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顶层办公室的冷气像冰碴子,刮在脸上生疼。顾晏辰站在门口,指尖攥着那支黑色录音笔,笔身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边缘的划痕硌得指腹发麻——从中医馆赶来的二十分钟里,他把录音反复听了三遍,每一次听到母亲说“把辐射数据全删了,推给苏清婉”,心脏都像被重锤砸过,闷疼得喘不过气。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顾母指尖的雪茄燃着火星,偶尔“滋啦”一声。她靠在真皮座椅上,面前的红木办公桌上摊着两份文件:一份是康泰电子的“季度返点明细”,“500万”的数字用红笔圈着,格外刺眼;另一份是海外银行的开户申请表,钢笔还插在签名栏里,墨水晕开一小片,显然她刚填到一半。
“你倒会挑时候。”顾母抬眼扫过顾晏辰,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要是为了苏砚那丫头的事,我劝你早点走,省得浪费彼此时间。”
顾晏辰没动,一步步走到办公桌前,把录音笔轻轻放在文件旁。金属笔身碰到桌面,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妈,你先听这个。”他按下播放键,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电流声过后,顾母冰冷的声音瞬间填满空间:“王主管,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之内,把康泰Kt-2022路由器的所有电磁辐射检测数据全删了——包括技术部的备份、实验室的原始记录,一点痕迹都不能留!还有苏清婉那边的患儿档案,给我改成‘先天性神经发育不良’,就说她诊断失误,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
“顾总,这……这是数据造假,要是被查出来,我们都得担责任啊!”技术部王主管的声音带着犹豫,透着明显的害怕。
“责任?”顾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狠戾,“有我在,轮得到你担责任?你只需要照做,下周我给你涨薪50%;要是不做,明天你就收拾东西滚蛋,我让你在这个行业永远混不下去!”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顾晏辰看着母亲,期待她能有哪怕一丝慌乱,哪怕一句辩解,可顾母只是慢悠悠地掐灭雪茄,用烟灰缸碾了碾烟蒂,烟灰落在返点明细上,烧出个黑色的小洞,她却像没看见一样。
“就为了这个?”顾母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顾晏辰,你长这么大,还是这么天真。商场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对错?苏清婉挡了顾氏和康泰的合作路,被淘汰不是很正常?你以为顾氏的写字楼、你开的豪车,是大风刮来的?”
“淘汰?”顾晏辰猛地抓起桌上的返点明细,指腹用力按在“500万”的数字上,指节泛白,“这就是你说的淘汰?为了这笔钱,你让17个孩子受电磁辐射折磨——清溪村的乐乐才五岁,现在还站不稳;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腿软得连书包都背不动!苏母被你诬陷‘误诊’,抑郁了整整一年,最后……最后连清白都没等到就走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顾母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钢笔、文件散落一地。“狠心?”她走到顾晏辰面前,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你爸走的时候,你才十岁,是谁一个人撑着顾家,跟那些老狐狸斗,才让你有安稳日子过?你吃我的、穿我的,住的是顾家的别墅,现在拿着一支破录音笔,帮外人来质问我?你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顾晏辰愣住了。他看着母亲眼底的红血丝,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会在他发烧时守在床边,用温水擦他的额头;会在他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摔倒时,抱着他说“别怕,妈在”。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温暖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利益、算计,还有对人命的漠视。
“我没忘自己姓顾。”顾晏辰的声音哑了,却异常坚定,“但我更没忘,做人要讲良心。我要的不是别墅和豪车,是你承认错误,给苏母和那些孩子一个交代。”
“交代?”顾母冷笑一声,突然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几秒钟后,她把手机“啪”地扔到顾晏辰面前,屏幕亮着,“顾晏辰副卡已冻结”“名下所有储蓄账户暂停使用”的红色弹窗,像一道道伤疤,刺得人眼睛疼。
