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舟坐在夏海老房子的院坝里,后背靠着晒得暖融融的土墙,脖子上套着个深灰色的毛线脖套——是他奶奶以前织的,针脚有点歪,边缘还起了点球,这次回夏海收拾老东西时翻出来的,他非要戴上,说“奶奶织的,挡风”。
手里攥着瓶刚从小卖部买的冰露汽水,塑料瓶上凝着层薄薄的水珠,攥在手里凉丝丝的。他没急着喝,先把汽水举到眼前看,瓶身上的标签被他摸得有点皱,嘴里还念叨:“以前跟爷爷来小卖部,就想买这个,爷爷总说太凉,不让喝,现在我能随便喝了。”
苏晚端着盘切好的西瓜走出来,看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天这么热,你戴个脖套不闷啊?赶紧摘了,小心出汗着凉。”
厉沉舟赶紧把脖套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只露双眼睛:“不闷!奶奶织的,暖和!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小了点,“戴着像奶奶还在身边似的。”
苏晚心里软了软,没再劝他摘,把西瓜盘放在他旁边的石桌上:“行,想戴就戴着,吃块西瓜,解解暑。”
厉沉舟这才拧开冰露汽水的瓶盖,“啪”的一声响,气泡往上冒,他赶紧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冰丝丝的汽水滑进喉咙,带着点淡淡的甜味,他眼睛一下子亮了,咂咂嘴:“好喝!比医院的白开水好喝多了!”
喝了两口汽水,他又拿起块西瓜,啃得满脸都是汁水,脖套边缘也沾了点红色的瓜瓤。苏晚递给他张纸巾,他也不用,就用手背蹭了蹭,又喝了口汽水,打了个带着甜味的嗝。
院坝外传来邻居家小孩的笑声,还有海浪拍岸的声音。厉沉舟靠在土墙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的冰露汽水捏得紧紧的,脖子上的旧脖套随着他的呼吸轻轻动着。过了会儿,他突然跟苏晚说:“苏晚,要是奶奶还在,肯定会跟我一起喝汽水,她以前总偷偷给我塞糖吃。”
“会的,”苏晚坐在他旁边,拿起块西瓜,“奶奶肯定也想看着你现在这样,能安安稳稳喝汽水,戴她织的脖套。”
厉沉舟点点头,又喝了口汽水,这次喝得慢了点,好像在细细品味道。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脖套上的毛线在光线下泛着浅灰色的光,手里的冰露汽水冒着细小的气泡,院坝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他偶尔喝汽水的轻响。
直到汽水快喝完,瓶里只剩下点气泡,他才把空瓶捏扁,放进旁边的塑料袋里——苏晚跟他说过,垃圾要装起来扔去垃圾桶,不能随便扔。然后又摸了摸脖子上的脖套,小声说:“明天还戴这个,再买瓶冰露汽水,咱们去海边喝。”
“好啊,”苏晚笑着点头,“明天咱们早点起,去海边看日出,再买冰露汽水。”
厉沉舟笑了,露出点孩子气的模样,靠在土墙上,慢慢闭上眼睛,好像已经在想明天去海边的事了。脖套还套在脖子上,手里还攥着那个空汽水的塑料瓶,阳光晒在他身上,暖烘烘的,像奶奶以前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厉沉舟是被鸡叫吵醒的。
不是精神病院那种隔着老远、模模糊糊的笼养鸡叫,是夏海老房子后面那家农户养的公鸡,嗓门亮得像装了喇叭,“喔——喔——喔”地扯着嗓子喊,一下接一下,把窗棂上糊的旧报纸都震得轻轻晃。他睁开眼,没看见医院熟悉的白天花板,而是木梁上挂着的旧风扇,扇叶上积了层薄灰,旁边还垂着串用红绳绑着的干辣椒,是以前奶奶挂的,这么多年过去,还红得发亮。
他翻了个身,手摸到了枕头边的脖套——深灰色的毛线,针脚歪歪扭扭,边缘起了球,是昨天从老衣柜最底下翻出来的。他赶紧抓过脖套,贴在脸上蹭了蹭,毛线有点糙,却带着股晒过太阳的暖乎乎的味道,像奶奶以前抱他时身上的味道。他坐起身,把脖套往脖子上套,套了两次才套好,刚好护住下巴,暖意在脖子里绕了一圈,连带着心里都热乎起来。
“醒啦?”门被轻轻推开,苏晚端着个搪瓷碗走进来,碗里是小米粥,上面飘着个荷包蛋,“赶紧起来洗漱,粥刚熬好,再放就凉了。”
厉沉舟点点头,掀开薄被下床。地上是水泥地,有点凉,他没找拖鞋,光脚踩在地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海风一下子涌进来,带着咸咸的味道,还混着点远处渔船的马达声。他往远处看,能看见一片灰蒙蒙的海,海面上飘着几艘小渔船,像撒在水上的小纸片。
“别光脚站着,小心着凉。”苏晚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去给他找拖鞋,“昨天跟你说过,海边早上凉,得穿拖鞋。”
厉沉舟赶紧把脚缩回来,踩在床边的旧棉絮上。苏晚找了双蓝色的塑料拖鞋给他,他套上,趿拉着走到外面的院子里。院坝是用青砖铺的,有些砖已经裂了缝,缝里长了点杂草。靠墙的地方有个老灶台,灶台上放着个掉了瓷的铁锅,旁边堆着几根柴火,都是昨天他们从后山捡的。
他走到院坝边,扒着木栅栏往外看。隔壁院子里,一个老奶奶正坐在小板凳上择菜,看见他,笑着挥了挥手:“小伙子,是老厉家的孙子吧?好些年没见啦!”
厉沉舟愣了一下,想不起来这个奶奶是谁,却也跟着笑,挥了挥手:“奶奶好!”
“哎!”老奶奶应着,又低头择菜,“早上凉快,等会儿去海边逛逛啊,现在退潮,能捡着小贝壳!”
厉沉舟点点头,心里记着这话,转身回屋洗漱。洗漱间在院子角落,是个小棚子,里面放着个旧脸盆,盆里的水是苏晚早上从井里打上来的,有点凉。他掬起水泼在脸上,凉丝丝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洗漱完,他回到屋里喝小米粥。粥熬得很稠,小米的香味特别浓,荷包蛋煎得外焦里嫩,咬一口,蛋黄流出来,香得他眯起眼睛。苏晚坐在旁边看着他,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着什么——是医生让她记的,每天厉沉舟吃了多少饭,睡了多久,情绪怎么样。
“今天想去哪儿?”苏晚合上笔记本,问他。
厉沉舟嘴里还嚼着粥,含糊地说:“去海边,捡贝壳,刚才隔壁奶奶说退潮了能捡贝壳。”
“行,那吃完粥咱们就去。”苏晚笑着说,“对了,昨天你说想喝冰露汽水,等会儿去海边的时候,咱们先去小卖部买两瓶,路上喝。”
厉沉舟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把碗里剩下的粥喝完,还把碗底舔了舔:“好!买两瓶!我一瓶,你一瓶!”
苏晚无奈地笑了,递给他张纸巾:“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吃完咱们把碗洗了,就出发。”
厉沉舟点点头,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拿起自己的碗走到院坝的水龙头边。水龙头是旧的,拧了半天才拧开,水流细细的。他学着苏晚昨天的样子,用洗洁精把碗抹了遍,再用清水冲干净,放在旁边的石板上控干水。
收拾好东西,苏晚背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水、纸巾,还有个空袋子,用来装捡来的贝壳。厉沉舟跟在她后面,趿拉着拖鞋,脖子上套着脖套,手里攥着点零钱——是昨天苏晚给他的,让他等会儿自己去买汽水。
他们沿着村道往海边走。村道是水泥路,两旁种着椰子树,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路上遇到不少村民,有的背着渔网,有的提着水桶,看见他们,都笑着打招呼。苏晚也跟着打招呼,还跟他们聊两句,说厉沉舟回来看看,顺便住两天。
厉沉舟跟在后面,不说话,却把每个打招呼的人都记在心里。他记得以前跟爷爷走这条路的时候,也是这样,大家都笑着跟爷爷打招呼,爷爷会停下来跟他们聊半天,有时候还会把口袋里的糖分给旁边的小孩。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小卖部。小卖部是个低矮的平房,门口挂着个红色的招牌,上面写着“便民小卖部”,字都有点褪色了。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正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抽烟,看见他们,赶紧站起来:“要点啥?”
“买两瓶冰露汽水。”厉沉舟抢先开口,把手里的零钱递过去。
老板接过钱,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冰露汽水,递给厉沉舟:“三块钱,找你两块。”
厉沉舟接过汽水和零钱,把零钱揣进兜里,一瓶递给苏晚,一瓶自己攥着。汽水是冰镇的,塑料瓶上凝着层薄水珠,攥在手里凉丝丝的。他没急着喝,跟苏晚一起走出小卖部,继续往海边走。
又走了几分钟,就到了海边。沙滩是金黄色的,一眼望不到头。现在是退潮,沙滩上露出不少礁石,礁石缝里藏着小螃蟹和小贝壳。有几个小孩在沙滩上跑,手里拿着小铲子,蹲在地上挖沙子,笑声传得老远。
厉沉舟赶紧跑过去,蹲在一个礁石旁边,用手扒拉礁石缝里的沙子。沙子是暖的,扒着扒着,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赶紧挖出来——是个小小的贝壳,白色的,上面带着褐色的花纹,像个小扇子。
“苏晚!你看!我找到贝壳了!”他举着贝壳,兴奋地喊。
苏晚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拿起贝壳看了看:“真好看,放袋子里吧,等会儿咱们多捡点,回去装在罐子里。”
厉沉舟点点头,把贝壳放进苏晚递过来的袋子里,又继续挖。他挖得很认真,手指都沾满了沙子,却一点也不在意。有时候挖到小螃蟹,他会小心翼翼地把螃蟹拿起来,看一会儿,再放回礁石缝里,嘴里还念叨:“你快点长大,下次我来再看你。”
苏晚坐在旁边的礁石上,看着他。厉沉舟蹲在沙滩上,脖子上的脖套被风吹得轻轻动,阳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偶尔会抬头跟苏晚说几句话,举着刚找到的贝壳给她看,眼睛亮得像星星。
过了一会儿,厉沉舟觉得有点渴了,拿出冰露汽水,拧开瓶盖。“啪”的一声,气泡往上冒,他赶紧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冰丝丝的汽水滑进喉咙,带着点淡淡的甜味,瞬间驱散了身上的热意。他咂咂嘴,又喝了一口,递给苏晚:“苏晚,你也喝,可好喝了!”
苏晚接过汽水,喝了一小口,把瓶子还给她:“你喝吧,我不渴。”
厉沉舟点点头,又喝了几口,把瓶盖拧好,放在旁边的礁石上,继续挖贝壳。沙滩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有的在拍照,有的在散步,还有的在捡贝壳,跟厉沉舟一样,蹲在地上扒拉沙子。
太阳慢慢升高,有点晒了。苏晚从帆布包里拿出帽子,递给厉沉舟:“戴上帽子,别晒黑了。”
厉沉舟接过帽子,是顶草编的帽子,有点大,戴在头上往下滑。他用手扶着帽子,继续挖贝壳。袋子里已经装了不少贝壳,有白色的、褐色的,还有的带着彩色的花纹,堆在一起,像一堆小小的宝石。
“咱们先找个地方歇会儿吧,太阳太晒了。”苏晚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等下午凉快了再来捡。”
厉沉舟有点舍不得,却还是点点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他的t恤上沾了不少沙子,裤子也被海水打湿了点,却一点也不在意。他提着装贝壳的袋子,跟在苏晚后面,走到海边的一个遮阳棚下。
遮阳棚是用木头搭的,上面盖着帆布,里面放着几张旧桌子和椅子。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能看见外面的沙滩和海。厉沉舟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拿出里面的贝壳,一个一个摆在桌子上看,还跟苏晚说哪个贝壳好看,哪个贝壳最大。
“饿不饿?”苏晚问他,“前面有个小饭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下午再回来。”
厉沉舟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点点头:“好,吃清蒸鱼,昨天吃的那个,可好吃了。”
“行,就吃清蒸鱼。”苏晚笑着站起来,“把贝壳收起来,别弄丢了。”
厉沉舟赶紧把贝壳放回袋子里,紧紧攥着袋子,跟苏晚一起走出遮阳棚。小饭馆就在遮阳棚旁边,是个蓝色的小房子,门口挂着个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今天的菜:清蒸鱼、炒蛤蜊、凉拌海带丝。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看见他们,笑着迎上来:“两位想吃点啥?”
“来一份清蒸鱼,再来个凉拌海带丝。”苏晚说。
“好嘞!”老板应着,转身进了厨房。
他们找了个靠海的位置坐下,窗户是敞开的,能看见外面的海。厉沉舟趴在窗户上,看着海面上的渔船,嘴里念叨着:“要是爷爷还在,肯定会带我去打渔,爷爷以前说,他年轻的时候,一天能打好多鱼。”
“爷爷肯定也想带你去。”苏晚摸了摸他的头,“等你病好了,咱们可以租个小船,去海上转一圈,跟打渔一样。”
厉沉舟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能去海上?”
“真的,”苏晚点点头,“等你好好吃药,病好了,咱们就去。”
厉沉舟点点头,趴在窗户上,继续看海。没一会儿,老板把菜端上来了。清蒸鱼冒着热气,鱼肉雪白,上面撒着葱花和姜丝,香味一下子飘满了屋子。凉拌海带丝绿油油的,上面淋着香油和醋,看着就好吃。
厉沉舟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鱼肉很嫩,鲜得他眯起眼睛,没一会儿就吃了大半条鱼。苏晚帮他夹了点海带丝,他也吃了不少,还喝了两碗米饭。
吃完午饭,他们又回到遮阳棚下歇了会儿。厉沉舟有点困了,靠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睛。苏晚把他的帽子摘下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海风轻轻吹进来,带着咸咸的味道,厉沉舟睡得很沉,嘴角还带着笑,好像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太阳没那么晒了,海风吹得很凉快。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见苏晚正坐在旁边看手机,手里还拿着个贝壳,在上面画着什么。
“醒啦?”苏晚抬起头,笑着说,“刚想叫你,你就醒了。你看,我在贝壳上画了个小太阳。”
厉沉舟凑过去看,贝壳上用黑色的马克笔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还画了朵小花,很可爱。他接过贝壳,摸了摸上面的画,开心地说:“真好看!我也要画!”
