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瑾盘坐于葬古原坑洞边缘,如同老僧入定,唯有眉心的混沌金莲虚影缓缓旋转,洒下亿万道细如发丝、却蕴含着无上净化伟力的柔和光丝。这些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地脉深处,缠绕上那附着在龙脉逆鳞伤口上的阴秽肉瘤。
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那“噬龙蛊”残留的本源极其狡猾,与龙脉本源的纠缠更是深入骨髓。苏文瑾必须如同最高明的医者,以混沌金莲之力模拟龙脉气息,先进行“麻痹”,再以佛门净化之力进行极其细微的“切割”,稍有不慎,便会惊动沉睡的龙脉,甚至可能刺激那肉瘤爆发,造成更严重的污染。
日升月落,转眼便是七日。
狄耿带着亲卫在外围警戒,不敢有丝毫打扰。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地气正在发生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那股始终萦绕不散的阴冷秽气,似乎正在一丝丝地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复苏的、温和而磅礴的生机。连坑洞深处那沉睡龙脉的呼吸声,都似乎变得更加平稳悠长。
他知道,苏文瑾的方法起效了!
第七日黄昏,夕阳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苏文瑾眉心的混沌金莲光芒骤然一盛!最后一缕顽固纠缠的阴秽联系,被彻底斩断!
那团失去了凭依的黑色肉瘤,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蛞蝓,剧烈地扭曲挣扎起来,发出无声的尖啸,试图重新钻回龙脉本源,却被早已准备好的混沌金光牢牢包裹、压缩!
“净!”
苏文瑾低喝一声,混沌金光猛然收缩!
“噗!”
一声轻响,那团顽抗了不知多久的阴秽本源,终于在至纯的佛力与混沌之力双重作用下,被彻底净化、湮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就在这阴秽本源被彻底净化的刹那——
“吼——!!!”
一声低沉、却蕴含着无尽喜悦、解脱与力量的龙吟,仿佛自万古沉睡中苏醒,从地脉深处轰然传出!这龙吟并非之前那种充满痛苦与疯狂的咆哮,而是浑厚、威严,带着涤荡乾坤的正气!
整个葬古原随之轻轻一震,那些狰狞的地裂缝隙中,竟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精纯的灵气!枯寂的大地,仿佛久旱逢甘霖,焕发出微弱的生机。天空之中,残留的些许暗红色煞气也被这声龙吟彻底驱散,露出澄澈如洗的碧空。
龙脉,苏醒了!虽然创伤未愈,力量也未完全恢复,但那致命的侵蚀已被根除,它终于从漫长的痛苦与沉睡中,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意志!
苏文瑾缓缓睁开双眼,脸色有些苍白,这七日的心神消耗巨大。但看着眼前天地清明的景象,感受着那磅礴而温和的龙脉气息,他嘴角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成功了。
狄耿激动地冲上前来:“苏先生!您做到了!龙脉……龙脉复苏了!”
苏文瑾微微点头:“侵蚀已除,但龙脉受伤太重,需要漫长岁月温养才能恢复旧观。不过,至少根基已稳,国运无碍了。”
他抬头望向南方神都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此间事了,他也该回去复命了。只是,不知为何,在龙脉苏醒的那一瞬间,他灵根深处那混沌金莲,似乎微微悸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某种……遥远而熟悉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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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紫微宫。
晏华清几乎在龙脉苏醒、龙吟传出的同时,便心有所感。她快步走到殿外,望向北方,感受到那股变得纯粹而磅礴的龙脉之气,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看来,他成功了。”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苏文瑾的成长速度,远超她的预期。如今的少年,已真正拥有了影响天下格局的能力。
就在这时,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陛下,青鸾大人传回密报。”
“讲。”
“青鸾大人根据西域卷轴残片和李承昊残部俘虏的零星供词,追查至南疆边缘。确认那黑袍人确系南疆一支早已湮灭的古巫教‘黑巫教’最后传人,自称大祭司。其信奉的,并非已知的任何神只,而是一个被称为‘虚无之主’的远古邪神。其目的,似乎是寻找特定的‘坐标’与‘钥匙’,打开一扇被称为‘远古之门’的通道,迎接邪神降临。”
“黑巫教……虚无之主……远古之门……”晏华清重复着这些充满不祥意味的词语,眉头紧锁,“可知那‘钥匙’为何物?‘守墓人’又是谁?”
