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芬多塔楼的喧嚣如同潮水般褪去,最终只剩下壁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宿舍传来的、逐渐平息的窸窣低语。深夜的寒意透过厚重的石墙渗透进来,与炉火的暖意交织,在公共休息室里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
哈利蜷缩在壁炉旁最角落的高背软椅里,厚重的绒面几乎将他整个人吞没。他闭着眼,呼吸平稳悠长,仿佛早已沉入梦乡。但隐藏在阴影下的双手,却紧紧攥着袍子的下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时间缓慢地爬行。每一秒都如同在冰冷的刀锋上碾过。他的感官被放大到极致,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魔力的细微流动,倾听着城堡深处传来的每一丝声响——画像的呓语、盔甲巡逻的金属摩擦声、乃至……幽灵飘过时那特有的、冰冷的微风。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绝对寂静的时刻。
终于,当时钟的指针重叠在午夜之时,公共休息室里最后一丝微弱的魔力波动也彻底沉寂下去。
哈利猛地睁开双眼。
碧绿的瞳孔在炉火的余烬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非人的清明与锐利。
他没有点燃魔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般,悄无声息地从软椅中滑出,脚步轻盈地踏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得益于“记忆”碎片中那些生死搏杀磨砺出的本能,他的潜行技巧远超一个十一岁男孩应有的水平。
胖夫人的画像在黑暗中静静闭合。他没有试图从这里出去。
他的目光转向休息室侧面一扇不起眼的、被厚重挂毯半掩着的狭窄窗户。窗户外面,是霍格沃茨城堡高耸的外墙和下方遥远、黑暗的庭院。
没有犹豫。他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动了他的额发。他探出身,向下望去——令人眩晕的高度。
在“记忆”碎片中,他曾无数次以雷霆道体翱翔天际,无视空间距离。但现在,他只有这具十一岁的、魔力稀薄的身体。
但有些东西,似乎并未完全消失。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集中全部意念,不是调动魔力,而是……尝试去“唤醒”丹田深处那片死寂的废墟,去“模拟”那种与雷霆道源融合时、对自身重力与气流的微妙掌控感。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滞空感,如同本能般悄然浮现!虽然远不足以飞行,却足以让他对身体的控制达到一个惊人的精度!
他双手扒住窗沿,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轻盈翻出,脚尖在粗糙冰冷的石壁上几个精准的借力点踩,整个人如同夜行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滑落数层楼的高度,最终稳稳落在下方一处凸出的、通往另一条走廊的飞扶壁顶端。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动用丝毫魔法,却远超“漂浮咒”能达到的效果。
他伏低身体,碎发下的眼眸警惕地扫视四周。城堡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寂静无声。巡逻的费尔奇和他的猫洛丽丝夫人不知在何处。
目标明确——城堡八楼,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对面。
他如同鬼魅般在阴影中穿行,利用每一处雕像、每一道拱门的掩护,避开月光照耀的区域。对城堡结构的“记忆”成为了他最好的地图。偶尔有巡逻的盔甲转动头盔,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却总在他靠近前就被提前预判、悄然避开。
一路无惊无险。
终于,他来到了那条熟悉的、空无一人的走廊。对面,那幅巨大的挂毯在月光下静静悬挂。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附在冰冷的石壁阴影里,碧绿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仔细扫视着走廊的每一个角落,感知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常的魔力残留。
没有银发男孩那冰冷诡异的波动。没有蚀魂烟的污秽感。只有城堡古老魔法阵平稳运行的、极其微弱的背景嗡鸣。
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那面光秃秃的墙壁前。集中意念,在心中清晰地、反复地默念: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会被任何存在窥探、可以安心交谈的地方……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会被任何存在窥探、可以安心交谈的地方……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会被任何存在窥探、可以安心交谈的地方……”
墙壁无声地波动起来,如同水面涟漪荡漾。一扇光滑古朴、没有任何标记的橡木门悄然浮现。
哈利没有丝毫犹豫,推开木门,闪身而入。
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
门内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并非“记忆”中堆满杂物的巨大仓库,也不是星骸之间那浩瀚的星空。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堪称空旷的圆形石室。穹顶不高,中央有一张简单的石桌和两个石凳。墙壁光滑,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几盏镶嵌在壁上的、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水晶灯,提供着照明。空气冰冷,弥漫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绝对的寂静。
这里仿佛是所有窥探、所有魔法、所有噪音都被彻底屏蔽的绝对领域。
哈利走到石室中央,静静站立。他没有坐下,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没有丝毫急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石室内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
正对着他的那面光滑石壁,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缓缓荡漾起来。一圈圈涟漪中心,一个珍珠白色的、半透明的身影,如同从深水中浮起般,缓缓穿透石壁,悄无声息地悬浮在了石室之中。
深青道袍,鸦羽束发,纯黑眼眸。幽灵赵静清。
他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纯黑的、没有任何反光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哈利。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虚无。
哈利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上那双非人的眼眸。碧绿的瞳孔中,没有恐惧,没有敬畏,只有一种平等的、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冷静。
沉默在冰冷的石室中蔓延。两个来自不同时间残影的存在,在此刻无声对峙。
终于,哈利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死寂:
“赵静清教授?”他用了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幽灵没有任何反应,纯黑的眼眸依旧静静注视着他,仿佛没有听到,又仿佛……在评估。
哈利没有气馁,继续道,语速平稳:“我知道您可能无法轻易交流,或者……受到某种限制。但我需要知道真相。”
他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额头:“这个。还有我脑子里那些……不属于这里的记忆。关于雷霆道种,关于Astrophos塔楼,关于玄诚,关于……您的寂灭。”
“这个世界不对。”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锐利,“Astrophos消失了。您变成了幽灵。还有一个……手腕戴着诡异珠子的银发男孩,他似乎来自‘幽冥道’,他在标记我。”
“告诉我,”哈利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层珍珠白的幽灵之躯,直视其最核心的本质,“发生了什么?是谁把您变成了这样?那个银发男孩是谁?幽冥道的主脉想要什么?还有……我的那些记忆,到底是什么?!”
最后的问句,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压抑的急切,在冰冷的石室中回荡。
幽灵赵静清依旧静悬于空,纯黑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毫无波澜。
就在哈利以为这次接触也将无功而返,心中升起一丝焦躁之时——
幽灵,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他那只半透明的、珍珠白色的右手。
食指伸出,指向了哈利。
然后,那根虚幻的指尖,缓缓移动,指向了……哈利身后,那扇紧闭的石门。
紧接着,幽灵的手势一变,五指猛地张开,做出一个极其诡异的、仿佛在撕裂某种无形屏障的动作!随即,手指骤然收拢,紧握成拳,放在了自己珍珠白色的胸口心脏位置。
最后,他纯黑的眼眸再次看向哈利,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
警告与催促!
下一秒,不等哈利做出任何反应,幽灵赵静清的身影猛地一阵模糊晃动,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瞬间变得稀薄透明!他纯黑的眼眸中猛地闪过一丝极其痛苦的扭曲神色,整个幽灵形态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强行拉扯、压缩!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幽灵赵静清,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仿佛从未出现。
只留下哈利独自一人,站在冰冷死寂的石室中,浑身冰冷,瞳孔收缩,脑海中疯狂回闪着幽灵最后那套诡异、急促、充满痛苦挣扎的……无声的警示!
指向他?指向门外?撕裂?握心?警告?催促?
他在示警什么?门外有什么?谁在阻止他说话?他心脏位置有什么?那痛苦的消失……是反噬?是惩罚?!
巨大的不安与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哈利!
他猛地转身,目光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看似平静无波的橡木门!
门后……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