苏晚从包里拿出马克笔,递给她:“给你,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厉沉舟接过马克笔,拿起一个白色的贝壳,想了想,在上面画了个小螃蟹。他画得很认真,螃蟹的腿画得歪歪扭扭,却很可爱。画完,他举着贝壳给苏晚看:“苏晚,你看,我画的螃蟹!”
“真好看!”苏晚笑着说,“比我画的还好看。”
厉沉舟听了,更开心了,又拿起一个贝壳,继续画。他画了小渔船,画了海浪,还画了个戴着脖套的小人,小人手里拿着瓶冰露汽水,一看就是他自己。
画到快四点的时候,他们收拾好东西,又去沙滩上捡贝壳。下午退潮退得更厉害,露出了更多的礁石,能捡到更大的贝壳。厉沉舟挖得更起劲了,有时候还会跟旁边的小孩一起挖,小孩找到好看的贝壳,会跟他分享,他也会把自己找到的贝壳给小孩看。
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的袋子已经装得满满当当,再也装不下贝壳了。厉沉舟提着袋子,跟在苏晚后面,往回走。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海面上也泛着金光,像撒了一层金子。
“今天开心吗?”苏晚问他。
厉沉舟点点头,用力地“嗯”了一声:“开心!捡了好多贝壳,还喝了冰露汽水,吃了清蒸鱼。”
“那明天还来捡贝壳吗?”苏晚又问。
“来!”厉沉舟赶紧说,“还要买冰露汽水,还要戴奶奶织的脖套。”
苏晚笑着点点头,伸手牵住他的手。厉沉舟的手有点糙,却很暖和。他们沿着村道往回走,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路边的椰子树在风中摇曳,树叶沙沙响,像在唱着一首温柔的歌。
回到老房子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苏晚去做饭,厉沉舟坐在院坝里,把今天捡的贝壳倒在石板上,一个一个地数。数了好几遍,也没数清楚到底有多少个,却还是乐此不疲。
晚饭是面条,苏晚在面条里放了番茄和鸡蛋,还有中午剩下的鱼肉。厉沉舟吃了两大碗,还喝了碗面汤。吃完晚饭,他帮苏晚洗碗,虽然洗得不太干净,却很认真。
洗完碗,他们坐在院坝里的小板凳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海边的星星特别亮,密密麻麻的,像撒在黑布上的钻石。厉沉舟靠在苏晚肩膀上,手里攥着个画了小太阳的贝壳,小声说:“苏晚,我不想回医院了,我想一直在夏海待着。”
苏晚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轻轻的:“等你病好了,咱们就经常来这儿住,住好久好久,好不好?”
厉沉舟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苏晚肩膀上。脖子上的脖套暖乎乎的,手里的贝壳也暖乎乎的,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海风轻轻吹着,带着咸咸的味道。他觉得特别开心,特别踏实,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只剩下眼前的温暖和宁静。
过了会儿,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坐起来说:“苏晚,明天早上咱们去买冰露汽水的时候,能不能多买一瓶?我想放在奶奶的照片前面,奶奶以前也没喝过。”
苏晚心里软了软,点点头:“好,多买一瓶,放在奶奶的照片前面。”
厉沉舟笑了,又靠在苏晚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院坝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他睡得很沉,嘴角带着笑,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画了小太阳的贝壳,脖子上的脖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厉沉舟是被院子里的柴火声弄醒的。他睁开眼,天刚蒙蒙亮,木梁上的旧风扇还没动,窗外已经有了动静——苏晚在院子里劈柴火,斧头砍在木头上,“咚、咚”的声儿,不重,却一下下敲在耳朵里,听得清清楚楚。
他翻了个身,摸了摸脖子上的脖套,还是暖乎乎的。昨天晚上睡觉他没摘,就这么戴着,现在脖套边缘蹭着下巴,有点痒。他坐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扒着窗户缝往外看。苏晚穿着件灰色的外套,袖子挽到胳膊肘,正弯腰捡地上的柴火,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几缕碎发贴在额头上。
“醒了就赶紧洗漱,粥快熬好了。”苏晚好像察觉到他在看,抬头往窗户这边望了一眼,笑着喊了一声。
厉沉舟赶紧缩回脑袋,脸有点热,转身去洗漱。洗漱间的水还是凉的,他掬起水泼在脸上,打了个哆嗦,脑子却清醒了不少。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套着奶奶织的脖套,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还有点没睡醒的红血丝,却比在医院的时候精神多了——在医院,他很少这么早醒,大多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醒了也不想动。
洗漱完,他走到院子里。苏晚已经把柴火劈得差不多了,正往灶膛里添柴。老灶台的烟筒里冒出淡淡的青烟,飘在早上的空气里,带着点柴火的味道。
“去把桌上的粥端过来,小心烫。”苏晚指了指院坝里的石桌,上面放着个搪瓷锅,“我再炒个鸡蛋,马上就好。”
厉沉舟点点头,走过去端搪瓷锅。锅有点烫,他用袖子垫着,把锅端到旁边的小板凳上,又去屋里拿了两个碗。他盛了一碗粥,放在苏晚旁边的位置,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小板凳上喝起来。粥还是热的,小米的香味裹着热气往鼻子里钻,喝一口,暖到肚子里,浑身都舒服。
苏晚炒好鸡蛋,端着盘子走过来。鸡蛋炒得金黄,撒了点盐,香得厉沉舟直咽口水。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鸡蛋,塞进嘴里,烫得他直呼气,却还是舍不得吐出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晚笑着,也夹了一口鸡蛋,“今天咱们去镇上逛逛吧?昨天听隔壁奶奶说,镇上今天有集市,能买着新鲜的海货,还能买着你爱吃的糖。”
厉沉舟眼睛一下子亮了,嘴里还嚼着鸡蛋,含糊地说:“好!去镇上!买糖!还要买冰露汽水!”
“行,都买。”苏晚点点头,又给他夹了块鸡蛋,“先把粥喝完,一会儿咱们就出发。”
厉沉舟赶紧加快速度,几口喝完碗里的粥,又盛了一碗。他吃得急,嘴角沾了点粥粒,苏晚递给他张纸巾,他胡乱擦了擦,就去屋里换衣服。昨天穿的t恤沾了沙子,他找了件干净的蓝色短袖,套在身上,又把脖套理了理,确保遮住脖子,才趿拉着拖鞋出来。
苏晚已经收拾好了,背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钱包和纸巾。她看了看厉沉舟的拖鞋,皱了皱眉:“穿这个去镇上不行,路太远,拖鞋磨脚,换双运动鞋。”
厉沉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拖鞋,有点不乐意:“我不想穿运动鞋,热。”
“听话,穿运动鞋舒服,不然走半路脚疼,到时候逛不了集市,也买不了糖。”苏晚耐心劝他,“昨天给你找出来的那双白色运动鞋,就挺好,穿上不热。”
厉沉舟撅了撅嘴,还是转身回屋换运动鞋。他不喜欢穿运动鞋,觉得裹得脚难受,可一想到去镇上能买糖和冰露汽水,还是乖乖换了。出来的时候,他把拖鞋也带上了,塞在帆布包里:“到了镇上我再换拖鞋。”
苏晚无奈地笑了,没跟他争:“行,到了镇上再换。”
他们锁好门,沿着村道往镇上走。早上的风很凉快,吹在脸上,带着点海的味道。路边的野草上还挂着露珠,太阳慢慢升起来,把光线洒在地上,亮堂堂的。厉沉舟走在前面,脚步轻快,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路边的野花,或者追追飞过的蝴蝶,像个孩子似的。
苏晚跟在他后面,慢慢走。她看着厉沉舟的背影,蓝色的短袖,灰色的脖套,白色的运动鞋,走在晨光里,身影轻快。她心里有点软——在医院的时候,厉沉舟很少这样,大多时候都是蔫蔫的,要么坐在角落里发呆,要么就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像现在这样开心的样子,很难得。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到了镇上。镇口有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夏海镇”三个红色的大字,牌子下面围着几个卖早点的小摊,飘着油条和豆浆的香味。厉沉舟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拉着苏晚的手,往小摊那边走:“苏晚,我想吃油条!”
“好,买两根油条,再买杯豆浆。”苏晚点点头,走到一个小摊前,“老板,来两根油条,一杯热豆浆。”
老板应着,很快就把油条和豆浆递过来。油条炸得金黄酥脆,咬一口,油香满嘴。厉沉舟拿着油条,吃得津津有味,豆浆有点烫,他吹了吹,小口喝着,眼睛却四处看——集市就在前面的街上,人来人往,特别热闹。
吃完油条,他们往集市走。街上摆满了小摊,有卖海货的,盆里装着活蹦乱跳的虾和螃蟹;有卖蔬菜的,绿油油的青菜,红彤彤的西红柿;还有卖衣服的,五颜六色的衣服挂在架子上,随风飘动。厉沉舟看得眼花缭乱,一会儿跑到这个小摊前看看,一会儿又跑到那个小摊前摸摸,像个好奇的孩子。
“慢点跑,别跟丢了。”苏晚跟在他后面,怕他走丢,时不时喊他一声。
厉沉舟点点头,却还是跑得飞快。他跑到一个卖海货的小摊前,蹲在地上看盆里的螃蟹。螃蟹张着大钳子,在盆里爬来爬去,厉沉舟伸出手,想摸一摸,被摊主拦住了:“小伙子,别摸,螃蟹夹手。”
厉沉舟赶紧缩回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摊主看着他,笑着说:“这螃蟹新鲜,刚从海里捞上来的,买两只回去,蒸着吃,可香了。”
厉沉舟抬头看苏晚,眼里满是期待。苏晚走过来,问摊主:“多少钱一斤?”
“三十五一斤,给你算三十。”摊主说。
苏晚挑了两只大的,称了称,付了钱。摊主用塑料袋把螃蟹装起来,递给苏晚:“回家赶紧蒸,别放太久,不新鲜。”
“好,谢谢老板。”苏晚接过螃蟹,放进帆布包里。
厉沉舟跟着苏晚,又往前走。他看到一个卖糖的小摊,眼睛一下子亮了,拉着苏晚跑过去。小摊上摆满了各种糖,有水果糖,有奶糖,还有棒棒糖,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
“老板,要这个水果糖,还有这个棒棒糖。”厉沉舟指着摊上的糖,兴奋地说。
苏晚笑着,让老板每种糖都称了点,装在袋子里,递给厉沉舟。厉沉舟接过袋子,赶紧拿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水果糖甜甜的,带着点橘子的味道,好吃得他眯起眼睛。
“别吃太多,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苏晚提醒他。
厉沉舟点点头,却还是又拿出一颗棒棒糖,叼在嘴里,含着。他叼着棒棒糖,继续逛集市,看到好玩的东西就停下来看看,苏晚也不催他,就陪着他慢慢逛。
逛到一半,厉沉舟突然想起冰露汽水,拉着苏晚往小卖部走:“苏晚,买冰露汽水!”
他们找到一家小卖部,厉沉舟跑进去,拿起两瓶冰露汽水,递给老板:“老板,要这个!”
苏晚付了钱,接过汽水,拧开一瓶,递给厉沉舟:“慢点喝,别呛着。”
厉沉舟接过汽水,喝了一大口,冰丝丝的汽水混着嘴里的糖味,甜得他直笑。他一边喝汽水,一边跟苏晚逛集市,手里还拿着装糖的袋子,时不时往嘴里塞一颗糖。
逛到中午,集市上的人慢慢少了。苏晚看了看时间,说:“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吃完下午再慢慢逛。”
厉沉舟点点头,他也有点饿了。他们找了家小饭馆,坐在靠窗的位置。厉沉舟拿着菜单,看了半天,点了个清蒸鱼,还有个炒蛤蜊,都是他爱吃的。
菜很快就上来了。清蒸鱼还是那么鲜,鱼肉嫩得一夹就碎;炒蛤蜊炒得香辣,一口一个,吃得厉沉舟停不下来。他吃了满满一碗米饭,还喝了两瓶冰露汽水,撑得他靠在椅子上,摸着肚子直打嗝。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苏晚笑着,递给给他张纸巾,“一会儿吃完,咱们去河边走走,消消食。”
厉沉舟点点头,靠在椅子上歇了会儿,才跟着苏晚走出饭馆。饭馆旁边有条小河,河边种着柳树,柳条垂在水面上,随风飘动。他们沿着河边慢慢走,阳光透过柳叶洒下来,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厉沉舟嘴里还含着颗糖,手里拿着空了的冰露汽水瓶,走在河边,时不时把瓶子举起来,对着阳光看。苏晚跟在他旁边,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别拿着空瓶子了,扔了吧。”
“不扔!”厉沉舟把瓶子抱在怀里,“这个瓶子好看,我要带回去,装贝壳。”
苏晚无奈地笑了,没再劝他。他们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厉沉舟突然停下来,指着河对面的一片树林,说:“苏晚,你看,那边有好多树,咱们去那边玩好不好?”
