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纹路越来越烫,像是要烧进皮肉里。路明没有收回手,反而将五指收拢,掌心贴紧那滚烫的金属。一股灼热顺着手臂窜上肩头,却在触及颈侧红线时微微一顿,仿佛两者之间有了某种无声的对峙。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石碑前的地面上。刚才那一道由血迹引出的光痕已经消散,但空气中残留的灵机波动仍未平复,像水波般一圈圈荡开。
“准备好了。”他说,声音不高,却让灰袍老者立刻合上玉册,魁梧男子也将长戟横在身前,脚步微沉。
路明抬起左手,缓缓拔出插在地上的五彩符文剑。剑身离土瞬间,地面裂痕中泛起一丝微弱青光,随即隐没。他没有回头,只低声道:“等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靠近石碑三尺之内。”
话音落,他单膝点地,剑尖朝下,稳稳插入方才那道裂缝中央。剑柄刚一固定,整块地面便轻轻震了一下,仿佛有东西被唤醒。
他闭上眼。
意识沉入脑海,那一段早已刻印在记忆中的轨迹——“启门者→承其痛→断一念”——在他心神中缓缓展开。每一个转折、每一处弧度,皆与玉简上的标注严丝合缝。这不是第一次推演,而是第七次。前三次是在静思中完成,后四次则是在疼痛侵袭时强行重演,直到每一个节点都能在剧痛中精准浮现。
此刻,他不再依赖视觉,而是以神识为笔,在虚空中一笔一划描摹。
指尖微动。
一道细小的血珠从包扎布条下渗出,顺着食指滑落,在半空凝成一点红芒。
他轻吐一口气,右手猛然抬高,指尖凌空划出第一笔——“启”。
血珠未落地,已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沿着轨迹游走。所过之处,空气微微扭曲,一道极淡的青线浮现,如同墨迹滴入清水,缓缓延展。
石碑毫无反应。
灰袍老者眉头皱起,魁梧男子已悄然向前半步。
路明不动。
他知道问题在哪。
不是轨迹错了,而是“资格”未明。
这机关不认力量,不认血脉,它认的是开启者的姿态——是强行破锁,还是应召而来。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双手合十搓开,再猛地向上扬起。鲜血化作雾状,在头顶形成一团薄红,随风不散。
然后,他再次画“启”,这一次,是以双指并列,如执笔般稳而缓地推出。
血雾骤然一颤,竟自行凝聚成字形,悬于空中。
刹那间,四周灵气翻涌,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尽数涌入那血字之中。青光暴涨,石碑表面浮现出完整的符号轮廓,与空中血字完全重合。
“成了!”灰袍老者低呼。
石碑开始震动,第一行文字“启门者,必承其痛”缓缓亮起,紧接着,第二行模糊的笔画逐渐显现——正是“断一念”三字的起笔。
但这光亮只持续了数息,便忽然剧烈闪烁,仿佛信号中断。碑底那幅微型阵图猛地一跳,一道赤红纹路自底部疾速蔓延,直扑路明手腕。
“小心!”魁梧男子大喝,提起长戟就要上前。
灰袍老者一把拽住他袖口:“别动!现在打断,灵气倒灌,整个空厅都会塌!”
路明仍站在原地,左手悬空未落,右手紧握剑柄。那道红线触到他皮肤的瞬间,竟如活蛇般试图钻入经络。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却硬生生将手臂压下,不让丝毫颤抖泄露。
“我不是来破你的。”他咬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是来……回应你的。”
话音落,他猛然催动体内残存的血气,尽数逼向指尖。与此同时,五彩符文剑发出一声清鸣,剑身光芒骤盛,与石碑上的青光频率渐渐同步。
嗡——
整座石碑轰然一震,所有符号同时亮起,又在一瞬间黯淡下去。地面之下传来沉重的机括声,像是千年未动的齿轮终于咬合。
远处深壑对面,原本封闭的岩壁中央,一道巨大石门缓缓从中裂开。尘土簌簌落下,露出幽深通道。门框边缘刻着四个古字:源启之门。
风从门内吹出,带着久远的气息。
路明松开剑柄,膝盖微屈,靠在剑身上才稳住身形。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背,那道红线依旧盘踞皮下,但搏动已趋于平静,仿佛刚才的攻击只是某种确认仪式。
灰袍老者怔怔望着开启的大门,手中玉册滑落在地也未察觉。魁梧男子紧握长戟,目光死死盯着门内黑暗,肌肉绷紧如弓弦。
“门开了。”他说,声音干涩。
路明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右手,用袖口擦去嘴角溢出的一缕血丝。刚才那一击虽避开了直接反噬,但灵气逆行仍伤及肺腑。
他望向石碑最后一片空白区域。那里本该有文字浮现,却依旧漆黑一片,像是被刻意抹去。
“还没完。”他低声说,“这只是第一道锁。”
灰袍老者闻言抬头:“什么意思?”
“这门不该这么轻易开。”路明盯着那片空白,“历代无人能进,不是因为解不开谜题,是因为……没人能活到看见门开。”
魁梧男子脸色一变:“你是说,真正的危险,现在才开始?”
路明没说话。他弯腰拾起玉简,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用指尖蘸血写下三个字:**防倒计**。
刚写完,石碑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众人一惊。
只见碑面最下方,一行极小的篆文缓缓浮现:
“时限三刻,门闭魂消。”
路明瞳孔微缩。
他猛地转身看向大门方向。就在那一瞬,门框上方一块石雕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