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席卷了关子元。
他缓缓转过身：
“同学，图书馆规定，座位需预约使用。”
关子元尽可能保持客气的语气。
先礼后兵。
“规定？”
夏东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老子放这儿的东西就是规定！看见没？这！就！是！老！子！的！位！子！”
关子元看着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无赖样，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再没多说一个字。
他抱着单词书，转身，离开了这片区域。
“怂逼！”
然而，不过五分钟。
关子元的身影再次出现在G区-37号旁边。
只不过……
他手里多了一个图书馆保洁常用的超大号黑色垃圾袋。
看着夏东辰三分惊愕、三分不解、还有四分愤怒的表情，关子元淡定走到桌前。
pad？屏幕朝下，“啪”一声轻响，精准滑入袋底。
“卧槽泥马？！”
“你有那个功能吗？”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知道，就在你面前站着。”
关子元无情怼回，手上的动作依然麻利。
薯片？捏起袋口，“哗啦”，残渣连同包装袋一起倾泻进袋中。
外套？团成一团，“咚”地砸在pad上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十秒。
关子元拎起鼓囊囊的垃圾袋，看也没看脸色铁青的夏东辰，径直走向几步开外那个半人高的绿色垃圾桶。
“走你！”
垃圾袋被结结实实地扔了进去，发出一声闷响。
“你踏马疯了！？”夏东辰的咆哮瞬间炸响，吸引了整个角落的目光。
“老子的pad！Airpods还在外套口袋里！你知道多贵吗？！”
关子元这才正眼看向他，语气波澜不惊：
“同学，知道什么动物才需要靠标记领地，宣示主权吗？”
“这种动物俗称为——狗。”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夏东辰气急败坏的咆哮和污言秽语，径直离开。
见关子元不理他，夏东辰立刻手忙脚乱、半个身子探进垃圾桶慌忙翻找。
——
和夏东辰的这场交锋，已经耗尽了关子元今天所有的社交配额，甚至透支了明天的份额。
那本单词书此刻看起来更令人头疼了。
“这英语谁爱学谁学吧。”
他随手将那本碍眼的《四级词汇闪电速记》塞进书包最底层，本能地走向能给慰藉的地方——物理学书籍区。
需要点“精神食粮”来净化心灵，立刻，马上！
他熟门熟路地穿梭在高大的书架间，脚步最终停在了”理论物理 - 科普读物”分类前。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书架中上层那本《时间简史》上。
就是它了。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熟悉的书脊——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只白皙纤秀的手也伸向了同一本书！
指尖与指尖，触碰了一下。
一股淡雅的茉莉花香瞬间钻入关子元的鼻腔。
他心头猛地一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倏然转头。
正对上那双沉静温和、此刻也写满了惊讶的眸子。
“苏……苏老师？！”关子元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颤。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没想到会在这种心境下，以这种方式遇见她。
“关子元同学？”苏悦显然也很意外。
“这么巧。你也喜欢霍金这本书？”
她看着那本《时间简史》，语气带着遇到同好的欣喜。
“嗯。霍金…像宇宙诗人。能把黑洞、奇点这些复杂的东西，讲得又美又清楚。”
关子元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雀跃。
苏悦眼神一亮。
“是啊，尤其是‘时间箭头’，把熵增定律写成宇宙史诗，每次读都震撼。”
关子元怔住。
他那些被视为“装高深”的想法，竟在她心里激起过同样的波澜。
苏悦看了眼周围：“这里说话不方便，出去走走？”
“好。”
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
晚风清凉。
他们沿着小路，聊着宇宙话题。
关子元发现，自己每一个跳跃的念头，苏悦都能稳稳接住，甚至点得更透。
她的见解远超“老师答疑”的范畴。
一种从未有过的“被懂得”感冲刷着他。
他忍不住开口：
“苏老师…”
“嗯？”
“…谢谢。”
声音很轻。
苏悦微讶：“为什么谢我？”
“我…”关子元低头，踢开一颗石子。
“我从小爱看这些，但没人愿意听。聊奇点、弦论？他们觉得我装，或者听不懂。久了…我就不说了。”
他扯了扯嘴角，带着长久以来的落寞。
“今天…是第一次能这么痛快地聊，感觉…想法都被接住了。”
苏悦停下脚步，认真看向他。
“那真是我的荣幸，关神。”
路灯下，二人影子交叠又分开。
走到理学楼前的岔路口，苏悦停下了脚步。
暖黄的路灯光晕柔和地洒在她身上。
“关子元同学，我得回办公室处理点事情了。”她指了指理学楼的方向，声音温和，“我们就走到这里吧。”
“好的，苏老师。”
关子元点点头，心中满是不舍。
“您…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
关子元站在原地，目送着那抹米色的身影走进大楼，直至消失在门后。
关子元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转身，朝着三教晚自习教室的方向走去。
书包里那本《四级词汇闪电速记》似乎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关子元今天很开心。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被理解、被共鸣的、纯粹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