“那边太远了,而且说不定有虫子,不安全。”苏晚说,“咱们还是往回走,一会儿该回村里了。”
厉沉舟有点不乐意,撅着嘴:“我想去那边玩,我看到那边有小鸟,我想抓小鸟。”
“小鸟抓不到的,而且小鸟也有自己的家,咱们不能抓它。”苏晚耐心劝他,“咱们明天再来镇上,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今天太晚了,再不走,回去就天黑了。”
厉沉舟还是不开心,站在原地不动。苏晚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听话,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来。你要是听话,明天我给你买更多的糖,还买你爱吃的红烧肉。”
提到红烧肉,厉沉舟眼睛亮了亮,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好,那明天再来,买糖,买红烧肉。”
“嗯,明天都买。”苏晚笑着,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往回走的时候,厉沉舟没那么兴奋了,脚步慢了不少,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明天要吃红烧肉。苏晚跟在他旁边,时不时跟他说说话,问他今天开心不开心,厉沉舟点点头,说开心,就是没去成树林有点可惜。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回到了村里。厉沉舟有点累了,脚步越来越慢,苏晚帮他拿着装贝壳的空瓶子,还帮他提着买的海货。回到老房子,厉沉舟一下子坐在院坝里的小板凳上,不想动了。
“先歇会儿,我去做饭。”苏晚把东西放在灶台上,转身去厨房。
厉沉舟点点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脖子上的脖套还是暖乎乎的,嘴里还有糖的甜味,他想着今天在镇上的事,想着明天能吃红烧肉,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晚很快就做好了晚饭,蒸了螃蟹,炒了蛤蜊,还熬了小米粥。厉沉舟闻到香味,一下子坐起来,走到灶台边,等着吃饭。苏晚把菜端到石桌上,厉沉舟拿起筷子,夹了个螃蟹,掰开蟹壳,吃里面的蟹黄。蟹黄很香,吃得他直眯眼睛。
吃完晚饭,厉沉舟帮苏晚洗碗。他洗得很认真,把碗里的油污都洗干净,再用清水冲好几遍,才放在石板上控干水。洗完碗,他坐在院坝里,把今天买的糖倒在手里,一颗一颗地数,数了好几遍,才又装回袋子里,放在枕头旁边。
天黑了,星星慢慢出来了。厉沉舟靠在苏晚肩膀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小声说:“苏晚,今天真开心,明天还要去镇上。”
“好,明天还去。”苏晚摸了摸他的头,“快睡吧,明天要早起。”
厉沉舟点点头,靠在苏晚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他睡得很沉,嘴角还带着笑,手里紧紧攥着装糖的袋子,脖子上的脖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院坝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温暖。
厉沉舟是在下午三点多跟苏晚吵起来的,起因是那只从海边捡回来的小螃蟹。
之前在夏海沙滩上,他蹲在礁石缝里扒拉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这只指甲盖大的小螃蟹抓到手,装在苏晚给的塑料瓶里,瓶底铺了层沙子,还灌了点海水,宝贝得不行。回老房子的路上,他一直把瓶子抱在怀里,生怕晃着小螃蟹,连冰露汽水都顾不上喝。
下午太阳有点毒,苏晚怕小螃蟹闷死,就想把瓶子打开个缝透透气,结果刚碰到瓶盖,厉沉舟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子跳起来,伸手就把瓶子抢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眼睛瞪得溜圆:“你干嘛碰我的螃蟹!”
苏晚被他吓了一跳,手还僵在半空,愣了愣才说:“我没碰它,就是想打开盖子透透气,不然里面没氧气,小螃蟹该憋死了。”
“不用你管!”厉沉舟往后退了两步,把塑料瓶抱得更紧,“我知道怎么养它,你别碰我的东西!”
他这话说得又急又冲,苏晚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这几天在夏海,厉沉舟一直挺听话的,虽然偶尔会犯点小迷糊,但从来没跟她这么大声说过话。苏晚压了压心里的火气,耐着性子说:“沉舟,我不是要抢你的螃蟹,就是想帮你照顾好它。你看这瓶子里就这点海水,太阳一晒,水温升高,小螃蟹会不舒服的。”
“我不要你帮!”厉沉舟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你就是想把它拿走!昨天你还说要把小螃蟹放回去,今天又想碰它,你就是不想让我养!”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手里的塑料瓶都跟着晃了晃,里面的海水溅出来几滴,落在他的蓝色短袖上,留下几个湿印子。苏晚看着他这模样,心里有点委屈,也有点生气——她明明是为了小螃蟹好,怎么就成了不想让他养了?
“厉沉舟,你讲点道理行不行?”苏晚的声音也提高了点,“我什么时候说要把它拿走了?昨天是因为那两只螃蟹太大,你非要煮着吃,我才让你放回去的,这只这么小,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回去?”
“你就是说了!”厉沉舟根本不听她解释,眼睛里都有点红了,“你就是不喜欢我的东西!我捡的贝壳,你说要洗干净才能装罐;我戴奶奶的脖套,你说天热让我摘下来;现在连我的小螃蟹,你都要管!你就是想让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些话像小石子一样砸在苏晚心上,让她一下子就没了脾气,只剩下委屈。她这几天忙前忙后,早上早起熬粥,中午陪他去海边捡贝壳,下午陪他去镇上逛集市,晚上还要给他洗衣服、记病情,从来没半点怨言,怎么到厉沉舟嘴里,就成了“想让他什么都听自己的”?
“我不是想管你,”苏晚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沙哑,“我是怕你照顾不好自己,也怕你把小螃蟹养死了。你那么喜欢它,要是它死了,你不难过吗?”
“不会死!”厉沉舟还是很激动,把塑料瓶举起来,对着太阳看,“你看它好好的,还在爬呢!你就是想找借口拿走它!我不相信你!”
他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跑,“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把苏晚晾在院坝里。院坝里的老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可苏晚却觉得心里凉凉的。她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睛有点发涩,刚才没发出来的火气,这会儿都变成了委屈,堵在胸口,难受得慌。
她蹲在院坝里的石板上,看着地上的蚂蚁爬来爬去,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想起刚认识厉沉舟的时候,他还在精神病院的活动室里拼拼图,话很少,眼神总是怯生生的,连跟人对视都不敢。后来她每天去看他,给她带红烧肉,跟他说夏海的事,他才慢慢跟她说话,慢慢愿意跟她出门。她以为厉沉舟是信任她的,可今天这事,却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走进过他心里。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屋里没什么动静。苏晚怕厉沉舟在里面出事,就站起来,走到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沉舟,你开门,咱们好好说,好不好?我不碰你的小螃蟹了,你别生气了。”
屋里没回应,只有隐隐约约的动静,好像是厉沉舟在里面走动。苏晚又敲了敲门:“沉舟,我给你买了糖,就是你昨天在镇上爱吃的橘子味的,你开门,我给你糖吃。”
还是没回应。苏晚叹了口气,靠在门框上,心里有点慌。厉沉舟犯病的时候,有时候会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她真怕他这次也这样。
又等了一会儿,苏晚听见屋里传来“哗啦”一声,像是塑料瓶掉在地上的声音。她心里一紧,赶紧用力敲了敲门:“沉舟!你怎么了?是不是摔着了?你开门!”
这次,屋里终于有了回应,是厉沉舟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的螃蟹……我的螃蟹掉地上了……”
苏晚一听,也顾不上别的,推了推门,发现门没锁,只是虚掩着。她赶紧推开门进去,就看见厉沉舟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塑料瓶,瓶子已经歪了,里面的海水和沙子都洒在地上,小螃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厉沉舟看见苏晚进来,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声音哽咽着:“它不动了……是不是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把它拿起来,结果没拿稳……”
苏晚走过去,蹲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把小螃蟹捡起来,放在手心里。小螃蟹的腿还动了动,只是有点虚弱。苏晚松了口气,对厉沉舟说:“没打死,就是有点吓着了,咱们赶紧把它放回海里,它就能活过来了。”
厉沉舟抬起头,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睛红红的:“真的吗?放回去它就能活?”
“真的,”苏晚点点头,把小螃蟹放在塑料瓶里,又往里面加了点清水,“它本来就该在海里生活,咱们把它带回家,本来就委屈它了。现在放回去,它就能跟其他小伙伴一起玩了。”
厉沉舟看着塑料瓶里的小螃蟹,又看了看苏晚,眼神里满是愧疚:“苏晚,我刚才是不是跟你吵架了?我是不是说了不好听的话?”
苏晚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她摸了摸厉沉舟的头,笑着说:“没事,你不是故意的。咱们现在就去海边,把小螃蟹放回去,好不好?”
厉沉舟点点头,赶紧站起来,拿着塑料瓶,跟在苏晚后面往海边走。路上,他一直低着头,小声说:“苏晚,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说你不喜欢我的东西。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苏晚说,“我知道你是太喜欢小螃蟹了,才会跟我吵架的。以后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别吵架了,好不好?”
厉沉舟赶紧点点头:“好!以后我不跟你吵架了,有什么事我都跟你好好说。”
他们走到海边的时候,太阳已经有点西斜了,海浪一层一层地拍着沙滩,声音温柔。苏晚蹲在地上,厉沉舟小心翼翼地把塑料瓶里的小螃蟹倒出来,放在沙滩上。小螃蟹在沙滩上爬了爬,很快就钻进了礁石缝里,不见了踪影。
厉沉舟看着小螃蟹消失的地方,有点舍不得,却还是笑着说:“它回家了,真好。”
“是啊,回家了。”苏晚也笑了,拉着厉沉舟的手,“咱们也回家吧,晚上我给你做红烧肉。”
提到红烧肉,厉沉舟眼睛一下子亮了,拉着苏晚的手往回走,脚步轻快。路上,他还跟苏晚说,明天要去海边捡更多的贝壳,还要买冰露汽水,再也不跟她吵架了。苏晚听着他的话,心里暖暖的,刚才的委屈和生气,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回到老房子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苏晚去厨房做红烧肉,厉沉舟坐在院坝里,帮她剥蒜。他剥得很认真,虽然有时候会把蒜皮剥得满地都是,但苏晚也没说他,只是笑着把蒜皮捡起来。
晚饭的时候,厉沉舟吃了满满一碗红烧肉,还喝了两碗粥。他一边吃,一边跟苏晚说今天的事,说自己不该跟她吵架,不该不信任她。苏晚只是笑着听,偶尔夹一块红烧肉给他,让他慢点吃。
吃完晚饭,厉沉舟帮苏晚洗碗。他洗得很认真,把碗里的油污都洗干净,再用清水冲好几遍,才放在石板上控干水。洗完碗,他们坐在院坝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厉沉舟靠在苏晚肩膀上,小声说:“苏晚,有你真好。”
苏晚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有你也很好。”
海风轻轻吹着,带着咸咸的味道,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院坝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声。厉沉舟靠在苏晚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刚才跟苏晚吵架是他不对,以后他再也不会跟苏晚吵架了,他要跟苏晚一起,在夏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捡贝壳,喝冰露汽水,吃红烧肉。
厉沉舟是在吃完晚饭的那会儿问出这句话的。
当时苏晚正蹲在院坝里洗刚吃完的碗,搪瓷碗泡在温水里,沾着点红烧肉的油星子,她拿着丝瓜瓤慢慢擦。厉沉舟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个下午捡的小贝壳,贝壳上还沾着点沙子,他用指甲一点点抠,抠了半天也没抠干净,突然就抬起头,声音轻轻的,问:“苏晚,玩的差不多了吧?”
苏晚擦碗的手顿了一下,水从丝瓜瓤上滴下来,落在盆里溅起小水花。她抬起头看厉沉舟,他还低着头抠贝壳,刘海垂下来挡着眼睛,看不清楚表情,只有手指还在一下下蹭着贝壳上的沙子,动作比刚才慢了不少。
“什么玩的差不多了?”苏晚把碗放进清水里冲,故意把声音放得轻松点,“你是说捡贝壳?明天还能去捡啊,昨天隔壁奶奶说东边的礁石滩上有带彩色花纹的贝壳,咱们还没去呢。”
厉沉舟没抬头,手指停在贝壳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捡贝壳。”他顿了顿,像是在找合适的词,又像是有点不敢说,沉默了几秒才继续,“就是……就是来夏海这事,玩的差不多了吧?”
苏晚手里的碗“哐当”一声碰到了盆沿,她赶紧把碗拿起来,看了看没磕坏,才又放回盆里。她站起来,走到厉沉舟旁边,蹲下来跟他平视:“沉舟,你为什么这么说?是觉得在夏海不好玩了吗?”
厉沉舟这才抬起头,眼睛里有点迷茫,还有点说不清的委屈,他把手里的贝壳递到苏晚面前,贝壳上的沙子被他抠得坑坑洼洼:“不是不好玩,是……是我看你每天都好累啊。”
苏晚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厉沉舟又把贝壳往她面前递了递,继续说:“你早上要早起熬粥,还要劈柴火;中午陪我去海边捡贝壳,太阳那么晒,你后背都晒红了;下午陪我去镇上逛集市,我走累了就蹲在地上,你就陪着我等;晚上还要洗碗、洗衣服,有时候我半夜醒了,还看见你在灯下写东西。”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一直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似的,可每一个字都砸在苏晚心上。她确实累,每天要照顾厉沉舟的饮食起居,要记他的病情变化,要跟医院的医生汇报情况,有时候晚上躺下来,腿都酸得不想动,可她从来没跟厉沉舟说过,没想到他都看在了眼里。
“我不累啊,”苏晚伸手摸了摸厉沉舟的头,他的头发有点软,蹭着掌心很舒服,“陪你捡贝壳、逛集市,我也很开心啊,怎么会累呢?”
“你骗人。”厉沉舟摇摇头,把贝壳收回来,攥在手里,“昨天你洗碗的时候,揉了好多次腰;今天去镇上,你走几步就会捏一下腿;还有晚上,你写东西的时候,会打哈欠,眼睛都红了。”他说着,声音有点发紧,“我知道你是为了陪我才这么累的,我不想你这么累。”
苏晚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她赶紧别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再转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笑了:“傻瓜,那些都是小事,我揉揉就好了。咱们在夏海多待几天,等你玩够了,咱们再回去,好不好?”
“可是……”厉沉舟咬了咬嘴唇,像是还有话想说,又有点犹豫。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贝壳,又看了看苏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可是医院那边……医生不是说要按时复查吗?还有你工作的事,你不是说你请假出来的吗?假快到期了吧?”
苏晚没想到他会想这些。她来夏海之前,确实跟医院请了长假,跟公司也请了假,就是想好好陪厉沉舟待一段时间,没跟他提过假期限的事,怕他有心理负担,没想到他自己看出来了。
“医院那边我跟医生说好了,复查可以推迟几天,”苏晚坐在厉沉舟旁边的地上,跟他一起看手里的贝壳,“公司的假也还没到期,还能再陪你待一阵子。你是不是想回医院了?还是想回咱们住的城市了?”
