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大带着东拼西凑的钱,找到了那位姓郑的老律师。郑律师年近六十,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听完林心大语无伦次、夹杂着泪水的叙述后,神色凝重地沉默了很久。
“林女士,”郑律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首先,我必须明确告诉你,你儿子林瓦涉及的这类案件,属于危害国家安全罪的范畴,是刑法中最严重的罪行之一。这类案件,保密级别极高,审理过程不公开,律师的介入权限也受到严格限制。”
林心大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郑律师继续解释道:“作为辩护律师,我可能无法查阅全部案卷,尤其是指控的核心证据。我的主要作用,是确保司法程序的合法性,维护当事人最基本的诉讼权利,比如申请回避、核对笔录、在法庭上做有限的辩护和陈述。至于案情本身……最终还是要看司法机关掌握的证据。”
他看了看林心大绝望的脸色,叹了口气:“而且,这类案件,如果证据确凿,量刑会非常重。你要有心理准备。”
“郑律师,”林心大声音颤抖,几乎要跪下,“我不求他能没事……我知道他犯了法,该受惩罚。我只求您……帮我确认一下,他人还活着吗?身体怎么样?关在哪里?我……我这个当妈的,就想知道个准信儿啊!”她的眼泪再次涌出,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郑律师被这位母亲的悲痛打动,点了点头:“这个……理论上,在法院判决前,家属是可以申请会见的,但需要办案机关批准,难度很大。不过,委托律师之后,我可以依法向办案机关了解当事人的羁押地点和基本健康状况。这应该是目前我能为你做的、最实际的事情了。”
“好!好!这就够了!谢谢您!郑律师!”林心大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办理了委托手续,将皱皱巴巴的律师费交上。
接下来的日子,是焦灼的等待。林心大每天守着那个旧手机,生怕错过郑律师的任何消息。她依旧经营着美容院,照顾着天赐和公婆,但魂不守舍,常常做着事就出了神。
天赐看着母亲日渐消瘦和沉默,心里很难过。他懂事地努力学习,尽量不让妈妈操心,有时还会笨拙地安慰她:“妈,哥哥……哥哥他一定会没事的。”
林心大摸摸儿子的头,心里更是酸楚。一个儿子前途未卜,生死不明;另一个儿子正值关键时期,需要她全力守护。她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扯到极限的皮筋,随时可能断裂。
两周后,郑律师终于来了电话。林心大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林女士,”郑律师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带着一丝疲惫,“我通过合法途径,向办案单位发出了律师函,询问林瓦的情况。刚刚得到回复。”
“怎么样?”林心大屏住呼吸。
“人还活着,目前羁押在省第一看守所。”郑律师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一些,“关于健康状况,官方回复是‘身体状况稳定,正在接受必要的医疗监护’。但……根据我的经验,这种措辞通常意味着,当事人的身体或精神可能承受着巨大压力,但尚未出现危及生命的紧急情况。”
这个消息,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林心大心上。儿子还活着,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但“省一看守所”、“身体状况稳定”这些冰冷的字眼,以及郑律师委婉的暗示,都告诉她,瓦片正处在一种极度艰难和痛苦的境地。
“我……我能去看看他吗?”林心大哽咽着问。
“很难。”郑律师直言不讳,“案件在侦查阶段,又是这种性质,家属会见基本不可能批准。或许……等案件移送到法院,进入审理阶段后,有一线希望,但也要看法官是否准许。”
放下电话,林心大瘫坐在椅子上。虽然得到了一点消息,但前景依然黯淡,甚至更加具体地感受到了儿子所处的绝境。那种明知骨肉在受苦,却无法靠近、无法安慰、无能为力的感觉,比纯粹的未知更加折磨人。
法理难容,亲情难舍。 林心大站在法律的高墙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国家的铁律面前,个人的爱恨情仇是多么渺小。她能做的,似乎只剩下等待,等待一个她无法预料、也未必能承受的最终判决。
这条寻子之路,比想象中更加漫长和绝望。 但无论如何,知道了瓦片的下落,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残酷的慰藉。她将这份沉重的消息深埋心底,继续着她日复一日的生活,只是眼神深处,又多了一层无法融化的寒冰。她等待着,等待着那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可能与儿子的下一次“见面”,或许,那将是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