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的青铜宫灯在秋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连光都畏惧这殿内的肃杀之气。胡亥蜷缩在龙椅之上,锦袍沾染着酒渍与泪痕,眼神空洞地望着殿外。自赵高被诛后,他虽重掌朝政,却如傀儡般被现实撕扯得支离破碎。关东六国复辟的烽火连天,巨鹿城下,项羽的楚军如猛虎出笼,四十万秦军精锐覆灭的消息传来时,他手中的玉圭“啪”地碎成两截。
“陛下,子婴公子求见。”老宦官的声音颤抖,似怕惊了这风雨飘摇中的孤舟。
胡亥猛地抬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癫狂:“让他进来!让他看看,这大秦的天下,这朕的江山!”
子婴步入殿内,一袭素色深衣,面容清瘦却目光如炬。他身后跟着林悦,一袭月白曲裾,发间仅以木簪固定,清雅如竹,却掩不住眉间忧色。自穿越至此,她已在这秦宫沉浮数年,从初时的懵懂到如今的冷静,她以为自己已看透这权力场的残酷,却仍被胡亥的颓态刺痛。
“子婴,你来得正好。”胡亥踉跄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子婴,突然抓住他的衣襟,“他们都说朕是暴君,说朕杀兄弑父,可朕……朕只是想守住父皇留下的江山啊!”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像极了迷路的孩子。
子婴神色平静,轻轻掰开胡亥的手指:“陛下,秦二世而亡,非您一人之过。暴政如火,焚尽民心;苛律如冰,冻裂邦本。臣今日来,是愿以宗室之身,担起这风雨飘摇的大秦。”
胡亥愣住,随即大笑,笑声中满是悲凉:“好!好!子婴,你比朕有胆气。这皇位,朕让给你了。”他踉跄后退,跌坐在地,目光望向林悦,“林姑娘,你曾说,朕若悔改,尚有一线生机。如今……可还来得及?”
林悦蹲下身,与胡亥平视,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陛下,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但大秦的病,已入骨髓,非一人之力可医。”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臣女拟的《秦律改良七策》,若能施行,或可缓民怨,聚人心。但……”她顿了顿,“需有明君,方能成事。”
胡亥接过竹简,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竹简上,染红了“民本”二字。他苦笑:“林姑娘,朕……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言罢,头一歪,竟就此气绝。
胡亥的死,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未央宫内,哭声与议论声交织,而子婴却站在殿前,望着远处被战火染红的天空,神色凝重。林悦站在他身旁,轻声问:“公子,接下来,您打算如何?”
子婴转头,目光坚定:“林姑娘,你曾说,大秦的灭亡,非一朝一夕之功。但朕不愿坐以待毙。朕要继位,要改革,要给这大秦,给这天下,一个转机。”
三日后,子婴在咸阳宫正式登基,称秦王(因秦已失九鼎,不再称帝)。朝堂之上,他宣布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并命林悦宣读《秦律改良七策》。竹简展开,第一条便是“废除连坐法,罪不及妻孥”;第二条“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第三条“开言路,纳谏言”……每读一条,朝臣皆哗然,有赞许,有反对,更有恐惧。
“秦王,此策若行,恐动摇国本!”丞相李斯之侄,李由出列,面色阴沉,“秦律严明,乃先帝一统六国之根本,岂可轻易改动?”
子婴目光如炬,直视李由:“李丞相,秦律严明,却也严苛。六国遗民,何尝不是因秦律而怨声载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若不改,大秦何以存续?”
李由哑口无言,退下时,目光阴鸷地扫过林悦。林悦心中一凛,她知道,这改革之路,注定荆棘满布。
退朝后,子婴独留林悦于偏殿。“林姑娘,今日朝堂之上,多谢你为朕撑腰。”他苦笑,“但朕知道,这改革,才刚刚开始。”
林悦摇头:“秦王言重了。臣女只是尽己所能。但臣女担心,这改革,能否在项羽的铁蹄下,争得一线生机?”
子婴沉默。窗外,秋风呼啸,似在呜咽。他走到窗前,望着远方:“巨鹿之战,四十万秦军覆灭,项羽威震天下。朕知道,他下一步,便是咸阳。但朕不能束手就擒。朕要改革,要强秦,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林悦回到住处,心中五味杂陈。她打开系统界面(假设她有穿越者自带的系统),看着上面“历史走向:秦朝灭亡(不可逆)”的字样,心中一阵刺痛。她曾以为,凭借自己的知识,能改变历史,能救大秦于水火。但现实,却如此残酷。
“林姑娘,您回来了。”侍女小桃端着茶进来,见她神色不对,轻声问,“可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林悦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小桃,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封信。”
她提笔,却久久未落。信,是写给蒙毅的。自蒙恬被赐死后,蒙毅被囚于阳周,她曾多次想救他,却无能为力。如今,子婴继位,改革在即,她想,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
“蒙毅将军:
巨鹿一战,秦军败绩,天下震动。子婴秦王继位,欲行改革,以强秦。然项羽势大,咸阳危在旦夕。悦知将军忠勇,亦知将军心系大秦。今有一策,或可救秦:将军可暗中联络旧部,于项羽攻咸阳时,里应外合,击其不备。同时,子婴秦王可推行新政,收拢民心。内外兼修,或可转危为安。
然此策凶险,需将军速做决断。悦知将军或疑悦之动机,然悦穿越至此,已视大秦为第二故乡,视将军为挚友。愿以命相托,共守此土。
林悦 敬上”
写完信,林悦长舒一口气。她知道,这封信,可能改变不了什么,甚至可能害了蒙毅。但她不能坐视大秦灭亡,不能坐视子婴的努力付诸东流。她要试试,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子婴的改革,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朝堂之上,反对声浪渐起。以李由为首的保守派,暗中串联,企图阻止改革。而林悦,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秦王,林悦一介女流,何德何能,参与朝政?”一日早朝,李由再次发难,“且其提出的《秦律改良七策》,动摇国本,实乃祸国殃民之策!”
