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
游街结束,锦衣卫将秦桧押至东京外城的南熏门。
这是东京外城正南的大门,市井喧嚣,商旅必经。
今日,却戒备森严,刀枪森列。
得知今日要成处死卖国贼秦桧,东京百姓们人潮汹涌而来,将南熏门围得水泄不通。
铁链被解开,秦桧被推上木台。
刑部官员再次当众宣读罪状,声音透过冷风,清晰传入数百步外。
“秦桧,通敌叛国,卖国求荣,罄竹难书,上谕,斩首弃市!”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哗然与咒骂声,秦桧这个名字,已是与“卖国”二字紧紧相连。
秦桧被按在血槽前,已面无人色,唇齿间只剩干涸的血丝。
随着一声令下,行刑官大刀斩下。
“噗!”
鲜血如喷壶溅在黄土上,秦桧的头颅窜了出去,落在台阶边,翻滚两圈才停下。
外圈的百姓发出“哦”的惊叹与低语。
无人替他收尸。
朝廷早有严旨,任何人不许替秦桧收尸,弃尸于南熏门外荒地,任凭风吹雨打、野犬啃噬。
尸首旁由官府竖立的木牌上,赫然刻着:“宋贼秦桧,媚金而死,尸弃于此,以儆效尤。”
南来的客商、北去的壮士、城中的百姓,都能一眼看见这具示众的枯骨。
这不仅是大宋铁血的宣告,更是对所有潜在投降派的无声审判。
叛国者,不仅要死,还要死无葬身之地!
那一天,风很冷。
百姓的脸却是热的,眼眶是湿的。
.....
卖国官员的大老虎已经一个个清理完毕,鲜血洗净了东京的权臣之阶。
接下来,轮到那些迎奉金人的“小苍蝇”了。
这些年来,不少市井青皮、帮派头目仗着攀附金人,狐假虎威,在城中横行霸道。
他们有的强抢财物,有的霸占良田民女,还有的直接为金兵做耳目、指路巡街,甚至亲手缚送抗金义士。
桩桩件件,都是披着“附虏”外皮的恶行。
曾经做过的恶事,岂会就此揭过?
新任东京府尹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在百姓的指引下,精确摸出这些人的老巢。
接着派出衙役与锦衣卫混编的缉捕队,分头突入,将一个个青皮头领、奸滑地痞、附敌爪牙强行押出。
有人还试图抵抗,结果被当街用木棍和长刀打翻在地,扭送牢狱。
清算持续了整整十日,几乎没有一天不见有人戴枷押往刑场。
东京城的大街小巷早早就被雨水冲洗过,但空气中依旧隐隐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这一日。
崇祯亲临内外城交界的朱雀门。
在气势恢宏的城楼之上,设下御案,召集东京城内所有大小官吏听训。
朱雀大街中轴,立着几百名东京士绅、乡民代表,他们在禁军的引导下依次进场,大多神色紧张,眼中又带着一丝期待。
他们明白,自己命运的裁决,即将在今日落定。
崇祯今日着皇帝常服,外罩鎏金护甲,龙纹的边角在阳光下冷光四溢。
他目立在御阶之上,俯瞰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众人,目光沉稳,声音隆清:
“东京者,我大宋故都也,百年繁华,历尽兵火,今朕亲率天兵,擒奸诛佞,伪政已灭,金贼授首,此城百姓,与有荣焉!”
他顿了顿,缓缓抬手,语调忽然转为冷厉:
“大宋河山,容不得二心!官爵禄位,不过托付与责任耳,今日杀戮,并非朕以私怨伐人,而是以国法正纲。此后,凡敢背国投敌者,虽远必诛!”