厉沉舟赶紧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回医院,也不想回城里。”他把贝壳放在腿上,双手撑在膝盖上,看着远处的海,傍晚的海是灰蒙蒙的,海面上飘着几艘渔船的影子,“我就是觉得……觉得咱们不能一直这么玩下去。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我也不能一直让你陪着我玩。”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低,苏晚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失落。她知道厉沉舟心里一直有点自卑,总觉得自己是累赘,怕麻烦别人,哪怕是对她,也总是小心翼翼的,怕自己做得不好,怕她嫌弃。
“沉舟,”苏晚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我陪你不是‘玩’,是想让你开心,想让你好好放松一下。你之前在医院里待了那么久,一直没好好出来走走,现在多待几天怎么了?再说了,我的事都安排好了,不用你担心。”
厉沉舟转过头看苏晚,眼睛里有点红,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抠贝壳上的沙子。苏晚没再说话,就坐在他旁边陪着他,院坝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还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
过了一会儿,厉沉舟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了点:“苏晚,那咱们再待三天好不好?”
“三天?”苏晚有点惊讶,“怎么是三天?多待几天也可以啊。”
“就三天,”厉沉舟很认真地说,他伸出三根手指,一根根数,“第一天咱们去东边的礁石滩捡彩色贝壳,第二天去镇上买冰露汽水和糖,还要去看隔壁奶奶家的小鸡,第三天咱们去海边看日出,看完日出就回去。”
他说得很详细,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眼睛里带着期待,还有点小心翼翼,生怕苏晚不同意。苏晚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赶紧点头:“好啊,就按你说的来,三天就三天。”
厉沉舟一下子就笑了,刚才的失落好像一下子就没了,他把手里的贝壳举起来给苏晚看:“你看,等咱们捡了彩色贝壳,就把这个小贝壳也一起装罐子里,带回家放在桌子上,这样咱们就能天天看见夏海的贝壳了。”
“好,”苏晚笑着点头,“咱们把所有捡的贝壳都装罐子里,带回家,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厉沉舟更开心了,他站起来,把贝壳揣进兜里,走到院坝边,扒着木栅栏往海边看。夕阳刚好落在海面上,把海水染成了橘红色,像撒了一层金子。他回头对苏晚喊:“苏晚!明天咱们早点起,去东边的礁石滩捡贝壳,争取捡个最大的!”
“好!”苏晚也站起来,对着他喊,“明天我早点熬粥,咱们吃完就去!”
厉沉舟点点头,又转过身去看海,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明天要捡什么样的贝壳,要怎么装罐子。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厉沉舟说“玩的差不多了”,不是不想玩,是怕她累,怕耽误她的事。这个总是替别人着想的傻瓜,明明自己那么喜欢夏海,却还是会因为她的一点辛苦就想着结束。
苏晚走过去,拍了拍厉沉舟的肩膀:“别站太久了,晚上风凉,小心着凉。咱们去把贝壳洗干净,今天先装几个,明天再装新捡的。”
厉沉舟点点头,跟着苏晚走进屋。屋里的灯是暖黄色的,照着桌子上的玻璃罐,罐子里已经装了不少贝壳,有白色的、褐色的,还有几个带着浅花纹的。厉沉舟拿出下午捡的小贝壳,放在水龙头下冲干净,小心地放进罐子里,又把罐子转了转,让贝壳摆得整齐点。
“你看,这样多好看,”厉沉舟指着罐子对苏晚说,眼睛亮晶晶的,“等咱们捡了彩色贝壳,放进去会更好看。”
“嗯,肯定好看,”苏晚笑着说,“咱们明天多捡点,把这个罐子装满。”
厉沉舟点点头,又盯着罐子看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把罐子放在桌子上。苏晚帮他倒了杯温水,他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眼睛还时不时往罐子那边瞟,像是怕贝壳会跑了似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厉沉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苏晚以为他是兴奋的,就跟他说:“早点睡,明天要早起捡贝壳,不睡好明天没精神。”
厉沉舟“嗯”了一声,却还是没睡着。他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心里想着明天要去的礁石滩,想着彩色贝壳,想着苏晚会不会累,想着回去之后要好好吃药,早点好起来,这样就能帮苏晚做事情,不用再让她这么辛苦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他觉得现在这样真好,有苏晚陪着,能在夏海捡贝壳、喝冰露汽水、吃红烧肉,虽然只有三天了,但他已经很满足了。等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好好听话,好好吃药,早点好起来,以后再跟苏晚一起来夏海,那时候,他就能帮苏晚劈柴火、洗碗,再也不让她累了。
苏晚躺在旁边的小床上,听着厉沉舟的呼吸慢慢变平稳,知道他睡着了。她轻轻起身,走到桌子边,看着罐子里的贝壳,心里想着白天厉沉舟问的那句话,眼睛有点发涩。她知道,厉沉舟虽然看起来像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可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他知道谁对他好,也知道心疼别人。
她轻轻摸了摸罐子,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带厉沉舟来夏海,让他能一直这么开心,不用再担心“玩的差不多了”,不用再怕麻烦她。她要让厉沉舟知道,有他在身边,她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幸福。
窗外的海风轻轻吹着,带着咸咸的味道,屋里很安静,只有厉沉舟平稳的呼吸声。苏晚回到床上,慢慢闭上眼睛,心里充满了期待——期待明天的礁石滩,期待彩色的贝壳,更期待能一直陪着厉沉舟,看着他开开心心的样子。
厉沉舟是在后半夜开始不对劲的。
苏晚是被他窸窸窣窣的动静弄醒的,一开始还以为是他翻身,没太在意,直到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人摔在地上的声音,她才猛地坐起来,摸黑开了床头的小灯。
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见厉沉舟趴在地上,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两只手在地上胡乱地抓着,指甲缝里还沾着早上没扫干净的饼干渣。他的动作很怪,不是像平时那样站起来,而是像小动物似的,四肢着地,一点一点往前爬,膝盖在水泥地上蹭得“沙沙”响,裤腿都磨起了毛。
“沉舟!你怎么了?快起来!”苏晚赶紧爬下床,跑过去想扶他,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猛地甩开,力气大得让她踉跄了两步。
厉沉舟没回头,还是低着头往前爬,嘴里还嘟囔着听不懂的话,像是在说“贝壳”,又像是在说“奶奶”,声音含混不清,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他爬得很快,膝盖蹭过地上的小石子,也没停下来,很快就爬到了门口,头“咚”的一声撞在了门框上。
苏晚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赶紧跑过去,蹲在他旁边,想帮他揉一揉额头,又怕被他甩开,只能小声哄:“沉舟,别爬了,地上凉,还硌得慌,你看你膝盖都红了,快起来,咱们回床上睡好不好?”
厉沉舟好像没听见她的话,撞了门框之后,只是停顿了几秒,又继续往门外爬,爬过院坝里的青砖地,爬向靠墙的老灶台。灶台上还放着昨天没洗的铁锅,锅底沾着点红烧肉的油星子,他爬到灶台边,伸出手去够锅沿,手指刚碰到铁锅,就被烫得缩了回来,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却还是不肯放弃,又伸手去够。
“别碰!锅是烫的!”苏晚赶紧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心里全是汗,还沾着点灰尘,指尖被烫得红了一块。苏晚把他的手拉开,放在自己手心里揉,“你看,都烫红了,再碰就该起泡了,听话,咱们不爬了,好不好?”
厉沉舟这才抬起头,头发还是乱蓬蓬的,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下半张脸,嘴唇干得起皮,还沾着点灰尘。他看着苏晚,眼神里没有焦点,像是不认识她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贝壳……我的贝壳……埋在灶台下了……我要挖出来……”
苏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又犯糊涂了。昨天他们把捡来的贝壳装在玻璃罐里,放在屋里的桌子上,根本没埋在灶台下,他这是又把梦里的事和现实混在一起了。
“贝壳没埋在灶台下,”苏晚耐心跟他解释,把他的手往屋里指,“贝壳在屋里的桌子上,装在玻璃罐里,你看,灯还亮着,咱们现在进去就能看见,好不好?”
厉沉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摇了摇,像是不信:“你骗人……奶奶说的……贝壳要埋在灶台下……才能保佑我……我要挖出来……”他说着,又想往灶台底下爬,膝盖在地上蹭得更用力了,裤腿上已经沾了不少灰尘和柴火屑。
苏晚知道跟他讲道理没用,只能换个方式。她站起来,快步走进屋里,把桌子上的玻璃罐抱出来,放在厉沉舟面前的地上,打开盖子,让他看里面的贝壳:“沉舟,你看,贝壳都在这儿呢,没埋在灶台下,你看这个带花纹的,还是你昨天下午在礁石滩捡的,你忘了?”
厉沉舟的目光落在玻璃罐上,眼睛里终于有了点焦点。他慢慢伸出手,指尖碰了碰罐子里的贝壳,冰凉的触感让他停顿了几秒,然后又缩回手,放在膝盖上,小声说:“真的……在这儿……”
“对呀,都在这儿呢,”苏晚把玻璃罐往他面前推了推,“咱们把贝壳放回屋里,然后你起来,咱们回床上睡,好不好?明天还要去东边的礁石滩捡彩色贝壳呢,你要是现在把膝盖磨破了,明天就不能爬礁石了。”
提到明天要捡彩色贝壳,厉沉舟的眼神亮了点。他看着自己的膝盖,上面确实红了一大片,还有点疼,想了想,慢慢从地上坐起来,却还是没站起来,只是坐在地上,盯着玻璃罐里的贝壳看。
苏晚松了口气,也坐在地上,陪着他看贝壳。院坝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还有风吹过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昏黄的灯光从屋里照出来,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玻璃罐里的贝壳上,贝壳反射出淡淡的光,好看得很。
过了一会儿,厉沉舟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楚了点:“苏晚,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没有啊,”苏晚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还是乱的,沾着点灰尘,“你只是做了个梦,把梦里的事忘了,不是做错事。”
“可是……我把你吵醒了,”厉沉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还让你担心了……”
“我不担心,”苏晚笑着说,“我是你的朋友,你有什么事,我本来就该陪着你。再说了,你刚才还想着奶奶说的话,想让贝壳保佑你,说明你是个听话的孩子,怎么会是做错事呢?”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睛里有点红,却没哭,只是点了点头,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膝盖有点疼,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苏晚赶紧扶住他:“慢点,别着急。”
厉沉舟靠着苏晚的胳膊,慢慢走进屋里。苏晚把玻璃罐放在桌子上,又拿了条毛巾,帮他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灰尘,再帮他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他的头发很长了,遮住了耳朵,苏晚早就想帮他剪一剪,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明天咱们去镇上的时候,顺便找个理发店,把头发剪短点好不好?”苏晚帮他擦完脸,问他,“头发太长了,容易遮眼睛,剪短点清爽。”
厉沉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剪短点,像爷爷以前那样。”
“嗯,像爷爷那样精神。”苏晚笑着说,把他扶到床边,“现在赶紧躺下睡觉,明天要早起,不然赶不上东边礁石滩的退潮,就捡不到彩色贝壳了。”
厉沉舟听话地躺下,苏晚帮他盖好被子,又坐在床边,看着他闭上眼睛。他的呼吸慢慢变平稳,眉头却还是微微皱着,像是还在担心什么。苏晚轻轻帮他抚平眉头,在他耳边小声说:“别担心,贝壳都在,我也在,明天咱们就能捡彩色贝壳了。”
厉沉舟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嘴角还轻轻动了动,像是在笑。苏晚坐在床边,又待了一会儿,确认他真的睡着了,才轻轻站起来,走到桌子边,看着玻璃罐里的贝壳。罐子里的贝壳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她想起厉沉舟刚才趴在地上爬的样子,心里有点疼,又有点庆幸——还好他现在平静下来了,还好他还记得明天要去捡彩色贝壳。
她走到门口,把院坝里的灯关掉,只留下屋里的小灯,然后又回到床边,躺在旁边的小床上。虽然已经快凌晨了,她却没什么睡意,脑子里一直想着厉沉舟刚才的样子,想着明天要怎么跟医生说他的情况,想着怎么才能让他少犯点糊涂,多开心点。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她听见厉沉舟小声说了句梦话,好像是在说“彩色贝壳”,还有“冰露汽水”。苏晚笑了笑,在心里说:“放心吧,明天都会有的。”
窗外的海风还在吹,带着咸咸的味道,屋里很安静,只有厉沉舟平稳的呼吸声。苏晚慢慢闭上眼睛,心里充满了期待——期待明天的太阳,期待东边礁石滩的彩色贝壳,更期待厉沉舟看到贝壳时开心的样子。她知道,照顾厉沉舟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像今晚这样的情况,但她不会放弃,她会一直陪着他,陪他捡贝壳,陪他喝冰露汽水,陪他走过每一个开心或不开心的日子。
厉沉舟是在下午拆快递的时候突然说这话的。
苏晚刚从镇上回来,手里拎着个纸箱子,里面是她给厉沉舟买的新短袖——之前那件蓝色的洗得有点发白了,昨天逛集市的时候看见有家服装店在打折,就挑了两件浅灰色的,料子软软的,适合夏天穿。她把箱子放在院坝里的石桌上,刚拆开包装,厉沉舟就凑了过来,蹲在旁边看,手指还轻轻碰了碰新衣服的料子。
“试试?”苏晚拿起一件短袖递给他,“看看合不合身,要是小了,明天我再去换。”
厉沉舟摇摇头,没接衣服,反而抬起头看苏晚,眼神有点直,像是在琢磨什么事。他蹲在地上,手撑着膝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苏晚,把你的手机给我。”
苏晚拆衣服的手顿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我手机干嘛?你想玩游戏吗?我手机里没什么好玩的,就几个小游戏。”
“不是玩游戏。”厉沉舟摇摇头,声音比平时严肃了点,他往前凑了凑,离苏晚更近了些,眼睛盯着她的口袋——手机就放在那里,露出个黑色的边角,“我帮你贷款。”
“贷款?”苏晚这下是真愣住了,手里的新衣服都忘了放下,“贷什么款啊?我不用贷款啊。”
厉沉舟皱了皱眉,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明白,又像是有点着急,他伸手想去拉苏晚的胳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手指蜷了蜷,又缩了回去:“你不是没钱了吗?昨天你去买糖的时候,我看见你钱包里就剩几张零钱了,刚才你买衣服,付钱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你肯定是没钱了。”
苏晚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看见自己花钱的时候有点算计,就以为她没钱了。其实她钱包里确实没多少现金,主要是现在都用手机支付,现金用得少,昨天买糖的时候翻钱包找零钱,不过是习惯而已,买衣服犹豫也只是觉得两件够穿,没必要多买,没想到全被厉沉舟看在了眼里,还记在了心里。
“我有钱,”苏晚笑了笑,把新衣服放在石桌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给厉沉舟看,“你看,手机里有钱,刚才买衣服就是用手机付的,不是没钱。”
厉沉舟凑过来看手机屏幕,上面是支付软件的余额页面,数字不算特别多,但也够他们在夏海再待上一阵子。他看了好一会儿,又抬头看苏晚,眼神里还是有点怀疑:“真的有钱?那你昨天买糖的时候,为什么翻钱包?还有买衣服的时候,为什么要想半天?”