“这就是我给你的交代。”顾母的语气带着报复的快感,“断了你的钱,我看你还怎么帮苏砚查案。没有顾家的支持,你连给她买一根0.25mm的细针灸针都买不起,更别说租房子、吃饭。你不是想当英雄吗?我倒要看看,没了钱,你怎么当这个英雄。”
顾晏辰弯腰捡起手机,指尖颤抖着点开支付软件,余额显示“0.00”;再点开打车软件,绑定的五张银行卡全是“账户异常,请联系银行”的提示。他突然想起昨天路过药店,还想给苏砚买支烫伤膏——她前几天给患儿扎针时,不小心被酒精灯烫了个小水泡,现在却连一瓶矿泉水都买不起。
“你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顾晏辰的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期待。
“情面?”顾母转身走回座椅,重新拿起一支雪茄点燃,烟雾缭绕中,她的脸显得格外陌生,“从你帮苏砚找我要朱砂账本那天起,我们之间就没什么情面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去跟苏砚断绝关系,回顾氏帮我处理康泰的烂摊子,把录音笔交出来,我就解冻你的卡,还让你当你的副总裁。否则,你就等着身无分文地睡桥洞。”
顾晏辰看着母亲冷漠的侧脸,心里最后一丝柔软彻底碎了。他把手机轻轻放在桌上,又拿起那支录音笔——笔身还带着他的体温,是苏母冤屈的唯一凭证,比顾家所有的财产都珍贵。
“我不会跟苏砚断绝关系,也不会回顾氏。”顾晏辰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你的钱,你的位置,我都不要了。但我一定会让你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再看母亲一眼。走到电梯口时,他听到身后传来顾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顾晏辰,你踏出这个门,就永远别再认我这个妈!”
电梯门缓缓关上,映出顾晏辰苍白的脸。他摸了摸口袋,只剩下37块5毛钱——是昨天买水剩下的零钱,还有半块被压得变形的面包,是早上从中医馆带出来的,本来想当午饭。手机电量只剩12%,他想给苏砚打个电话,却怕自己的声音暴露狼狈,只能先找地方充电。
走出顾氏大厦,正午的阳光刺眼,顾晏辰却觉得浑身发冷。他走到街角的便利店,跟店员借了个共享充电器,插在墙上。刚充上电,苏砚的消息就弹了出来:“周明自首啦!赵警官说录音是关键证据,已经派人去查康泰的郊区工厂了!你对质得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送点吃的?我刚收了患者送的土鸡蛋,晚上给你做蛋炒饭!”
顾晏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眶突然发热。在他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是苏砚给了他温暖,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眼前的黑暗。他指尖飞快打字,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没事,就是妈把我卡冻了,以后可能要靠你养啦。我看到个物流公司招临时司机,日结工资,我去试试,晚上就回去吃你做的蛋炒饭,等着我!”
他没说母亲的绝情,没说自己连网约车都注册不了——绑定银行卡那一步,始终跳不过去;也没说心里的委屈,怕苏砚担心。
挂了消息,顾晏辰拔下充电器,把零钱和面包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快步往物流公司的方向走。路过一个红绿灯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辆黑色轿车——是母亲常用的那辆宾利,正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车窗半降,里面的人正盯着他,手里还拿着相机。
顾晏辰心里一紧,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穿过马路。后背渗出冷汗,他知道,母亲不仅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还派人盯着他的行踪,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但他不能退,为了苏母的清白,为了那些受苦的孩子,也为了身边那个一直支持他的人,他必须撑下去。
而此刻的顾氏办公室,顾母正对着电话怒吼:“让你去盯着顾晏辰,你就只会拍照片?赶紧去康泰的郊区工厂,把所有超标路由器、生产账本全烧了!还有技术部的备份硬盘,给我砸了!要是被警方查到,我们都得完蛋!”
挂了电话,顾母拿起桌上的海外账户申请表,飞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刺耳的声响。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就算顾晏辰有录音,就算警方开始调查,她也要毁了所有证据,逃到国外,让他们永远抓不到她的把柄。这场仗,她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