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伯瓦尔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迅速而高效地渗透进暴风城的每一根血管。钟声的余韵尚未完全消散,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的肃杀气氛已然取代了往日的喧嚣与活力。
街道上,巡逻的卫队数量倍增。他们不再是往日那些偶尔会与市民点头致意的士兵,而是变成了全身覆盖盔甲、面甲放下、目光(或者说,面甲后的视线)冰冷扫视着一切的钢铁雕像。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沉重地敲击在石板路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任何聚集的人群都会被立刻驱散,任何稍大的声响都会引来警惕的注视。
贸易区的集市虽然仍在开放,但叫卖声压低了许多,商贩和顾客之间的交易变得匆忙而沉默,眼神交换间充满了疑虑和紧张。那些来自遥远地界的奇珍异宝和奢侈品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粮食、布料、武器坯料等战略物资的严格管控和配给。港口区的封锁最为严厉,巨大的战舰如同黑色的礁石,封锁了水道,所有民用船只被勒令靠岸,渔民们望着熟悉的海面,脸上写满了茫然与生计被切断的忧虑。
暴风城,这座曾经充满活力的联盟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猛地攥紧,它的搏动变得沉重、缓慢,充满了被压抑的恐惧。
而在暴风要塞深处,变化的不仅仅是气氛,更是权力的运作方式。
伯瓦尔没有坐上铁王座。他在王座厅旁的一间战略室内,建立了一个全新的、高效而冷酷的指挥中心。巨大的艾泽拉斯地图铺满了整面墙壁,上面插满了代表军队调动、管制区域和“需审查”地点的各种颜色的图钉。来自各地、各部门的报告如同雪片般汇入此地,由一队被他亲自挑选、背景干净(或者说,畏惧他)、且被要求绝对服从的书记官和参谋进行整理、筛选,最终将最“重要”的——通常意味着所有涉及异常事件、人员异动、甚至仅仅是“不稳定情绪”的报告——呈送到他的面前。
摄政王伯瓦尔就坐在这片信息的漩涡中心。他处理政务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不需要睡眠。他的决策简洁、冷酷、直接,没有任何冗余的讨论或情感的考量。任何报告中出现的犹豫、差错、或者在他看来“效率低下”的迹象,都会招致最严厉的斥责和立刻的人员替换。
那顶王冠始终戴在他的头上。裂痕依旧,但它似乎真的“沉寂”了许多,不再散发剧烈的能量波动,只是无声地、持续地向伯瓦尔输送着那冰冷的意志和破碎的低语。这种持续的侵蚀没有让他崩溃,反而像是一种永无止境的淬火,将他的意志磨砺得更加冰冷、更加坚硬,也更加……偏离常轨。
他开始表现出一些细微却令人不安的习惯。
他会长时间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地图上的某个点,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地敲击着王冠冰冷的金属表面,仿佛在聆听某种只有他能听到的指引。 他对光线变得敏感,尤其厌恶过于明亮的圣光。战略室内永远保持着一种昏暗的状态,唯有魔法水晶球和地图上闪烁的标记提供着照明,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唯有那双眼中的暗红余烬偶尔闪烁。 他对于“秩序”和“纯净”的追求达到了一种近乎偏执的程度。任何报告中的模糊用语、任何程序上的微小偏差、甚至官员衣冠的不整,都会引发他冰冷的怒火。他要求一切都必须像机器般精确、像钢铁般整齐划一。
最令人恐惧的是,他对于“威胁”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也异常……扩大化。
一份来自夜色镇的报告,提及当地农民因作物歉收而有些许怨言。这在往年本是寻常之事。但伯瓦尔看到的不是民生疾苦,而是“不稳定因素的温床”,是“可能被黑暗思想渗透的突破口”。他直接下令增派一队“心理稳定督导官”(由肃清委员会指派)前往夜色镇,进行“思想强化教育”,并严格控制粮食流出。
一位来自铁炉堡的矮人大使,因对暴风城突然严格的军事管制和贸易中断表示关切,言辞稍显直率。伯瓦尔并未接见,只是通过书记官传回一句冰冷的答复:“联盟的生存高于一切商业利益。无法理解者,即为障碍。”险些引发一场外交风波。
这些命令和决策,单独来看,似乎都可以用“战时紧急状态”来解释。但组合在一起,那种不容置疑的冷酷、那种对内部隐患近乎病态的警惕、那种将一切异见和不安都视为潜在威胁的倾向,正悄然无声地给暴风城套上一道道越来越紧的缰绳。
没有大规模的流血,没有公开的镇压。
只有无声的、持续收紧的控制。
官员们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只能埋头执行命令,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效率低下”或被“不稳定”沾染的对象。民众在最初的震惊和悲伤后,逐渐被一种沉闷的、不敢言说的恐惧所笼罩。他们怀念安度因国王的温和,甚至怀念瓦里安国王的暴烈,但那至少是鲜活的、可以理解的。而这位戴着恐怖王冠的摄政王,则像是一座行走的、冰冷的铁碑,他的意志就是律法,他的目光令人胆寒。
无声的缰绳,已然套在了暴风城的脖颈之上,缓缓收紧。
而端坐于缰绳另一端的伯瓦尔,在昏暗的战略室内,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这一次,他的手指点向了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一片区域,那里最近报告了几起极其微弱的、类似之前码头上出现的腐化现象。
他的眼中,暗红色的余烬微微闪烁。
“净化小组,”他冰冷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如同判令,“最高优先级。授权……彻底清理。”
命令被无声地记录、传达。
暴风城的铁轮,继续向着那冰冷而未知的未来,缓缓碾去。无人知晓,这缰绳最终会将这艘巨轮带往何方,是安全的港湾,还是更深、更冷的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