影子摇头:“俘虏所知有限,只言‘钥匙’似乎与皇室秘辛有关,而‘守墓人’则更加神秘,据说是一群世代守护着某个秘密的隐世家族或组织。青鸾大人已继续深入南疆追查,但那里瘴疠横行,巫蛊遍地,进展缓慢。”
皇室秘辛?晏华清心中一动。难道又与荣懿大长公主有关?她越来越觉得,自己那位看似与世无争的姑祖母,身上隐藏的秘密,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远。
“传令青鸾,务必小心,以自身安全为重。同时,动用一切力量,查阅所有皇室秘藏典籍,尤其是关于前朝、乃至更早时期的记载,寻找任何与‘远古之门’、‘守墓人’相关的线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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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密林深处。
青鸾一身劲装已被林间的荆棘划破多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她追踪那大祭司的线索至此,却如同石沉大海。南疆地形复杂,部落林立,语言不通,且多有诡异巫术防护,搜寻工作极其困难。
她靠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稍作休息,取出水囊喝了一口。就在这时,她耳廓微动,捕捉到远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虫鸣鸟叫的窸窣声。
有人!
她立刻警觉起来,身形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树冠,隐匿在浓密的枝叶中。
片刻后,一队约莫七八人、穿着奇特兽皮衣物、脸上涂抹着油彩的南疆土人,手持淬毒的吹箭和弯刀,小心翼翼地从下方经过。他们动作矫健,眼神警惕,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青鸾屏住呼吸,仔细观察。这些土人的装扮,与她之前遇到的任何部落都不同,更加原始,也更加……危险。尤其是为首那名脸上有着狰狞疤痕的汉子,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竟让她都感到一丝心悸。
就在队伍即将穿过她下方时,那疤痕脸汉子忽然停下脚步,猛地抬头,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直射青鸾藏身的树冠!
“@#¥%……!(外来者!)”
他发出一声怪异的嘶吼,手中淬毒的吹箭瞬间抬起,对准了青鸾的方向!
被发现了!青鸾心中一惊,对方感知竟如此敏锐!
她不再隐藏,身形如同大鸟般从树冠中扑下,手中短刃划出两道寒光,直取那疤痕脸汉子!
“叮!叮!”
那汉子反应极快,挥动弯刀格开短刃,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他力量奇大,震得青鸾手腕发麻!
其余土人也立刻围拢上来,吹箭、弯刀齐出,攻势狠辣刁钻,配合默契,显然都是经验丰富的猎手!
青鸾身法灵动,在围攻中辗转腾挪,短刃如同毒蛇吐信,每一次出击都直指要害,瞬间便放倒了两人。但那疤痕脸汉子实力强悍,刀法诡异,带着一股蛮荒的煞气,死死缠住了她。
久战不下,青鸾心中焦躁。她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引来更多土人,后果不堪设想。
她眼中厉色一闪,正要动用压箱底的秘术——
突然!
那疤痕脸汉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虚晃一刀,逼退青鸾,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哨,带着剩余土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退入了密林深处,转眼便消失不见。
青鸾持刃而立,微微喘息,心中满是疑惑。对方明明占据了人数优势,为何突然退走?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然而,当她目光扫过刚才战斗的地面时,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在她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用兽骨雕刻而成的、造型古朴诡异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仿佛由无数扭曲蛇虫构成的图案,散发着淡淡的、与那大祭司同源却更加古老的阴邪气息!
是哪些土人留下的?他们是什么人?这令牌又代表着什么?
青鸾弯腰,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枚骨牌。触手冰凉,一股隐晦的精神波动试图侵入她的识海,却被她强行震散。
她看着令牌上那诡异的图案,又望向土人消失的方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些神秘的南疆土人,与那黑巫教大祭司,以及所谓的“守墓人”、“钥匙”,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
她感觉自己,似乎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秘密的边缘。而这片看似原始的南疆密林,其下隐藏的暗流,恐怕比西域战场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