子婴面色阴沉:“李丞相,林姑娘乃朕之智囊,其策皆为强秦而设。你如此阻挠,是何居心?”
李由冷笑:“秦王,臣非阻挠改革,乃怕改革之名,行乱政之实。且林悦来历不明,臣怀疑,她乃六国余孽,欲乱秦者!”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林悦面色微白,却强自镇定:“李丞相,悦来历,秦王皆知。悦若欲乱秦,何须等至今日?且悦之策,皆以民为本,何来乱政之说?”
子婴拍案而起:“李由!朕念你乃李斯丞相之后,一直礼待有加。但你若再如此无理取闹,休怪朕不客气!”
李由面色变幻,最终冷哼一声,退下。但林悦知道,这,只是开始。
退朝后,子婴独留林悦。“林姑娘,今日之事,朕向你道歉。李由等人,朕会处理。但改革之路,注定艰难。你……可后悔?”
林悦摇头:“秦王言重了。臣女既已选择这条路,便无后悔可言。且臣女相信,只要我们坚持,总有一天,会看到大秦的复兴。”
子婴望着她,目光中闪过一丝感动:“林姑娘,有你,是朕之幸,是大秦之幸。”
巨鹿之战后,项羽的威名传遍天下。他率楚军,一路西进,所向披靡。咸阳城内,人心惶惶。子婴的改革,虽在一定程度上收拢了民心,但在项羽的铁蹄下,却显得如此脆弱。
“秦王,项羽已破函谷关,不日将至咸阳。”一日,急报传来,子婴面色凝重。
他召集朝臣,商议对策。“诸位爱卿,项羽势大,咸阳恐难守。你们……可有良策?”
朝臣面面相觑,无人敢言。李由出列:“秦王,臣以为,可效仿先帝,焚书坑儒,以震慑天下。同时,加固城防,坚守待援。”
子婴皱眉:“焚书坑儒?此策虽可震慑一时,却失民心。且如今,何处还有援军?”
林悦出列:“秦王,臣女以为,不可硬抗。项羽此来,乃为复仇,为灭秦。若我们一味抵抗,只会激怒他,导致咸阳生灵涂炭。不如……开城投降,以求和平。”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李由冷笑:“林悦,你竟敢言投降?你可知,投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秦灭亡,意味着我们皆成阶下囚!”
林悦摇头:“李丞相,悦非言投降,乃言止战。项羽虽勇,却非无情之人。若我们开城投降,以礼相待,或可保咸阳百姓平安。且子婴秦王可借此机会,推行新政,以待时机。”
子婴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林姑娘所言有理。朕……同意开城投降。”
咸阳城门缓缓打开,子婴身着素服,率文武百官出迎。林悦站在他身旁,目光坚定。她知道,这,或许是大秦最后的尊严。
项羽骑在马上,望着眼前的子婴,冷笑:“你就是子婴?秦三世?”
子婴躬身行礼:“子婴,愿以咸阳城,换天下太平。”
项羽大笑:“太平?你秦朝暴政,何来太平?今日,我便要血洗咸阳,为天下苍生讨个公道!”
林悦面色微变,她没想到,项羽竟如此决绝。她上前一步:“项将军,秦朝暴政,确乃事实。但子婴秦王继位以来,已行改革,欲强秦。且咸阳百姓,何其无辜?将军若血洗咸阳,与暴秦何异?”
项羽目光如炬,直视林悦:“你?就是那个提出《秦律改良七策》的林悦?”
林悦点头:“正是臣女。将军,暴政如火,焚尽一切。但和平,如水,可润万物。将军若愿给大秦一个机会,给天下一个机会,臣女愿以命相保,子婴秦王必行新政,以慰天下。”
项羽沉默。他望着林悦,望着她眼中的坚定与真诚,心中竟有一丝动摇。他想起自己起兵的初衷,不就是为了推翻暴秦,还天下一个太平吗?如今,若血洗咸阳,与暴秦何异?
“好。”项羽最终点头,“我便给你一个机会。若子婴真能行新政,以慰天下,我便不血洗咸阳。但若他食言……”他目光如刀,扫过子婴,“我项羽,绝不轻饶!”
子婴躬身行礼:“多谢项将军。子婴,必不负所托。”
林悦望着子婴,望着他眼中的坚定与决心,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改革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爱,有信念,他们,一定能走下去。
咸阳城,在经历了短暂的动荡后,逐渐恢复了平静。子婴在林悦的辅佐下,继续推行新政,废除苛律,轻徭薄赋,开言路,纳谏言。咸阳百姓,渐渐感受到了新政带来的变化,民心渐稳。
而项羽,在留下了部分兵力监视咸阳后,继续率军东进,欲一统天下。林悦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未来的路,还很长,很艰难。但她相信,只要他们坚持,只要他们有爱,有信念,就一定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夜深了,林悦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心中默默祈祷。愿这大秦,能在这风雨飘摇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愿这天下,能在这动荡不安中,迎来真正的太平。
而她,也将继续在这秦宫绮梦中,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