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港口附近，临时搭建起了一座仪式台。
蓝色遮阳棚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环保局官员身着整齐的制服，一脸严肃；本地居民代表们则交头接耳；媒体们扛着长枪短炮，这可都是张助理邀请来的友好媒体。
再看人群里，程虎和他的那几个跟班，鬼鬼祟祟地混在其中。
路秋站在人群之外，脸上摆出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丝毫不受环境影响。
张助理站在麦克风前，笔挺的西装裤脚被风吹得哗哗响，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扩音器外放：“感谢各位领导、居民朋友们冒风前来，咱们路氏集团一直对这港口项目极为重视，尤其是在环保方面。我们深知企业的责任重大，不能光想着赚钱，还得为这片土地、这片海洋负责！”
“路氏集团进驻港口以来，始终将环保承诺刻在船舷上。我们的污水处理系统十分严格，排放口的水质传感器每三分钟上传一次数据，环保局的同志周周都来检查，这点大家可以去查记录。”
人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程虎叼着烟蹲在后排，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黄毛：“听这孙子瞎白话，等会儿有他哭的时候。”
黄毛赶紧摸出手机，屏幕上还存着那段精心剪辑的排污视频。
张助理突然把手里的演讲稿往桌上一拍，麦克风发出刺耳的电流声：“但最近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拿着段假视频到处造谣！说我们往海里排废水？我们非常理解各位居民朋友对环境的担忧，毕竟大家都生活在这儿。但今天，我们必须得澄清事实，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大屏幕“唰”地亮起。
左边是视频里泛着墨绿的污水，右边是透明玻璃缸里的钻井液，淡褐色的液体里还飘着几粒细沙。
“大家看清楚了，钻井液里加了膨润土，遇水会变成这种土黄色，跟视频里的墨绿根本不是一回事！”
画面再切到广告牌特写，右下角的日期清清楚楚写着2035.08。
“现在都十一月了，这过期三个月的广告牌，怎么就跑到视频里当背景了？”
“结论只有一个：这段视频是伪造的！”
这一下，现场炸开了锅，程虎的跟班们立刻开始起哄：“放屁！你们有钱人就会玩文字游戏！”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白天排清水，晚上偷着排黑水？”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跳起来，手里还举着张打印的照片，“我二舅上周打上来的鱼，肚子里都是黑的！”
程虎带来的人扯着嗓子想要继续煽动居民：“你们这些资本家就是黑心，排放废水的事儿做了还不敢承认，别被他们骗了！”
张助理正要反驳，路秋踩着高跟鞋从阴影里走出来，一身白色西装衬得她脸蛋白得发亮，只是那表情肃穆得像要去上坟。
她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麦克风前，深吸一口气，突然闭上眼睛。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清亮的女声突然念起了《往生咒》，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程虎嘴里的烟掉在地上，忍不住骂了句：“玛德，这娘们儿抽什么风？”
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超度整得不知所措，原本抗议的喧闹声硬生生地被卡住了。
穿花衬衫的男人举着照片的手僵在半空，刚要喊的话卡在喉咙里。
几个老太太却跟着念叨起来，其中一个戴银镯子的老人眯着眼打量路秋，凑到旁边说：“这姑娘念得还挺标准，我家老头子生前就爱听这个。”
张助理内心扶额完后，大脑飞速运转，几秒钟后突然抓起麦克风，声音哽咽得像刚吞了沙：“各位乡亲！你们看懂了吗？路总这是在为海里的生灵祈福啊！她知道钻井作业可能会惊扰水族，特意念咒为它们超度。这份慈悲心，装得出来吗？”
他突然转身朝路秋鞠了一躬：“路总，您的心意我们都懂！但光有慈悲不够，还得有实际行动！”
趁着这股劲，他转向人群，声音陡然拔高，“现在我宣布，路氏集团正式启动‘碧海守护计划’！”
要不怎么说，张助理是如何混到今天的呢！这临场能力，这编瞎话的本事！
“第一，我们明天就请环保局和各位居民代表监督，往海里放五十万尾鲈鱼苗，都是本地海域的原生品种，成活率保证在八成以上！”
戴银镯子的老人眼睛亮了：“真放鲈鱼苗？那明年开春就能钓着了？”她儿子去年还抱怨近海的鱼越来越少。
“不止这些！”张助理拍了下手，身后的电子屏弹出表格，“我们设立一千万渔业生态补偿基金，谁家的渔船因为环保限制受了损失，拿着证明就能来领补贴！”
“还有，我们要聘请十位居民当义务环保监督员！”张助理指着台下，“每月给两千块补贴，随时可以登平台检查，发现问题直接捅到环保局。
“谁敢拦着，路总第一个把他开除！”
老人突然鼓起掌来，“这姑娘心诚，计划也实在！”她一开口，旁边几个老头老太太跟着鼓掌，连环保局的官员都点头赞许。
人群开始骚动，程虎哪肯善罢甘休，他跳出来，指着路秋喊道：“你们别被他们骗了，这就是他们的阴谋！什么放流，什么补偿基金，都是幌子！”
“都给我住嘴！”他扯着嗓子喊，“你们看那视频！就算日期不对，他们就没排过污？资本家的话能信？”
张助理在台上听得嘴角直抽，心里却乐开了花，等的就是这句。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个U盘，冲台下晃了晃，“程虎啊程虎，”他按下麦克风开关，“你不提赔偿我还忘了，正好有笔账要跟你算。”
他打了个响指，大屏幕再切换画面，出现个音频波形图。
“大家听听这段录音……”
是程虎的声音：“十万？你打发要饭的呢！是五百万！少一分都别想让这事儿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