“翻钱包是习惯,我总觉得零钱好用,”苏晚把手机揣回口袋,又拿起新衣服递给他,“买衣服想半天,是觉得两件够穿了,多买了浪费,不是没钱。你放心,我有钱,不用贷款。”
厉沉舟还是没接衣服,他蹲在地上,头低了下去,头发垂下来挡着眼睛,看不清表情。苏晚以为他听明白了,正想再说点什么让他放心,就听见他小声说了句:“我只是找你借点钱而已呀。”
这句话说得很轻,像是怕被风吹走似的,可苏晚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涩。她蹲下来,跟厉沉舟平视,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沉舟,你说什么?你借我钱?”
厉沉舟慢慢抬起头,眼睛里有点红,却没哭,他咬了咬嘴唇,声音还是很小:“我……我看你最近总在算钱,买东西也不敢多买,我以为你没钱了。我想帮你,可是我没多少钱……”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张零钱,是之前苏晚给他让他买冰露汽水的,他没舍得花完,还剩十几块钱,“我就这么多……不够,所以我想帮你贷款,贷款就能有很多钱了,你就能买你想买的东西了,不用这么省。”
苏晚看着他手里的塑料袋,看着里面皱巴巴的十几块钱,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赶紧别过头,用袖子擦了擦,再转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笑了,可声音还是有点发哑:“傻瓜,我真的不缺钱,我不是省,是觉得没必要买那么多东西。你看,咱们现在有地方住,有饭吃,每天能捡贝壳、看海,已经很好了,不用买那么多东西的。”
“可是……”厉沉舟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晚打断了。她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塑料袋,把里面的零钱拿出来,一张一张理平,再放回他的口袋里:“这钱你留着,想买冰露汽水就买,想买糖就买,不用省着。我真的有钱,不用你担心,更不用贷款。贷款是要还的,还得还利息,不划算,咱们不用那个。”
厉沉舟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又看了看苏晚,眼神里还是有点不放心:“真的不用?你要是没钱了,一定要跟我说,我……我再想办法。”
“真的不用,”苏晚笑着点头,拿起那件新短袖,拉过他的胳膊,想帮他穿上,“来,试试衣服,看看合不合身。你看这料子,软乎乎的,穿上肯定舒服。”
厉沉舟这次没拒绝,乖乖地抬起胳膊,让苏晚帮他把新短袖套上。衣服大小刚好,不长不短,浅灰色衬得他皮肤比平时白了点。苏晚帮他拉了拉衣角,后退了两步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正好,挺合身的,不用换了。”
厉沉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又摸了摸料子,嘴角慢慢翘了起来,眼神也亮了点。他走到院坝边的镜子前——那是苏晚昨天从镇上买的小镜子,挂在木栅栏上,方便他整理衣服——照了照,又转过身问苏晚:“好看吗?”
“好看,”苏晚笑着说,“比之前那件蓝色的还好看,咱们沉舟穿什么都好看。”
厉沉舟听了,笑得更开心了,他在院坝里走了两圈,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新衣服,像是怕它突然消失似的。苏晚坐在石桌旁,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刚才的酸涩慢慢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温柔。
她知道,厉沉舟说要帮她贷款,说要借她钱,不是不懂事,是真的想帮她,是怕她受委屈。他虽然有时候会犯糊涂,会分不清现实和梦里的事,可他的心是真的好,会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会想着为她做点什么,哪怕他能做的,只是拿出口袋里皱巴巴的十几块钱,只是提出一个他以为能解决问题的“贷款”办法。
过了一会儿,厉沉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刚才苏晚拆开的另一件新短袖,递到她面前:“苏晚,这件给你穿。”
“给我?”苏晚愣了一下,“这是给你买的,我有衣服穿,不用。”
“你穿,”厉沉舟把衣服往她手里塞,语气很坚决,“你之前的衣服,洗得都有点旧了,这件给你穿,新的。”
苏晚看着手里的新衣服,心里又暖又软。她知道,厉沉舟是看见她的衣服确实有点旧了,想让她也穿新的。她没再拒绝,接过衣服抱在怀里,笑着说:“好,那我收下了,谢谢你啊,沉舟。”
厉沉舟摇摇头,又蹲在石桌旁,拿起刚才没拆完的包装纸,一点一点叠起来,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的角落。苏晚看着他认真叠纸的样子,突然觉得,其实幸福有时候很简单,就是有人把你的一举一动放在心上,就是有人愿意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关心你,哪怕那个方式有点笨拙,有点幼稚,却足够真诚,足够温暖。
傍晚的时候,苏晚去厨房做饭,厉沉舟跟在她后面,一会儿帮她递碗,一会儿帮她剥蒜,虽然有时候会帮倒忙——比如把蒜皮剥得满地都是,比如递碗的时候差点把碗摔了——但他做得很认真,眼睛一直盯着苏晚的动作,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吃饭的时候,厉沉舟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十几块钱,放在苏晚面前的桌子上:“苏晚,这钱给你,你买东西用。”
“不用,你留着自己用,”苏晚把钱推了回去,“你不是想明天去买冰露汽水吗?留着买汽水。”
“我不买了,”厉沉舟摇摇头,又把钱推过来,“你拿着,万一你需要呢?我不喝汽水也没关系。”
苏晚看着他坚持的样子,没再拒绝,把钱收了起来,放在自己的钱包里:“好,我拿着,谢谢你啊。那明天咱们去东边的礁石滩捡贝壳,回来的时候买一瓶冰露汽水,咱们一起喝,好不好?”
厉沉舟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点头:“好!一起喝!”
晚饭吃得很开心,厉沉舟吃了满满一碗饭,还喝了两碗番茄蛋汤。吃完饭,他主动帮苏晚洗碗,虽然洗得不算干净,碗上还沾着点饭粒,但他洗得很认真,一遍一遍地用清水冲,直到苏晚说“好了,可以了”,他才停下来,把碗放在石板上控干水。
晚上,他们坐在院坝里看星星。厉沉舟靠在苏晚肩膀上,手里攥着个下午捡的小贝壳,小声说:“苏晚,以后我有钱了,给你买好多新衣服,买好多你爱吃的东西,再也不让你算钱了。”
苏晚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好,我等着。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有你陪着,能捡贝壳、看星星,我就很开心了。”
厉沉舟点点头,靠在苏晚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海风轻轻吹着,带着咸咸的味道,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院坝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声。苏晚看着厉沉舟的睡颜,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厉沉舟虽然有时候会犯糊涂,但他心里装着她,装着对未来的期待。她会一直陪着他,陪他慢慢好起来,陪他实现他说的“买好多新衣服”的愿望,陪他走过每一个平凡却温暖的日子。
厉沉舟是在下午晒被子的时候突然喊出来的。
那会儿苏晚正把洗好的薄被搭在院坝的晾衣绳上,风一吹,被子像只白帆似的晃悠。厉沉舟蹲在旁边帮她递夹子,手里攥着个塑料晾衣夹,刚把夹子夹在被角上,突然就直起身子,仰着头对着天,扯着嗓子喊:“南无阿玛特拉斯!”
声音又响又脆,吓得旁边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了一圈,连远处邻居家的狗都跟着“汪汪”叫了两声。苏晚手里的夹子“啪嗒”掉在地上,她赶紧捡起来,走到厉沉舟身边,拉了拉他的胳膊:“沉舟,你喊什么呢?吓我一跳。”
厉沉舟还仰着头,眼睛盯着天上的云,又喊了一遍,这次声音没那么大了,却更认真了:“南无阿玛特拉斯!我奶奶以前就这么喊,说喊了能保佑平安。”
苏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奶奶信佛,以前确实经常念“南无阿弥陀佛”,厉沉舟小时候跟着奶奶听过不少次,只是时间久了,把名字记混了,说成了“南无阿玛特拉斯”。
“沉舟,”苏晚憋着笑,又拉了拉他的胳膊,“不是南无阿玛特拉斯,是南无阿弥陀佛,你记混啦。”
厉沉舟这才低下头,看着苏晚,眼睛里满是疑惑:“不对啊,我记得奶奶就是这么喊的,‘阿玛特拉斯’,不是‘阿弥陀佛’。”他还特意把“阿玛特拉斯”这几个字咬得重重的,像是在确认自己没记错。
“是你记混了,”苏晚拿起搭在晾衣绳上的被子,帮他回忆,“你奶奶以前是不是经常拿着个佛珠,坐在门口念‘南无阿弥陀佛’,念一句,数一颗珠子?”
厉沉舟皱着眉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好像是……可是我记得名字不是这个,我记得最后两个字是‘拉斯’。”他说着,还伸手在空气中画了画,像是在写这两个字,“我以前还问过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奶奶说就是保佑平安的。”
“那是你小时候没听清楚,”苏晚笑着,把最后一个被角用夹子固定好,“是南无阿弥陀佛,不是阿玛特拉斯。你看,‘阿弥陀佛’是四个字,‘阿玛特拉斯’是五个字,不一样的。”
厉沉舟还是有点不相信,他走到院坝边的木栅栏旁,扒着栅栏往隔壁看——隔壁奶奶正坐在门口择菜,手里还拿着串佛珠,偶尔会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厉沉舟竖着耳朵听,听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像……真的是阿弥陀佛。”
“你看,我没骗你吧?”苏晚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是小时候听混了,把名字记错了。不过没关系,不管是哪个,只要你心里想着平安,就好啦。”
厉沉舟点点头,却还是有点不甘心,他走到晾衣绳旁边,又仰着头看天,小声念了一遍:“南无阿弥陀佛。”念完,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在等什么回应。苏晚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没再打扰他,转身去收拾地上的洗衣盆。
过了一会儿,厉沉舟突然跑过来,拉着苏晚的手:“苏晚,咱们也买串佛珠吧?就像奶奶那样,念南无阿弥陀佛,保佑咱们平安。”
“好啊,”苏晚点点头,“明天咱们去镇上的时候,看看有没有卖佛珠的,买一串给你。”
厉沉舟一下子就笑了,拉着苏晚的手在院坝里转了个圈,嘴里还小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念得虽然有点生疏,却很认真。苏晚被他拉着,也跟着笑,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暖烘烘的,连风里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
晚饭的时候,厉沉舟还在念叨佛珠的事。苏晚煮了玉米粥,炒了个青菜,还有昨天剩下的红烧肉。厉沉舟吃了两口粥,就抬起头问:“苏晚,明天去镇上买佛珠,要选什么样的啊?是像奶奶那样的红色,还是黑色的?”
“都可以啊,”苏晚夹了块红烧肉给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佛珠主要是个心意,颜色不重要。”
厉沉舟点点头,又吃了口红烧肉,想了想又问:“那买了佛珠之后,是不是每天都要念南无阿弥陀佛?念多少遍才管用啊?”
“也不用规定念多少遍,”苏晚笑着说,“你想起来的时候念几遍就行,不用刻意去数。奶奶以前念,也是因为喜欢,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厉沉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问,却吃得更起劲了,好像买佛珠是件特别重要的事,得先把肚子填饱,才有精神去选。苏晚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虽然有时候会犯糊涂,会记错名字,却对“平安”这件事格外认真,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听多了奶奶的念叨,知道平安是最重要的。
吃完晚饭,厉沉舟主动帮苏晚洗碗。他站在灶台边,手里拿着洗碗布,一边洗碗,一边小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念一句,擦一下碗,动作慢悠悠的,却很专注。苏晚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看起来特别温柔。
洗完碗,他们坐在院坝里看星星。厉沉舟靠在苏晚肩膀上,手里攥着个下午捡的小贝壳,突然说:“苏晚,等咱们买了佛珠,我就每天念南无阿弥陀佛,保佑你平平安安的,也保佑我平平安安的,还保佑咱们能一直住在夏海,捡贝壳,喝冰露汽水。”
“好啊,”苏晚摸了摸他的头,“那我也跟你一起念,保佑咱们都平平安安的。”
厉沉舟点点头,靠在苏晚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嘴里还在小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睡着了。苏晚轻轻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让他睡得更舒服点,然后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星星亮晶晶的,像撒在黑布上的钻石,海风轻轻吹着,带着咸咸的味道,院坝里很安静,只有厉沉舟平稳的呼吸声,还有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
苏晚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给厉沉舟买串他喜欢的佛珠,看着他拿着佛珠认真念“南无阿弥陀佛”的样子,大概会是件很幸福的事。她知道,厉沉舟想要的不是佛珠本身,而是那份“平安”的期待,是对他们现在生活的珍惜。她会陪着他,一起守护这份期待,一起珍惜现在的日子,一起在夏海开开心心地过下去,捡贝壳,喝冰露汽水,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平平安安的。
第二天早上,厉沉舟起得特别早。苏晚还在熬粥,他就已经洗漱好了,坐在院坝里的小板凳上,等着去镇上买佛珠。粥刚熬好,他就迫不及待地催苏晚:“苏晚,粥好了吗?咱们赶紧吃,吃完去镇上买佛珠。”
“别急,粥还烫,”苏晚把粥盛出来,放在石桌上,“先喝点粥,垫垫肚子,路上还要走一个小时呢,别到时候饿了。”
厉沉舟点点头,端起碗,飞快地喝了起来,烫得他直呼气,却还是舍不得放慢速度。苏晚看着他的样子,无奈地笑了,帮他夹了点咸菜,让他慢慢吃。
吃完早饭,他们锁好门,往镇上走。厉沉舟走在前面,脚步轻快,时不时回头催苏晚:“苏晚,快点走,去晚了,好看的佛珠就被别人买走了。”
“放心吧,不会的,”苏晚笑着跟上他的脚步,“镇上卖佛珠的摊子多,肯定有你喜欢的。”
他们走到镇上的时候,集市刚热闹起来。厉沉舟拉着苏晚的手,直奔卖饰品的摊子。第一个摊子上就有佛珠,有红色的、黑色的、棕色的,还有带着花纹的。厉沉舟蹲在摊子前,拿起一串红色的佛珠,放在手里摸了摸,又拿起一串黑色的,对比了半天,抬头问苏晚:“苏晚,你看这个红色的好看,还是黑色的好看?”
