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心里叫苦,这破涂料咋提前反应了?嘴上却立刻跟上:“少见多怪了不是?这是苏联新技术!感光材料!说明咱新娘子光彩照人,连头纱都感应到了!代表着光明和未来!高级着呢!”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调整了一下苏梅的位置,让她稍微背点光,那光晕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宾客们将信将疑,但“苏联新技术”这名头太唬人,也没人深究,反而又引来一阵啧啧称奇。
就在二蛋觉得自己快要hold住全场的时候,最让他肝颤的事发生了——不知道从哪儿溜进来一只野猫,估计是闻着味儿来的,趁人不注意,嗖地一下窜上桌子,精准地叼起盘子里最大的一块“素红烧肉”,转身就跑!
“哎!猫!猫叼肉了!”有人惊呼。
那盘“素肉”可是桌上的硬菜,撑门面的!徐兰眼前一黑。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大人们反应过来,正在跟小伙伴炫耀二哥给的八音盒的小燕不干了。那可是她哥嫂的“爱情肉”(她听二蛋忽悠的)!岂能被只野猫糟蹋?
“站住!臭猫!把肉给我放下!”小燕尖叫一声,把八音盒往小伙伴手里一塞,撒丫子就追了出去!她那一帮半大不小的孩子党一看首领冲了,也立刻呜嗷喊叫着跟着追了出去!
于是,婚礼现场出现了奇观:一只野猫叼着块“肉”在前面夺路狂奔,后面七八个孩子大呼小叫地围追堵截,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大人们都看傻了眼,继而爆发出更大的笑声。这婚礼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热闹了!
二蛋捂着脸,简直没眼看。苏梅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
最后还是雷大炮出马,吼了一嗓子,指挥几个半大小子从另一边包抄,才总算把那只被追得晕头转向的野猫堵在墙角,抢回了那块已经被啃得不成样子的“素肉”。
小燕拿着那块战利品,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脸通红,头发都散了, proudly 地举着:“抢回来了!哥!嫂!你们的肉!”
二蛋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接过那块沾了猫口水和灰尘的“肉”,哭笑不得:“好好好,记你头功!快擦擦脸去!”
经过这么一连串的“意外”,婚礼的气氛非但没有冷场,反而被推向了高潮。大家都觉得这婚礼办得太有意思了,比那些按部就班的可有乐子多了。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直夸雷家这婚结得别致,有创意。
雷大炮看着这场面,也是豁出去了,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电焊用的防护面罩(估计是从厂里顺回来的)扣在脸上,走到院子中间,敲了敲桌子,模仿着厂里焊接作业前的腔调,闷声闷气地喊:
“肃静!肃静!现在,请新人进行最重要的环节——金属融合仪式!”
说着,还真把旁边工具箱里的一把小型号焊枪递了过来(没通电,就是个道具)。
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笑声和叫好声!
二蛋和苏梅对视一眼,也笑弯了腰。二蛋接过焊枪,像模像样地跟苏梅做了个焊接的动作。
“好!焊得牢固!永不分离!”众人起哄着。
这场原本应该庄重温馨的婚礼,硬生生被二蛋的那些“科技发明”和一连串意外,搞成了一场欢乐无比的市井喜剧。
虽然状况频出,但那份真挚的喜悦和热闹,却深深地印在了每个人的记忆里。
雷二蛋的婚礼,果然是与众不同,充满了浓浓的“技术宅”和“老六”风格。
婚礼的喧嚣过后,97号院的日子恢复了往常的节奏,但又有些不一样。院里多了个女主人苏梅,她温和勤快,很快就融入了这个热闹的家庭。而雷小玲,也带着二哥二嫂的祝福和那朵精致的黄铜玫瑰,踏入了技校的大门,选择了机械加工专业。
新鲜劲儿没持续两天,现实就给小玲泼了一盆冷水。
技校的机械加工车间,几乎是男人的天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金属切削液的味道,巨大的车床、铣床发出轰鸣,地上散落着冰冷的铁屑。十几个男学员围着设备,或操作,或观摩,一个个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或粗壮或精瘦的胳膊。
小玲一个女孩子走进去,立刻就成了焦点。不是欢迎的焦点,而是那种带着好奇、打量,甚至些许轻视的注目礼。
“哟,咱班来了个女同学?”一个高个子男学员吹了声口哨,语气轻佻。
“稀罕啊,学机械的姑娘,头回见。能抡得动扳手吗?”另一个矮胖的凑过来,嘿嘿笑着。
小玲绷着脸,没理他们,找到自己的柜子,默默换上深蓝色的工装。工装明显是男式的,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更显得她身形单薄。
带他们的实践课老师姓王,是个四十多岁、脸色严肃的老技工。他看到小玲,眉头就皱成了疙瘩。
“女同志?”王师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定,“这活儿不是你干的。车床铣床,哪样不是又脏又累还要力气?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卡盘你都扳不动!回头再伤着。去教务处问问,能不能调去纺织维修班,那适合女同志。”
小玲心里一股火蹭就上来了,但她强忍着,抬起头,声音清晰:“王师傅,报告!我能行!我报考的就是机械加工!”
“能行?”王师傅嗤笑一声,指了指旁边一台中型车床,“看见那卡盘扳手没?你去把它紧一圈我看看。”
那扳手是加力的,又长又沉。小玲走过去,双手握住,用力一扳,扳手纹丝不动。她憋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劲儿,那扳手才极其缓慢地移动了一点点距离。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王师傅摇摇头:“看见没?这不是绣花,这是实打实的力气活。听话,调班去吧,别耽误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王师傅基本就当小玲是透明的。讲解示范的时候,她得挤到最外面才能看见。轮到实操,永远是男学员先上,她只能在旁边看着,干些打扫铁屑、整理工具的杂活。偶尔她提出想试试,王师傅总是那句:“等等,男同学还没练完呢。你手劲小,别把设备弄坏了,或者车出废件浪费材料。”
那种被无形壁垒隔绝在外的感觉,比沉重的扳手更让人难受。小玲晚上回家,饭都吃得少。徐兰问她学校怎么样,她只闷闷地说“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