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之前的担忧,已经变成了冰冷的现实。
他从猎手,瞬间变成了整个黑暗世界垂涎欲滴的、价值连城的猎物。
他看了一眼手中冰冷的武器,又望向母亲和妹妹消失的方向,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来吧。”
他低声自语,仿佛是对着黑暗中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宣战,“让我看看,这一千万,你们有没有命来拿。”
夜色,愈发深沉。火光,在他身后孤独而倔强地燃烧着,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吸引着所有致命的飞蛾。
废弃的建筑工地上,寒风呜咽,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未散尽的硝烟。
在公寓楼前那片狼藉的空地中央,秦川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旁。
跳跃的火焰将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在他身后,是如同巨兽残骸般矗立的未完工公寓楼,深邃的窗口仿佛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他刻意选择了这个最显眼的位置,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宣言——他,秦川,就在这里。
他要让所有窥伺者,无论是溃败后心有不甘的黑鹰集团,还是被那一千万美金悬赏刺激得双眼发红的各方势力,都将目光聚焦于此。
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危险,都必须被他牢牢吸引在这片火光周围。
唯有如此,母亲和妹妹在关天雄的护送下,才能像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穿过唐人街错综复杂的暗巷,安全抵达那座象征着生路的领事馆。
“嗡嗡嗡——”
头顶上空,传来一阵令人烦躁的、如同群蜂振翅般的嗡鸣。
秦川甚至没有抬头,他知道,那是各方势力放出的侦查无人机,正像秃鹫般在低空盘旋,用冰冷的电子眼确认着“猎物”的存在,并将实时画面传回它们的主人那里。
用不了多久,真正的猎杀者就会蜂拥而至。
最大的困难,在于时间。
他需要在这里,至少坚守三到四个小时,为关天雄他们争取到足够的安全窗口。
然而,他身边只剩下李广文、丁影、萧寒、雷震山和陈铮五人。
要以区区六人之力,对抗被千万美金诱惑而来的、源源不断的亡命之徒,在这片无险可守的废墟上坚守数小时……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着他,但秦川的眼神却异常平静。
他缓缓掏出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了康伟带着几分戏谑和意料之中的声音:
“哦?秦先生?这离天亮可还有好几个时辰呢,这么快就来电话,是顶不住压力了?”
秦川无视了他语气中的调侃,开门见山,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康帮主,暗网上那条关于我的一千万美金悬赏,想必你已经看到了。”
“呵呵,消息传得倒是快。怎么,是怕了,想让我大圈帮提前出手保你?”
康伟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不,”
秦川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我是想,把这一千万美金,送给康帮主。”
“呃……什么?”
电话那头的康伟明显愣住了,语气中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你……你再说一遍?送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
秦川清晰地重复道:“康帮主可以安排人,‘抓住’我,然后去向黑鹰集团领取那一千万美金的赏金。”
他顿了顿,话锋随即一转,“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康伟的声音充满了警惕和疑惑,他完全猜不透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条件就是……”
秦川不紧不慢地说,“请康帮主立刻安排足够的人手过来,‘保护’我,至少三到四个小时。”
“在这段时间内,确保我不被其他任何人抓走。等到我确认某件事情安全之后,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拿下我,去兑换赏金。”
手机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显然康伟正在急速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提议。
几秒钟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复杂:
“秦先生,你应该知道,国内的朋友是委托我保护你的安全。如果我反过来把你交给黑鹰,这岂不是让我康伟背信弃义,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康帮主多虑了。”
秦川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语气诚恳而镇定。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我请求你这么做的。”
“事后,我会亲自向国内的朋友解释清楚,所有责任由我一力承担,与康帮主绝无干系。”
“而且,这本身就是在帮助我,与其让我最终落在那些毫无底线的杂碎手里,受尽折磨后再被交给黑鹰,不如由康帮主‘帮’我这个忙,至少能保证我在这几个小时内是安全的,而你们也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
“我们虽未谋面,但都是朋友的朋友,这笔交易,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秦川的话逻辑清晰,利弊分明,将一场可能的背叛,巧妙地扭转成了一个双赢的合作提议。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片刻,显然康伟在权衡。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声音变得干脆:
“好!这笔买卖,我接了!我马上派最得力的人手过去!希望秦先生……言而有信。”
“康帮主最好快一点,”
秦川抬眼望向工地入口的方向,语气依旧平静,“因为……第一批客人,已经到了。”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只见被撞开的工地大门口,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数十条人影。
他们如同从黑暗中渗出的鬼魅,无声无息地聚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篝火旁那个孤独的身影,那里燃烧的不仅是火焰,更是一千万美金的诱惑。
秦川依旧稳坐不动,仿佛来的不是一群饿狼,而是一群不相干的过客。
他的目光平静地迎向那群人,落在了为首者身上。
那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但身材挺拔,精神矍铄,丝毫不见老态。
他一头花白的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油光锃亮。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从左眼眼角一直斜拉到嘴角,为他原本还算周正的面容平添了十分的凶狠与威严。
他身穿一件做工考究的黑色丝绸唐装,胸前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飞龙图案,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
在他身后,紧跟着四名形态各异、但眼神都同样锐利彪悍的男子,显然是他的核心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