“你喜欢哪个就买哪个,”苏晚笑着说,“我觉得红色的挺好看的,跟你奶奶那个差不多。”
厉沉舟点点头,把红色的佛珠拿在手里,又看了看其他的,最后还是决定买红色的。他付了钱,把佛珠戴在手腕上,开心得合不拢嘴,时不时抬起手看看,嘴里还小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买完佛珠,他们又在镇上逛了逛,买了点水果,还买了两瓶冰露汽水。厉沉舟一边喝汽水,一边摸着手腕上的佛珠,笑得特别开心。苏晚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开心——有时候幸福真的很简单,就是一件小小的事,一串喜欢的佛珠,就能让他开心好久。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厉沉舟还在念“南无阿弥陀佛”,念得越来越熟练,再也没说成“南无阿玛特拉斯”。苏晚走在他旁边,听着他认真的念叨声,看着他手腕上红红的佛珠,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回到老房子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厉沉舟坐在院坝里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佛珠,一颗一颗地数着,嘴里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念得特别认真。苏晚去厨房做饭,偶尔从窗户里看出去,能看见他专注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就会翘起来。
午饭是面条,苏晚在面条里放了番茄和鸡蛋。厉沉舟吃了满满一碗,还喝了不少汤。吃完午饭,他又坐在院坝里数佛珠,念“南无阿弥陀佛”,直到下午太阳有点西斜,才停下来,拉着苏晚去海边捡贝壳。
他戴着佛珠,在沙滩上捡贝壳,时不时抬起手摸摸佛珠,好像这样就能得到保佑似的。苏晚跟在他旁边,看着他开心的样子,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海,有贝壳,有冰露汽水,还有一个认真念着“南无阿弥陀佛”的厉沉舟,简单又温暖,平安又幸福。
晚上,他们坐在院坝里看星星。厉沉舟靠在苏晚肩膀上,手腕上的红色佛珠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他小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念了一会儿,抬头对苏晚说:“苏晚,有了这个佛珠,咱们以后都会平平安安的,对不对?”
“对,”苏晚摸了摸他的头,“咱们都会平平安安的,一直这么开心下去。”
厉沉舟点点头,靠在苏晚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手腕上的佛珠还在轻轻晃动。海风轻轻吹着,带着咸咸的味道,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院坝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声,还有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苏晚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有平安,有幸福,有厉沉舟,还有那串红色的佛珠,和那句认真的“南无阿弥陀佛”。
厉沉舟蹲在海边的礁石堆旁,手里攥着根削尖的树枝,树枝上串着条巴掌大的小海鱼——是下午退潮时他在礁石缝里抓的,鱼鳞闪着银晃晃的光,当时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已经被他用草绳绑在了树枝上,鱼肚子被划开个小口,里面塞了点从旁边野地里摘的野菜叶子。
苏晚坐在旁边的大礁石上,手里拿着个空的冰露汽水瓶,正帮厉沉舟捡海边的干树枝。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点乱,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厉沉舟,怕他把自己的手给扎着——他手里的树枝尖得很,刚才削的时候还差点划到手指,还是苏晚帮他磨圆了点。
“苏晚!柴火够了没?”厉沉舟转过头喊,声音里满是兴奋,他用树枝戳了戳鱼肚子,“你看这鱼,肯定好吃,我爷爷以前就这么烤,说烤到鱼眼爆出来就熟了。”
苏晚把手里的干树枝抱过去,放在厉沉舟面前的石头堆上:“够了够了,再放就烧不完了。你小心点,别把火星溅到衣服上,你这新短袖刚穿一天。”
“知道啦!”厉沉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开始用打火机点柴火。他打了好几下才打着,火苗“噌”地一下窜起来,吓得他赶紧往后缩了缩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干树枝往火苗里添,生怕火灭了。
火苗慢慢烧旺了,橘红色的火舌舔着空气,把周围的礁石都烤得暖烘烘的。厉沉舟把串着鱼的树枝架在石头堆上,让鱼刚好对着火苗,然后蹲在旁边,时不时用树枝拨弄一下柴火,或者转一下鱼串,眼睛死死盯着鱼,生怕烤糊了。
苏晚坐在旁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的眉头皱着,嘴巴抿得紧紧的,连呼吸都放轻了,好像这烤鱼是什么天大的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给他的头发镀上了层金边,看起来傻乎乎的,却又格外可爱。
“苏晚,你看!鱼皮开始焦了!”没一会儿,厉沉舟就兴奋地喊起来,指着鱼身上微微发焦的地方,“我就说我会烤吧!比你上次在饭馆里点的清蒸鱼好吃!”
“好好好,你最厉害,”苏晚笑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别靠太近,火烫,小心把脸烤着。”
厉沉舟乖乖往后退了退,却还是眼睛不眨地盯着鱼。又烤了一会儿,他突然“哎呀”一声,指着鱼的眼睛:“苏晚!你看!鱼的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哈哈!”
苏晚凑过去看,果然,鱼的眼珠子鼓得圆圆的,好像再烤一会儿就要炸开似的。她赶紧把厉沉舟手里的树枝往旁边挪了挪,离火苗远一点:“熟了熟了,别烤了,再烤就糊了,没法吃了。”
“没糊没糊!”厉沉舟又把树枝挪了回去,“我爷爷说,鱼眼爆出来才最香,里面的油都烤出来了,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苏晚无奈地摇摇头,“你上次吃的烤鱼,不就是没等鱼眼爆出来就拿下来了吗?不也挺好吃的?”
“那不一样!”厉沉舟梗着脖子,坚持要再烤一会儿,“那次是饭馆里的人不会烤,我这是按我爷爷的方法来的,肯定比他们好吃!”
苏晚没再跟他争,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他。她知道,厉沉舟这么坚持,不是真的觉得鱼眼爆出来才好吃,而是想证明自己能像爷爷那样,烤出好吃的鱼。他总是这样,对爷爷的话记得格外清楚,好像只要按照爷爷的方法做,就能离爷爷近一点。
又烤了大概两分钟,鱼的眼珠子“啪”的一声,真的爆了个小口,里面的汁液流出来,滴在火苗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厉沉舟一下子跳起来,兴奋地拍手:“你看!我说吧!爆了吧!现在肯定好吃了!”
苏晚赶紧把树枝从火上拿下来,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凉着:“好了好了,现在可以吃了,先凉一会儿,太烫了,会烫到舌头。”
厉沉舟点点头,蹲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烤鱼,时不时用手指碰一下鱼皮,又赶紧缩回来,嘴里还“嘶嘶”地吸气,显然是被烫到了。苏晚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从背包里拿出两瓶冰露汽水,拧开一瓶递给她:“先喝点汽水,解解渴,等凉了再吃。”
厉沉舟接过汽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汽水滑进喉咙,一下子就把刚才被火烤出来的燥热压下去了。他一边喝汽水,一边看着烤鱼,眼睛里满是期待,好像那是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等了大概十分钟,烤鱼终于凉得差不多了。厉沉舟迫不及待地拿起树枝,想直接用手把鱼撕下来,被苏晚拦住了:“等会儿,我给你找个干净的树枝当筷子,用手抓太脏了,还会烫到。”
“不用不用,我用手就行!”厉沉舟说着,就用手指捏住鱼尾巴,小心翼翼地把鱼从树枝上撕下来。鱼皮已经烤得焦脆,轻轻一撕就掉了,露出里面雪白的鱼肉,还带着股淡淡的焦香。
他撕下一小块鱼肉,吹了吹,然后塞进嘴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吃!真好吃!比清蒸鱼好吃多了!苏晚你快尝尝!”
苏晚也撕下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鱼肉确实很嫩,带着点柴火的香味,还有点野菜的清香,虽然有点咸——厉沉舟刚才放盐的时候放多了——但确实挺好吃的。她点点头:“好吃好吃,咱们沉舟真厉害,会烤鱼了。”
厉沉舟听了,笑得更开心了,大口大口地吃着烤鱼,连鱼刺都没怎么挑,就直接咽下去了。苏晚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提醒他慢点吃,小心鱼刺,他却光顾着吃,根本没听进去。
没一会儿,一条鱼就被厉沉舟吃完了,连鱼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他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满足地说:“太好吃了!下次咱们再抓鱼,我还烤!我要烤两条,一条给你,一条给我!”
“好啊,”苏晚笑着点头,帮他收拾地上的柴火灰,“下次咱们早点来,退潮的时候能抓着更大的鱼,烤起来更过瘾。”
厉沉舟点点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海风轻轻吹着,带着咸咸的味道,远处的海面上,夕阳正慢慢往下沉,把海水染成了橘红色,像撒了一层金子。他看着远处的夕阳,突然拉住苏晚的手:“苏晚,咱们以后每天都来烤鱼好不好?就像今天这样,有火,有鱼,还有冰露汽水。”
苏晚心里软了软,回握住他的手:“好啊,只要你想,咱们每天都来。不过下次要记得少放盐,今天的鱼有点咸了。”
“知道啦!下次我肯定少放盐!”厉沉舟用力点头,拉着苏晚的手,沿着海边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他一边走,一边跟苏晚说下次要怎么烤鱼,要放什么调料,还要找什么样的柴火,说得眉飞色舞,好像已经开始期待下次的烤鱼了。
苏晚听着他的话,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厉沉舟想要的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烤鱼,而是这样简单又快乐的日子——有海,有火,有好吃的鱼,还有彼此陪伴。这样的日子,虽然平凡,却充满了幸福,她愿意一直陪着他,把这样的幸福,一天一天,延续下去。
回到老房子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厉沉舟还在兴奋地跟苏晚说烤鱼的事,连晚饭都不想吃了,说自己已经吃饱了。苏晚没办法,只能给他热了杯牛奶,让他垫垫肚子,省得晚上饿。
晚上,他们坐在院坝里看星星。厉沉舟靠在苏晚肩膀上,手里攥着个下午捡的小贝壳,嘴里还在念叨着下次烤鱼的计划,一会儿说要找更大的鱼,一会儿说要多放野菜,一会儿又说要烤得更香。苏晚听着他的话,时不时点点头,或者应一声,心里满是温柔。
海风轻轻吹着,带着咸咸的味道,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院坝里很安静,只有厉沉舟的说话声,还有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苏晚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有烤鱼,有冰露汽水,有厉沉舟,还有数不尽的快乐和幸福。
厉沉舟是在下午帮邻居张奶奶喂狗的时候,偷偷把狗粮揣了半袋出来的。张奶奶家的狗叫大黄,是只土黄色的中华田园犬,平时跟厉沉舟很亲,每次厉沉舟路过,大黄都会摇着尾巴凑过来蹭他的裤腿。今天张奶奶要去镇上买东西,让厉沉舟帮忙喂一下,给了他一小袋狗粮,没想到他喂了一半,就把剩下的半袋揣进了兜里,转身就往海边跑。
苏晚当时正在院坝里晒刚洗好的衣服,看见厉沉舟跑出去,还以为他又去捡贝壳了,没太在意,直到听见海边传来大黄“汪汪汪”的急叫声,才觉得不对劲,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架,往海边跑。
一跑到海边,苏晚就看见厉沉舟蹲在离海浪不远的沙滩上,手里举着那半袋狗粮,正一把一把往海里撒。金黄色的狗粮颗粒落在海面上,被海浪一卷,很快就没了踪影。大黄蹲在旁边,急得直转圈,尾巴夹在腿间,对着厉沉舟“汪汪”叫,声音里满是焦急,却不敢靠近——它怕水,平时连海边的浅水区都不敢踩。
“厉沉舟!你干嘛呢!”苏晚赶紧跑过去,想抢他手里的狗粮,“那是大黄的狗粮!你怎么往海里撒啊!”
厉沉舟见苏晚来了,不仅没停,反而撒得更欢了,一边撒一边笑:“你看它急的!你看!你的狗粮没了!”他指着大黄,语气里满是恶作剧的得意,手里的狗粮很快就撒得只剩个底。
大黄看着狗粮一点点被撒进海里,急得跳了起来,对着厉沉舟叫得更凶了,眼睛里都泛起了红血丝。苏晚看着大黄可怜的样子,又气又急,伸手去夺厉沉舟手里的狗粮袋:“别撒了!你把狗粮撒完了,大黄吃什么啊!”
厉沉舟把狗粮袋往身后一藏,站起来就往后退,刚好退到海边的一块大礁石旁。他摸了摸口袋,又掏出个东西——是早上苏晚给他买的卤鸡腿,本来是让他当零食吃的,他没舍得吃,一直揣在兜里。这会儿他举起鸡腿,在大黄面前晃了晃:“还有这个!你的鸡腿也没了!”说完,手一扬,就把鸡腿扔进了海里。
鸡腿在海面上浮了一下,很快就被海浪往远处推去。大黄一看鸡腿也没了,急得“嗷”地叫了一声,再也不管自己怕不怕水,猛地往海里冲去——它平时最喜欢吃卤鸡腿,每次苏晚买了,都会分它一点,现在鸡腿被扔进海里,它根本顾不上害怕,只想把鸡腿捞回来。
“大黄!回来!”苏晚一看大黄往海里冲,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会儿正是涨潮的时候,海浪一层比一层大,大黄刚冲进浅水区,就被一个浪头打湿了全身,身体晃了晃,差点被浪卷走。苏晚赶紧冲过去,一把抓住大黄的项圈,使劲往回拉,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大黄拉回沙滩上。
大黄趴在沙滩上,浑身湿透,嘴里还在小声呜咽着,眼睛死死盯着鸡腿消失的方向,看起来可怜极了。苏晚蹲下来,一边帮大黄擦身上的水,一边回头看厉沉舟,气得浑身发抖。
而厉沉舟呢,看着大黄被浪打湿的样子,不仅没觉得错,反而从礁石旁拿起那袋已经空了大半的狗粮——刚才撒的时候还剩了点底,他这会儿直接把袋子举起来,对着海中央用力一扔:“还有这个!都给你!”狗粮袋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扑通”一声掉进了海中央,很快就被海浪吞没了。
“厉沉舟!你是不是疯了!”苏晚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对着厉沉舟大喊。她刚才拉大黄的时候,手被礁石划破了,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看着厉沉舟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大黄平时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对它?你把它的狗粮和鸡腿都扔了,它吃什么?你知不知道涨潮有多危险,它刚才差点被浪卷走!”
