……”
流言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那些心中有鬼的人身上。“汇通宝号”的掌柜首先坐不住了,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方面加紧打点试图探听虚实,另一方面,对辽国方面派来的联络人,也失去了往日的恭敬,言辞间充满了猜忌和自保的意图。
而那位被收买的宋人僧侣,在集会上讲法时,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好几次念错了经文,看向台下信众的目光,也带上了审视与恐惧,仿佛觉得每一张面孔都可能是朝廷的探子。
压力之下,裂隙终于产生。“汇通宝号”的掌柜,在极度恐惧和猜疑中,为了自保,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主动联系了包拯派出的、伪装成朝廷“暗探”的公孙策,表示愿意“戴罪立功”。他不仅交出了部分记录着与辽国某位“大人物”名下商队资金往来的秘密账册,更是指认了辽国北院大王萧孝穆麾下一位负责具体联络的低阶属官!
这一步“连环计”,精准地击中了敌人阵营中最薄弱的环节——人心。包拯不费一兵一卒,仅凭几句流言,就撬开了看似铁板一块的对手内部,拿到了指向核心的关键物证与人证。
秘密账册与钱庄掌柜的口供被迅速核实。资金流向、物资调配、甚至部分针对宋境的文化渗透活动指令,最终都隐隐指向了那个始终面带慈悲笑容的辽国北院大王——萧孝穆。
证据链在包拯面前的案几上铺开,像一条条冰冷的铁索,逻辑清晰,指向明确。公孙策的推演无懈可击,展昭的情报提供了佐证,雨墨的观察填补了细节。这一切,都足以在任何一个公正的法堂上,将萧孝穆定罪。
然而,包拯看着这些凝聚了团队心血乃至展昭鲜血的证据,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敲在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上。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三人。公孙策脸上带着亢奋后的疲惫与期待;展昭眼神锐利,仿佛只要包拯一声令下,就能再去搏杀;雨墨则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也藏着一丝希冀。
“证据,够了。”包拯的声音干涩,“足以证明萧孝穆是‘断龙计划’在辽国方面的核心人物。”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卷宗,语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但,动不了他。”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众人眼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他是辽国北院大王,位同副君。仅凭一个钱庄掌柜的翻供,部分无法直接证明是他亲笔签署的账目,以及一些指向他下属的间接证据,”包拯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透着现实的残酷,“我们若以此发难,不仅无法撼动他分毫,反而会立刻被扣上‘构陷友邦重臣、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届时,我们四人,以及我们所掌握的一切,都会像尘埃一样,被轻易抹去。”
刚刚取得的阶段性胜利,瞬间被这冰冷的政治现实击得粉碎。他们仿佛已经触摸到了巨龙的逆鳞,却发现自身的力量,渺小得如同蝼蚁。所有的智谋、勇气、流血牺牲,在绝对的地位和权力面前,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烽火台内,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窗外,塞外的风依旧呼啸,却仿佛带着萧孝穆那慈悲面具下,无声的、嘲弄的冷笑。
难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断龙计划”依旧会在暗处继续侵蚀大宋的肌体,而他们这些洞察先机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包拯的眉头紧锁,他知道,常规的法律与证据途径已经走到了尽头。要扳倒萧孝穆这样的对手,需要的是更超乎寻常的智慧,一场在规则之外,却又必须符合更高层面“规则”的绝地反击。
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