台下,数百目光齐齐低垂,不敢抬头。
崇祯缓缓扫视人群,看见了一张张憔悴的面庞,声色有了微微松动:
“自靖康之难,胡马南侵,东京之民多遭虏掠、流离四方,朕知尔等忍辱偷生,谁人不有家国之痛?今告尔等,前尘之事,一笔勾销。”
此前被诛杀的,都是伪朝心腹与大贰臣,而东京大小官吏多达数百人,其中不少只是迫于上命留任,度日如履薄冰。
更有士绅阶层,被金人利用、替其缓和民怨、协管税徭,是被捏在手中驱使的棍棒。
连续数日的枭首与斩刑,让他们这群身份暧昧的人一个个如坐针毡,生怕下一刻就会有御营军踏进家门,将他们系上绳索拖走。
就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中,崇祯亲自抬手,示意内侍总管宣读那份经过他亲笔修订的《安民令》。
圣旨展开,内侍总管康履嗓音洪亮,拖着长长的尖声高呼道:
“凡东京城民,无论旧籍新附,除叛逆卖国者外,一切既往不咎;
昔日伪朝所收苛税,尽行罢免;本年秋征地租,悉数免征,口粮由户部仓廪先发三月;
城中被夺房产,由有司立簿复查,还予原主;守城有护民之功者,一律旌表,岁赐廪饩;
弃械来降之兵卒,可依本籍或自愿编入新军,不系宿罪;
敢有扰害百姓者,军律从事,立斩不赦!”
这篇安民令字字如金石,声声重若洪钟,击在每一位东京百姓的心头。
诏令宣读毕,崇祯并未转身离去,而是在王渊、韩世忠、岳飞等将领的护卫下,骑马沿朱雀大街缓缓南行。
两侧禁军挺枪肃立,军阵与民众之间留出一条宽敞的街道。
沿途,先是有人试探着跪下行礼,随后越来越多的百姓挤到街边,或叩首,或高呼“万岁”。
宋朝时,不流行跪拜,即便是百姓遇到皇帝巡视,也无需跪拜,想跪便跪,全凭自己。
崇祯巡街抚民,有半数百姓选择纳头便拜。
有老人用拐杖支撑着衰弱的身体努力站起来。
一些妇人则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用小手帮孩子拨着拜礼的动作。
还有一位失去双腿的老兵,拄着长刀在街角等候,当皇帝的马队经过时,他用力行了一个军礼,眼泪在满是刀痕的脸上纵横滚落。
临近外城城门处,一个白发老叟从人群中颤颤巍巍走出。
他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马蹄前,声音沙哑:“陛下,家住南关,一家六口,靖康那年死了三个,去年饿死两个,如今只剩老妻老太一人……金人来时没人敢哭,今日……老汉心里舒坦了。”
崇祯勒住马缰,翻身下马,亲手将老人扶起,叹息道:“尔等受尽苦楚,乃朝廷之恨,也是朕的责任,往后,东京必重归繁华。”
老叟泪如泉涌,将额头重重叩在地上。
人群的最前方,一个灰发的士绅默默抹泪,手里攥着发颤的拐杖,哭声呛咽地喊:“陛下圣明!东京百姓谢主隆恩!”
他的儿子,在金兵征粮时因抵抗被活活打死。
最初的零星叩拜,像涓涓细流渗入山谷,转瞬之间便汇成山呼海啸的潮汐。
“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如雷滚过大地。
楼阁上、屋顶间,无数人探出身子,抛落手中的活计,飞奔到街道两旁。
一时之间,朱雀大街石板上一片乌压压的人头,声浪震得城墙都微微颤动。
崇祯负手而立,侧首与王渊、岳飞对视,眼角的锋芒中闪过一丝暖意。
随行的史官低头,用毛笔蘸墨,将这一幕郑重记入竹简:
“崇祯三年夏,光复东京,陛下擒逆臣,缢奸佞,徙伪帝于岭南,伪宋政灭,陛下巡街抚民,安民归心,百姓望阙拜呼,街巷皆喧。”
这一天,不只是东京的光复日,更是大宋尊严重归的日子。
曾经笼罩全城的恐惧与屈辱,被这一片呼声冲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