厉沉舟被苏晚喊得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苏晚会这么生气,挠了挠头,小声说:“我就是觉得好玩……它急得叫的时候,特别有意思……”
“好玩?”苏晚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把别人的食物扔了,看着别人着急,这叫好玩?你知不知道大黄要是被浪卷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厉沉舟,你好狠毒!”
“我没有!我不是狠毒!”厉沉舟被苏晚说“狠毒”,一下子也急了,站起来跟苏晚对峙,“我就是跟它玩而已!你干嘛这么说我!你以前都不这么说我的!”
“跟它玩?有你这么玩的吗?”苏晚指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大黄,“你看它现在的样子,它哪里像在跟你玩?它都快吓死了!你把它的食物都扔了,它今天晚上吃什么?你想过吗?”
“我……”厉沉舟被苏晚问得说不出话来,他刚才只觉得好玩,根本没想过这些。他看了看大黄,又看了看苏晚生气的脸,心里有点慌,却还是嘴硬,“我……我再去给它买一袋狗粮不就行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苏晚冷笑一声,“你以为买一袋狗粮就没事了?你刚才把它往海里引,差点让它出事,这也是买一袋狗粮就能解决的吗?厉沉舟,你能不能有点同理心?能不能想想别人的感受?”
厉沉舟被苏晚说得脸通红,他觉得苏晚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扔了点狗粮和鸡腿吗,至于这么生气吗?他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对着苏晚喊:“我就是没同理心!我就是觉得好玩!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苏晚气得浑身发抖,“我要是不管,你是不是还想把大黄直接扔进海里?厉沉舟,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让你失望又怎么样!”厉沉舟也来了劲,往前走了一步,跟苏晚离得更近了,“你本来就不该管我!我想干嘛就干嘛!”
苏晚看着厉沉舟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推了他一把:“你简直不可理喻!”
厉沉舟没防备,被苏晚推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在沙滩上。他稳住身体,也生气了,伸手就推了苏晚一把:“你别推我!”
苏晚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手刚好碰到旁边的礁石,本来就划破的手一下子更疼了,渗出了血珠。她看着手上的血,又看了看厉沉舟,心里又气又委屈,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厉沉舟,你居然推我?”
厉沉舟看见苏晚哭了,又看见她手上的血,心里一下子就慌了,刚才的火气瞬间就没了。他想去拉苏晚的手,却又不敢,只能站在原地,小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太生气了……”
“你生气?”苏晚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你把大黄的食物扔了,差点让它出事,你还推我,你居然还敢生气?厉沉舟,你有没有良心啊!”
大黄好像察觉到苏晚在哭,慢慢从沙滩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苏晚身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腿,嘴里还在小声呜咽着,像是在安慰她。苏晚摸了摸大黄的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厉沉舟看着苏晚哭,又看着大黄可怜的样子,心里越来越慌,也越来越后悔。他刚才确实是觉得好玩,没考虑那么多,没想到会让苏晚这么生气,还把她的手弄伤了。他慢慢走到苏晚身边,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苏晚,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把狗粮和鸡腿扔了,也不该推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晚没说话,只是蹲下来,继续帮大黄擦身上的水。大黄的毛湿透了,贴在身上,看起来瘦了一圈,可怜极了。厉沉舟站在旁边,看着苏晚的背影,心里又难受又愧疚,他想帮忙,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傻傻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苏晚才慢慢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看着厉沉舟:“你知道错了?”
厉沉舟赶紧点头,头点得像拨浪鼓:“知道了知道了!我再也不这么做了!我现在就去给大黄买狗粮,再买两个鸡腿,好不好?”
“不用了,”苏晚摇摇头,“我已经给张奶奶打电话了,张奶奶说她马上就回来,会给大黄带吃的。”她顿了顿,又看着厉沉舟,“厉沉舟,我不是不让你玩,但是玩也要有分寸,不能伤害到别人,更不能伤害到小动物。大黄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它?”
厉沉舟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跟它这么玩了……我会好好对它的……”
“不仅是大黄,”苏晚说,“以后不管对谁,对什么小动物,都要心怀善意,不能因为好玩就去伤害它们。你想想,如果有人把你的红烧肉和冰露汽水都扔了,你会开心吗?”
厉沉舟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会……我会很生气,还会很伤心……”
“对啊,”苏晚摸了摸他的头,“大黄也是一样的,狗粮和鸡腿就是它最喜欢的东西,你把它的东西扔了,它也会生气,也会伤心,甚至会害怕。以后不能再这么做了,知道吗?”
厉沉舟重重地点点头:“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我会好好对待大黄,还会给它买鸡腿吃!”
苏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慢慢消了。她拉过厉沉舟的手,又摸了摸大黄的头:“好了,咱们先带大黄回去吧,海边风大,它浑身湿透了,容易着凉。”
厉沉舟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起大黄——大黄虽然是土狗,但也有十几斤重,厉沉舟抱得有点费劲,却还是紧紧抱着,生怕把它摔了。苏晚跟在旁边,帮他扶着大黄的身体,慢慢往村里走。
路上,大黄在厉沉舟怀里,慢慢睁开眼睛,用舌头舔了舔厉沉舟的手,像是在原谅他。厉沉舟感受到大黄的舌头,心里更愧疚了,小声对大黄说:“大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我会给你买好多好多鸡腿吃。”
苏晚看着这一幕,心里的委屈也慢慢散了。她知道,厉沉舟不是故意要伤害大黄,只是有时候会犯糊涂,分不清什么是好玩,什么是伤害。以后她要多教教他,让他知道什么是善意,什么是分寸,让他慢慢学会体谅别人,体谅小动物。
回到村里,张奶奶已经在村口等了。看见厉沉舟抱着浑身湿透的大黄,又听苏晚说了事情的经过,张奶奶虽然有点生气,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大黄的头,说:“没事没事,大黄命大,没出事就好。沉舟也是个孩子,不懂事,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厉沉舟听张奶奶这么说,心里更愧疚了,赶紧说:“张奶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明天就去给大黄买鸡腿,买狗粮!”
张奶奶笑着点点头:“好,奶奶等着你的鸡腿。”
把大黄交给张奶奶后,厉沉舟跟苏晚一起回老房子。路上,厉沉舟一直牵着苏晚的手,小声说:“苏晚,对不起,今天让你生气了,还把你的手弄伤了。”
苏晚看了看手上的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笑着说:“没事,已经不疼了。只要你以后不再这么做,我就不生气了。”
厉沉舟重重地点点头:“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我会做个好孩子,好好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个小动物!”
苏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路上的风轻轻吹着,带着点海的味道,一切都慢慢恢复了平静。苏晚知道,今天的事对厉沉舟来说,也是个教训,以后他会慢慢学会体谅别人,学会心怀善意,而她,会一直陪着他,看着他一点点变好,一点点长大。
回到老房子,厉沉舟第一件事就是找医药箱,帮苏晚处理手上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用碘伏给苏晚消毒,又用创可贴把伤口贴好,动作虽然有点笨拙,却很认真。
“好了,”厉沉舟看着贴好的创可贴,满意地笑了,“这样就不会疼了。”
苏晚摸了摸创可贴,心里暖暖的:“谢谢你,沉舟。”
“不用谢,”厉沉舟摇摇头,“是我把你的手弄伤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厉沉舟还在念叨着明天要给大黄买鸡腿的事,说要给大黄买最大的鸡腿,最好吃的狗粮。苏晚笑着听着,偶尔跟他说几句话,饭桌上的气氛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
吃完晚饭,他们坐在院坝里看星星。厉沉舟靠在苏晚肩膀上,小声说:“苏晚,今天的事,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因为好玩就去伤害别人了,我会好好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个小动物,就像你对待我一样。”
苏晚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好,我相信你。咱们以后一起做个心怀善意的人,好不好?”
厉沉舟重重地点点头:“好!咱们一起!”
海风轻轻吹着,带着咸咸的味道,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院坝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声,还有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苏晚知道,今天的小插曲,会成为厉沉舟成长路上的一个印记,让他慢慢学会体谅,学会善意,而他们的日子,也会在这样的成长和陪伴中,越来越温暖,越来越幸福。
厉沉舟是在收拾贝壳的时候突然说这话的。
那天早上天刚亮,他就爬起来,把这几天捡的贝壳都倒在院坝的石板上,一个一个擦干净。玻璃罐早就装满了,苏晚又找了个空的饼干盒,他就把剩下的贝壳往饼干盒里装,摆得整整齐齐的,连最小的碎贝壳都没落下。苏晚蹲在旁边帮他递纸巾,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这么宝贝这些贝壳,回去之后可得好好放着,别又弄丢了。”
厉沉舟点点头,手里的动作没停,用纸巾仔细擦着一个带彩色花纹的贝壳——这是他在东边礁石滩捡的,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花纹像小太阳似的,亮闪闪的。他擦了半天,才把贝壳放进饼干盒里,然后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突然看向苏晚:“苏晚,咱们回城里吧。”
苏晚递纸巾的手顿了一下,有点惊讶:“怎么突然想回城里了?不是说还要再待两天,去看张奶奶家的小鸡吗?”
“小鸡以后再看也一样。”厉沉舟蹲下来,继续收拾剩下的贝壳,声音比平时轻了点,“在村里玩的也差不多了,捡了贝壳,烤了鱼,还买了佛珠,该回去了。”
苏晚看着他的侧脸,他正低头盯着饼干盒里的贝壳,刘海垂下来挡着眼睛,看不清楚表情。她知道厉沉舟不是玩腻了,而是这几天看她一直在算返程的车票,还时不时跟公司的人打电话,心里肯定是记着她的事,才主动提出来要回去。
“真的想回去了?”苏晚又问了一遍,“要是还想待,咱们再待两天也没关系,我跟公司那边再说说就行。”
“不用了。”厉沉舟摇摇头,把最后一个贝壳放进饼干盒里,然后盖上盖子,抱在怀里,“咱们出来挺久了,医院那边也该复查了,你工作也该忙了,别耽误你的事。”
苏晚的心里一下子就软了,她伸手摸了摸厉沉舟的头,他的头发软软的,蹭着掌心很舒服:“那行,咱们回城里。不过回去之前,咱们再去趟镇上,给张奶奶买点水果,再给大黄买个鸡腿,好不好?”
厉沉舟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点头:“好!给张奶奶买香蕉,她上次说爱吃香蕉,给大黄买最大的鸡腿!”
“没问题。”苏晚笑着站起来,“那咱们先把东西收拾好,吃完早饭就去镇上。”
厉沉舟抱着饼干盒,跟着苏晚进屋。他把饼干盒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几件换下来的衣服,奶奶织的脖套,还有那串红色的佛珠。他收拾得很认真,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脖套叠好放在衣服上面,佛珠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服口袋里,生怕弄丢了。
苏晚看着他收拾东西的样子,心里有点感慨。刚认识厉沉舟的时候,他连自己的袜子都不会叠,衣服扔得满地都是,现在却能把东西收拾得这么整齐,连小细节都注意到了。这几天在夏海,他好像又懂事了不少,知道心疼人,知道为别人着想了。
早饭是小米粥和煮鸡蛋,厉沉舟吃了两碗粥,两个鸡蛋,还喝了杯牛奶。吃完早饭,他们背着收拾好的行李,锁好老房子的门,往镇上走。路上遇到张奶奶,她正牵着大黄在村口散步,看见他们背着行李,惊讶地问:“这是要走了?不再待几天了?”
“嗯,张奶奶,我们该回去了,工作那边有点事。”苏晚笑着说,“我们正要去镇上给您买水果,一会儿给您送过去。”
“不用不用,你们年轻人忙,不用惦记我。”张奶奶摆摆手,又摸了摸厉沉舟的头,“沉舟啊,回去之后要好好听话,好好吃药,下次有空再来看奶奶和大黄。”
厉沉舟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剩下的几块钱,递到张奶奶手里:“张奶奶,这钱您拿着,给大黄买鸡腿吃。”
张奶奶笑着把钱推了回去:“奶奶有钱,你自己留着买糖吃。大黄的鸡腿,等下次你来了,奶奶给你做,咱们一起吃。”
厉沉舟没再坚持,把钱收了起来,又蹲下来摸了摸大黄的头:“大黄,我走了,你要好好吃饭,下次我来给你带鸡腿。”
大黄好像听懂了,用舌头舔了舔厉沉舟的手,尾巴摇得飞快,眼睛里满是不舍。厉沉舟站起来,跟张奶奶说了再见,才跟着苏晚往镇上走。走了几步,他还回头看了看,张奶奶和大黄还站在村口,对着他们挥手。
到了镇上,他们先去水果店买了香蕉和苹果,装在袋子里,然后去卤味店给大黄买了个最大的鸡腿。厉沉舟拿着鸡腿,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好,放在怀里,生怕凉了。
买完东西,他们没在镇上多待,直接坐车去了县城的火车站。路上,厉沉舟抱着装贝壳的饼干盒,靠在苏晚肩膀上,小声说:“苏晚,下次咱们还来夏海好不好?还来捡贝壳,烤小鱼,给大黄买鸡腿。”
“好啊。”苏晚点点头,“等你下次复查结果好,咱们就再来,多待几天,好好玩。”
厉沉舟开心地笑了,靠在苏晚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往后退,有绿油油的田野,有清澈的小河,还有远处的大海,虽然离得越来越远,却好像一直印在他的心里。
到了火车站,苏晚去取票,厉沉舟抱着饼干盒,坐在候车厅的椅子上等着。他时不时看一眼手里的饼干盒,又看一眼门口,生怕苏晚走丢了。苏晚取完票回来,看见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放心吧,我不会走丢的,咱们一起回城里。”
厉沉舟点点头,跟着苏晚检票进站。火车开动的时候,他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风景一点点往后退,直到再也看不见夏海的影子,才慢慢坐下来,抱着饼干盒,小声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手腕上的红色佛珠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苏晚坐在旁边,看着他认真念经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这次夏海之行,对厉沉舟来说,不仅仅是一次旅行,更是一段难忘的回忆。在这里,他捡了贝壳,烤了鱼,认识了大黄,感受到了温暖和善意,也学会了心疼人,学会了为别人着想。
火车慢慢驶向城里,窗外的风景从田野变成了高楼大厦,厉沉舟趴在窗户上,好奇地看着外面的高楼,小声问:“苏晚,咱们回去之后,还能经常吃红烧肉吗?”
