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温热尚未散去,岩壁裂缝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脉动仍在持续,像是某种沉睡之物的心跳。路明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掌心贴得更紧,指腹顺着裂纹边缘缓缓滑动。石屑簌簌落下,露出内里一层泛着微光的暗金纹路,触感温润,不似死物。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碎石,早已黯淡无光,如同烧尽的炭灰。但这道新裂口不同,它渗出的气息带着远古木石沉淀后的厚重,与先前毒雾弥漫的死寂截然相反。
青冥刃还握在手中,刀身微颤,蓝光渐弱。他不再迟疑,抬脚踏入缝隙。
裂缝内部狭窄逼仄,仅容一人侧身而行。越往深处,空气越是凝滞,每一步踏下,脚下岩石都像在轻微回弹,仿佛走在某种巨兽的皮膜之上。四周没有光源,唯有青冥刃残存的微光映出前方扭曲的岩壁——那些纹路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以极细的刻线勾勒出繁复阵图,隐隐与地底深处的震动同步。
忽然,一股无形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像是空间本身在收缩。他的呼吸一滞,胸口发闷,耳边响起低语,断续不清,却又字字入耳。
“止步……非你所求……”
声音熟悉,却不是自己的。
他闭上眼,不再依赖视觉。灵觉如丝线般探出,在混乱的灵气流中搜寻那一缕稳定的气息。血引之术再度启动,掌心血痕未干,顺着刀脊渗入地面。刹那间,一道微弱共鸣自左下方传来。
就是那里。
他睁开眼,猛然挥刀劈向左侧岩壁。刀锋切入的瞬间,整条通道剧烈震颤,原本紧闭的岩层竟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幽深洞口。一股温润气流扑面而来,夹杂着草木初生般的清香,冲散了方才的压抑。
洞窟不大,呈圆形,穹顶高不可见,地面平整如镜,中央悬浮着一柄剑。
五彩光芒自剑身流转,不刺目,却让整个空间都染上一层流动的色泽。剑体修长,通体刻满符文,每一笔都似蕴含天地律动,随着光芒起伏,符文时隐时现,仿佛在呼吸。
路明站在洞口,未再靠近。
他知道,这等宝物绝不会轻易为人所得。
果然,刚踏进一步,空气中骤然升起一股威压,无形却沉重,直压识海。他的意识微微晃动,眼前景象突变——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之上,身后是倒塌的宗门牌匾,火光冲天,无数人影跪伏在地,口中呼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幻象。
他不动声色,任由那股力量侵入体内,却不抵抗,也不挣扎。青冥刃垂于身侧,刀尖滴落最后一滴血珠,落在地上无声湮灭。
片刻后,威压非但未增,反而缓缓退去。
紧接着,地面浮现出一圈环形符阵,由外向内亮起,最终汇聚成一道光桥,直通剑下。
禁制认可了他。
他缓步踏上光桥,脚步沉稳。每走一步,剑身光芒便强盛一分,等到距其三尺时,整把剑轻轻震颤,发出一声清鸣,如同呼唤。
他停下,右手缓缓抬起。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剑柄的刹那,体内经脉忽然一紧,仿佛有万千细针同时刺入。那是反噬——任何试图取剑者,都会被抽取精气神进行试炼。若撑不过,轻则昏厥,重则魂魄受损,沦为废人。
但他早有准备。
归元守神诀悄然运转,心神如深潭静水,命门紧锁,灵台清明。与此同时,逆脉之力自丹田升起,沿着奇经八脉逆行而上,强行撑住即将崩溃的经络。
手指终于握住剑柄。
刹那间,五彩光芒暴涨,整座洞窟被照得通明。一股浩瀚力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如江河倒灌,冲击识海。他的身体猛地一震,膝盖微弯,几乎跪倒。
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
他没有松手。
逆脉之力在体内疯狂流转,将涌入的力量一点点引导至四肢百骸,又通过指尖排出些许残余,化作细小电弧在体表跳跃。时间仿佛拉长,每一息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洪流终于平缓下来。
宝剑轻鸣一声,光芒收敛,自动落入掌中,剑身温顺,再无半分排斥之意。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神兵,五彩流转,符文安静,仿佛早已等待多时。
这不是普通的兵器。
它认主的方式太过特殊——不靠血脉,不靠修为,而是考验心志与资格。那些幻象,是它在窥探来者的过往与执念。而他,恰好经得起审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宝剑横于胸前。剑身映出他的面容——眉宇冷峻,眼神幽深,不见喜怒,唯有深不见底的平静。
就在这时,洞窟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石块滚落,又像是风掠过缝隙。
他立刻抬头,目光穿透黑暗,望向洞窟尽头。那里本该空无一物,可此刻,岩壁上竟浮现出一行古老铭文,先前从未出现过。
文字晦涩,却能读懂:
“持剑者,承劫。”
他盯着那句话,许久未动。
然后,他缓缓将宝剑收入袖中。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什么。
可就在剑身完全没入衣袖的瞬间,洞内光线忽然一暗。那原本温润的地脉波动,竟开始紊乱,频率加快,隐隐透出不安。
他皱眉,正要细察,左手腕处忽然传来一阵灼痛。
低头一看,皮肤下竟浮现出一道极细的红线,正顺着血管缓缓向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