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坐前厅谈笑,院外传来管家略显迟疑的通报声:“王爷,廉亲王到了,说是有急事。”
话音落下,厅内的笑声瞬间淡了几分。若曦抬眼看向允禵 ,来得如此匆忙,想必是有要事。
允禵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十四弟。” 允禩进了内室,目光却不经意扫过厅内的允祥与绿芜,“看来是我来得不巧。”
允祥见状起身笑道:“八哥说的哪里话,哪有什么不巧的,我们也来了许久了还有些别的事要处置,就先告辞了。” 说着,拉了拉绿芜的手,又对着若曦递了个眼神,“改日再来。”
若曦会意,起身相送:“十三哥,绿芜慢走,承欢要是想安悦了,随时来府里玩。”
待允祥一家离开,前厅内只剩下允禵、若曦与允禩三人。若曦刚要吩咐侍女添茶,允禵便轻声说道:“你先带安悦回房,我与八哥去书房谈些事。”
允禵看着允禩,语气平静:“随我去书。”
两人并肩走向书房,庭院里的蔷薇开得正盛,却无人有心欣赏。
走进书房,允禵亲自为他倒了杯茶:“八哥为何如此凝重。”
允禩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摩挲着杯沿,沉吟片刻后开口:“十四弟,御史弹劾岳钟琪与吕留良余党有牵连,皇上虽未下旨治罪,却已经押解了他回京,朝堂上已有不少人在暗中煽风。”
允禵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岳钟琪若是被扳倒,西北局势会动荡,朝堂之上也会少了一个能制衡各方势力的重臣。
“我深知他的为人。” 允禵语气坚定,“自然要保。”
允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岳钟琪若是倒了,受益最大的便是宫里那位,想要保下岳钟琪,怕是没那么容易。
“皇上近日有意设立军机处,专门处理西北与西南的军务,你对此事怎么看?”允禵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眼神变得深邃
“设立军机处,表面上是为了提高军务处理效率,实则是为了给储君铺路。皇上登基这些年,受制于你,想必是不想日后储君登基后,也被牵制,想提前为他扫清障碍。”
允禵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弘历此前找过我,说日后登基,一如现在。只是君心难测,今日的承诺,未必能作数。”
允禩闻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君心确实难测。当年咱们兄弟几个争得头破血流,弘历自小就在圆明园长大,懂得隐忍,也更懂得权衡利弊,日后登基,不知他会不会善待宗室。”
“不管他会不会善待,咱们眼下都要先稳住局面。” 允禵语气坚定,“岳钟琪不能倒,西北不能乱。明日早朝后,你我一同去面圣,保下岳钟琪。只要岳钟琪还在西北,就能牵制那些暗中勾结的势力,也能让咱们多一分保障。”
两人又在书房里聊了一会儿,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若曦派人送了晚饭,两人简单吃了些。
回到卧房时,若曦正坐在床边,为他整理刚换下来的衣服。
允禵脚步放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连日的疲惫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几分心疼:“这些日子辛苦了,都靠你一人撑着。”
若曦反手握住他的手,笑着回头,眼中带着几分聪慧的了然:“说什么辛苦,我不过是守着家罢了。八哥今日来,是为了岳钟琪的事?”
“你怎么知道?”
若曦转过身,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骨,语气平静:“前几日,岳钟琪夫人的妹妹托人递了帖子,想来见我,我猜着定是为了岳将军的事,我便没见。”
“明日早朝后,我与八哥一同去面圣,保下岳钟琪。”
若曦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还是点了点头,伸手为他理了理衣襟:“凡事别让旁人抓住话柄。”
“放心,我有分寸。”
“分寸你有,但是莲子羹还是要喝些,刚才和八哥喝了酒吧,垫垫肚子夜里才好歇息。”
允禵没有拒绝,任由她拉着走到桌边。巧慧很快将温着的莲子羹端来,甜香的味道弥漫在屋内。两人相对而坐,灯光下,满是温情,仿佛能将所有的风雨都隔绝在外。
正说着,巧慧匆匆从院外走来,手中捧着一封烫金信封:“爷,四阿哥派人悄悄送来一封信,嘱咐务必交给您。”
允禵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接过信封。
拆开信封,信纸是上好的宣纸,上面的字迹工整秀丽,正是弘历的手笔。快速浏览一遍,眉头微微一挑,若有所思地看向若曦。
若曦见他神色变化,心中好奇,放下手中的茶碗:“怎么了?”