“当然能。”苏晚笑着说,“回去之后我就给你做,还带你去医院复查,等复查结果好,咱们就去动物园看鹿,就像以前说的那样。”
厉沉舟开心地笑了,抱着饼干盒,靠在苏晚肩膀上,眼睛里满是期待。他知道,回城里之后,又要开始吃药,复查,过着和在夏海不一样的生活,但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有苏晚陪着他,还有夏海的贝壳,奶奶的脖套,红色的佛珠,这些美好的回忆陪着他,不管在哪里,他都会很开心。
火车到站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苏晚牵着厉沉舟的手,背着行李,抱着装贝壳的饼干盒,走出火车站。外面的路灯亮了起来,照亮了回家的路。厉沉舟看着熟悉的街道,心里有点感慨,却也很踏实——这里有他和苏晚的家,有他爱吃的红烧肉,有他熟悉的一切。
“苏晚,咱们到家之后,先把贝壳放在桌子上好不好?”厉沉舟拉着苏晚的手,小声说,“我想让它们跟在夏海的时候一样,能看见光。”
“好啊。”苏晚点点头,“咱们把贝壳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再买个小台灯照着,让它们一直亮亮的。”
厉沉舟开心地笑了,拉着苏晚的手,快步往家的方向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他知道,虽然夏海的旅行结束了,但新的生活还在继续,有苏晚陪着他,有那些美好的回忆陪着他,不管未来会怎么样,他都会开开心心的,好好吃药,好好生活,等着下次再去夏海,再去捡贝壳,烤小鱼,给大黄买鸡腿。
回到家,厉沉舟第一件事就是把装贝壳的饼干盒和玻璃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然后让苏晚找了个小台灯,放在旁边照着。贝壳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好看极了。他坐在桌子旁边,盯着贝壳看了半天,嘴角一直带着笑。
苏晚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去厨房做饭,煮了厉沉舟爱吃的红烧肉,还有几个青菜。吃饭的时候,厉沉舟吃了满满一碗红烧肉,还跟苏晚说,下次去夏海,要自己做红烧肉,用海边的柴火烤,肯定比现在好吃。
吃完晚饭,厉沉舟帮苏晚洗碗,虽然洗得不算干净,却很认真。洗完碗,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桌子上的贝壳,聊着在夏海的趣事——聊捡贝壳的时候挖到小螃蟹,聊烤鱼的时候鱼眼爆出来,聊大黄被浪打湿的样子,聊张奶奶给的香蕉。
聊着聊着,厉沉舟靠在苏晚肩膀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个小贝壳。苏晚轻轻把贝壳从他手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把他扶到沙发上,盖好毯子。她看着厉沉舟的睡颜,嘴角带着笑,心里满是温柔。
窗外的路灯亮着,客厅里的小台灯照着桌子上的贝壳,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温暖。苏晚知道,这次夏海之行,不仅给厉沉舟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也让他成长了不少。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挑战,但只要他们一起努力,一起面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她会一直陪着厉沉舟,看着他一点点变好,一点点长大,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一起过着简单又幸福的生活。
厉沉舟是在吃完早饭擦桌子的时候突然说这话的。
早上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客厅里,落在桌子上那两罐贝壳上,彩色的花纹在光线下亮晶晶的。厉沉舟拿着抹布,一点一点擦着桌子,动作比平时慢了不少,像是在琢磨什么事。苏晚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手里翻着医院复查的预约单,正想着一会儿跟他说下午去医院的事,就听见他突然开口:“苏晚,我回去办着我的公司了。”
苏晚翻预约单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办公司?办什么公司啊?”
厉沉舟放下抹布,转过身看着苏晚,表情比平时严肃了不少,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像是在描绘公司的样子:“就是……就是跟电视里一样的公司,能赚钱的那种。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我不能总让你养着,我得自己赚钱,给你买新衣服,买红烧肉,还能再带你去夏海玩。”
苏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却又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厉沉舟说的“公司”是什么——前几天在夏海的时候,他看了部商战剧,里面的主角开公司赚钱,当时他就跟苏晚说“以后我也要开公司”,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里,还真的琢磨起来了。
“那你想办什么公司啊?”苏晚放下预约单,走到他身边,帮他把抹布叠好,“是像电视里那样卖东西,还是做别的?”
厉沉舟皱着眉想了想,好像还没完全想好,他挠了挠头:“我……我想卖贝壳!咱们捡的那些贝壳,还有夏海的贝壳,肯定有人喜欢,我把它们装在漂亮的罐子里,肯定能卖很多钱!”他越说越兴奋,眼睛都亮了,“到时候我赚了钱,就给你买最大的房子,买好多好多你爱吃的东西,再也不用你辛苦上班了。”
苏晚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知道厉沉舟的想法很天真,卖贝壳根本赚不了多少钱,更别说买大房子了,但她不想泼他冷水,反而笑着点头:“好啊,那咱们就办个卖贝壳的公司。不过办公司得先做准备,比如给贝壳设计漂亮的包装,找卖贝壳的地方,这些都得慢慢弄,咱们一步一步来,好不好?”
厉沉舟赶紧点头,用力地“嗯”了一声:“好!我听你的!咱们一步一步来!我今天就去给贝壳设计包装,我要画好多好看的图案,让别人一看就想买!”他说着,就跑到书房里,翻出苏晚平时画画的马克笔和白纸,坐在桌子前,认真地画了起来。
苏晚看着他跑进书房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她走到书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厉沉舟趴在桌子上画画的样子——他的眉头皱着,嘴巴抿得紧紧的,手里的马克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虽然画得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的头发镀上了层金边,看起来傻乎乎的,却又格外可爱。
“苏晚!你看我画的!”没一会儿,厉沉舟就举着画纸跑了出来,上面画着一个罐子,罐子里装满了贝壳,旁边还画了个小太阳,还有几朵小花,虽然线条很简单,却充满了童趣,“我觉得这样好看,别人肯定会喜欢!”
“好看!”苏晚接过画纸,认真地看了看,“咱们沉舟真厉害,画得比我还好。咱们就按照这个样子做包装,肯定能卖出去。”
厉沉舟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又跑回书房继续画。苏晚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她拿出手机,给公司的助理发了条消息,让她帮忙联系一下做工艺品包装的厂家,又查了查网上卖手工贝壳工艺品的店铺,想看看别人是怎么卖的,也好给厉沉舟提提建议。
中午吃饭的时候,厉沉舟还在跟苏晚说办公司的事,一会儿说要给公司起个名字,一会儿说要找卖贝壳的地方,一会儿又说要赚了钱之后带苏晚去旅游。苏晚一边听他说,一边帮他夹红烧肉,时不时给他提个小建议,比如给公司起个“夏海贝壳屋”的名字,既好听又能让人想起夏海的贝壳,厉沉舟一听就喜欢上了,说这个名字最好,就用这个。
下午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厉沉舟还在跟医生说他要办公司的事,医生听了也笑着鼓励他,说他有想法是好事,好好吃药,等身体好了,就能好好办公司了。厉沉舟听了医生的话,更有干劲了,复查完之后,还拉着苏晚去超市买了好多彩色的卡纸和丝带,说要自己先做几个贝壳包装样品,看看效果。
回到家,厉沉舟就迫不及待地坐在客厅的桌子前,开始做样品。他把彩色的卡纸剪成罐子的形状,用丝带系在上面,再把捡来的贝壳一个个粘在卡纸上,虽然粘得歪歪扭扭,有的贝壳还掉了下来,但他一点都不气馁,捡起来重新粘,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苏晚坐在旁边,帮他递胶水和剪刀,偶尔也帮他粘几个贝壳。看着厉沉舟专注的样子,她突然开口:“沉舟,既然你要办你的贝壳公司,那我的苏氏集团也应该去整理整理了。”
厉沉舟粘贝壳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苏晚,眼睛里满是疑惑:“苏氏集团?是什么啊?跟我的贝壳公司一样吗?”
“差不多吧,”苏晚笑着说,“就是我之前工作的公司,我打算把它好好整理一下,以后咱们一个办贝壳公司,一个管苏氏集团,一起赚钱,好不好?”
其实苏晚之前的公司只是个小的设计工作室,根本算不上“集团”,但她想顺着厉沉舟的话,给他更多的鼓励,也让他觉得他们是在一起努力,一起为了未来奋斗。
厉沉舟眼睛一下子亮了,扔下手里的胶水和贝壳,跑到苏晚身边,拉着她的手:“真的吗?那咱们以后就是老板了?你的苏氏集团能赚很多钱吗?”
“能啊,”苏晚点点头,“只要咱们好好做,肯定能赚很多钱,到时候咱们就能买个带院子的房子,把夏海的贝壳都放在院子里,还能养一只像大黄一样的狗,好不好?”
厉沉舟重重地点点头,兴奋得跳了起来:“好!太好了!那咱们从明天开始就努力!我先把我的贝壳公司做好,你把你的苏氏集团整理好,咱们一起赚钱!”
“好,一起努力。”苏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满是温柔。她知道,厉沉舟的贝壳公司可能只是个天真的想法,她的“苏氏集团”也只是个小小的工作室,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厉沉舟有了目标,有了奋斗的动力,这对他的康复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接下来的几天,厉沉舟每天都在忙着他的“贝壳公司”——他把做好的样品放在桌子上,每天都要看好几遍,还会跟苏晚讨论怎么改进;他还会去小区里的公园,跟认识的爷爷奶奶说他要开公司卖贝壳,虽然很多人只是笑着听他说,他却一点都不介意,反而说得更起劲了。
苏晚也开始“整理”她的“苏氏集团”——她把工作室重新装修了一下,换了新的桌椅,还招了两个兼职的设计师;她还接了几个新的设计订单,每天去工作室上班,回来之后就跟厉沉舟说她今天赚了多少钱,厉沉舟听了就会特别开心,说他的贝壳公司也要加油,不能输给她的苏氏集团。
周末的时候,苏晚还带着厉沉舟去了趟工艺品市场,让他看看别人卖的贝壳工艺品,学习一下别人的包装和销售方法。厉沉舟在市场里逛得不亦乐乎,时不时停下来问摊主怎么卖贝壳,怎么吸引顾客,还把学到的东西记在小本子上,回来之后就跟苏晚分享,说以后要按照这些方法卖他的贝壳。
有一天晚上,厉沉舟坐在客厅的桌子前,看着他做的贝壳样品,突然跟苏晚说:“苏晚,我知道我的贝壳公司可能赚不了很多钱,但是我会努力的,我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不想让你再辛苦上班了。”
苏晚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其实不管你能不能赚很多钱,我都很开心,因为我看到你有了目标,有了想做的事,这就够了。咱们一起努力,不管赚多赚少,只要开开心心的,就比什么都好。”
厉沉舟点点头,靠在苏晚肩膀上,小声说:“有你真好,苏晚。”
“有你也很好。”苏晚摸了摸他的头,看着桌子上的贝壳样品,还有窗外的星星,心里满是幸福。她知道,厉沉舟的贝壳公司可能不会像他想象的那样成功,她的“苏氏集团”也只是个小小的工作室,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起努力,一起为了未来奋斗,一起过着简单又幸福的日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沉舟的“贝壳公司”虽然没有真的开起来,但他却一直没有放弃,每天都会做几个贝壳样品,还会跟苏晚讨论怎么改进。苏晚的“苏氏集团”也慢慢有了起色,接的订单越来越多,工作室的规模也一点点扩大。
有一天,苏晚的工作室接到了一个订单,客户想要一批手工贝壳工艺品,用来装饰新店。苏晚一下子就想到了厉沉舟做的贝壳样品,她把厉沉舟的样品拿给客户看,客户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说就要这种充满童趣的风格。
苏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厉沉舟的时候,他开心得跳了起来,抱着苏晚转了好几个圈:“真的吗?我的贝壳真的能卖出去?”
“真的!”苏晚笑着点头,“客户特别喜欢你的贝壳,咱们以后可以一起做,你的贝壳公司,终于要开始赚钱了!”
厉沉舟兴奋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笑。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在工作室里忙着做贝壳工艺品,苏晚和工作室的员工也一起帮忙,大家忙得不亦乐乎。看着厉沉舟专注的样子,苏晚心里满是欣慰——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小目标,虽然过程很简单,却充满了意义。
贝壳工艺品做好的时候,客户来取货,看到成品之后特别满意,还说以后有机会还要跟他们合作。厉沉舟拿着客户给的钱,激动得手都在抖,他把钱递给苏晚:“苏晚,这是咱们赚的第一笔钱,给你买新衣服,买红烧肉!”
“好啊,”苏晚笑着接过钱,又把钱递回给他,“这是你赚的钱,你自己留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厉沉舟摇摇头,又把钱递过来:“给你,我赚钱就是为了给你买东西的。”
苏晚没再拒绝,接过钱,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笔钱,更是厉沉舟努力的证明,是他们一起奋斗的成果。
晚上,他们坐在客厅的桌子前,看着桌子上剩下的贝壳样品,还有那笔赚来的钱,心里满是幸福。厉沉舟靠在苏晚肩膀上,小声说:“苏晚,以后咱们还要一起办公司,一起赚钱,一起去夏海,好不好?”
“好,”苏晚点点头,“咱们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海风好像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带着咸咸的味道,桌子上的贝壳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温暖。苏晚知道,他们的日子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一起努力,一起奋斗,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一起走过每一个平凡却温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