允禵将信纸递给若曦,语气平静:“他邀我现在去君仙楼。”
若曦接过信纸,仔细读了一遍。
读完信,若曦抬头看向允禵,眼中带着几分思索:“这个时候邀你单独见面,恐怕不简单。你打算去不去?”
允禵端起茶碗,喝掉余下的莲子羹,目光落在庭院里,眼神渐渐深邃:“这未来的储君邀约,为何不去?”
紫禁城,长春宫传来的丝竹之声,年世兰坐在翊坤宫里,面前摊着一叠厚厚的账册,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记录着各宫每月的用度开销。烛火跳动,将她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显得格外沉静。
“娘娘,这是上月御膳房的采买账,臣妾核对过了,有几处数目对不上,你看看。” 沈眉庄端着一盏刚沏好的碧螺春走进来,将茶盏放在年世兰手边,又把一本账册递过去。
沈眉庄身着淡粉色旗装,裙摆绣着几枝素雅的梅花,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眼底的微微闪过一丝疲惫。
年世兰接过账册,仔细翻看着,眉头微微蹙起:“长春宫比上月多了三成?” 抬头看向沈眉庄,语气平静,“明日让人去查一查,别让这些蛀虫坏了规矩。”
沈眉庄点头:“是,娘娘。近来皇上常留在长春宫,御膳房的人怕是奉承宁嫔,给的份例便多了些。”
年世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却没说话,只是继续翻看账册。
宫里丝竹声愈发清晰,还夹杂着女子的欢笑声,胤禛在长春宫设宴,与叶澜依及几位新晋的答应饮酒作乐,这样的夜夜笙歌,近来已是常态。
沈眉庄看着年世兰平静的侧脸,如今看着皇上对叶澜依百般纵容,她却能如此淡然,实在很让人费解。
正说着,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捧着一叠记档走进来,躬身行礼:“皇贵妃娘娘,惠嫔娘娘,这是各宫的人员调动,还有…… 侍寝记录,还请娘娘过目。”
年世兰抬了抬手,示意他将记档放下:“知道了,你下去吧。”
总管太监躬身退下,暖阁里又恢复了安静。沈眉庄看着那叠记档,目光落在最上面的侍寝记录上。
年世兰伸手拿起侍寝记录,缓缓翻开。上面详细记录着近一个月来,胤禛每晚留宿的宫殿:初一在长春宫,初二在钟粹宫,初三依旧在长春宫…… 大半的日子都留在了长春宫。
“这恩宠比本宫当年都盛呢。”
年世兰翻完最后一页,将侍寝记录合上,放在桌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又拿起之前的账册,继续核对。
沈眉庄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轻声问道:“娘娘,臣妾瞧着你近来对这些事都不甚在意,皇上…… 夜夜在长春宫宴饮,您却如此平静。”
年世兰手中的笔顿了顿,抬头看向沈眉庄,眼中带着几分通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看不开又能如何?”
放下笔,端起桌上的碧螺春,浅啜一口,语气平静:“本宫早已看透了后宫的冷暖,皇上的宠爱,就像天上的云,飘忽不定,今日对你百般呵护,明日或许就弃之如敝履。”
沈眉庄看着年世兰眼中的淡然,心中满是感慨:“娘娘说的是,当年嬛儿也是百般受宠,不也落得红颜早逝的下场吗。”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长春宫的丝竹声渐渐淡了下去,想必胤禛已经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