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亦庄，两人好不容易把小妹这个“拖油瓶”送走，
相视一笑，竟都有种久违的轻松感。
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时间还早，出去走走？”
曹昆很自然地牵起李萍的手。
“好啊，去博大公园转转吧。”
李萍笑着点头。
九月初的博大公园浸在暖融融的斜阳里。
栾树枝头坠着淡红蒴果，风一吹，细碎影子在石板路上晃，
混着狗尾巴草的浅黄穗子，把秋意揉得软乎乎的。
湖边最是惬意，粼粼波光像撒了把碎金，
偶尔有片栾树叶子飘下来，在水面打个转儿，
又被风推到岸边，漾开细小的涟漪。
风里带着桂花香的凉意，蝉鸣也轻了，
湖边的长椅晒得暖烘烘的。
他们沿着湖边木栈道慢慢走着。
两位老人牵着京巴从身旁缓缓经过，
光斑落在他们挽着的胳膊上，
影子也跟着映在湖里轻轻晃；
不远处的草坪里，妈妈铺了块格子垫，
孩子举着泡泡棒追跑，一路跑到湖边，
透明泡泡刚碰到水面就破，
溅起的小水花沾湿鞋尖，惹得孩子咯咯笑。
一位穿浅蓝衬衫的姑娘蹲在湖岸花丛旁，
举着手机专注地调整角度，连风吹起额前碎发都没察觉。
曹昆和李萍谁也没多说话，只享受着这份久违的二人世界。
偶有落叶飘进湖里，跟着水波慢慢荡，
把这下午的闲适，都揉进了温柔的湖光里。
路过一张长椅时，看到一对年轻情侣依偎在一起说笑，
李萍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扬，
又轻轻垂下，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看什么呢？”
曹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没什么，”
李萍收回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攥了攥他的衣角，轻声道，
“就是觉得……真好。”
她这句话里似乎包含了太多东西，曹昆看了她一眼，
没再追问，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逛到五点多，
夕阳给公园镀上一层更浓的金边，两人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晚上想吃什么？”
曹昆问道。
“去咱们去过的那家韩国烤肉店吧？”
李萍想了一下，说道。
于是两人走向那家熟悉的韩国烤肉店。
店里渐渐热闹起来，
烤盘上的五花肉滋滋作响，生菜叶翠绿新鲜。
他们边烤边聊，话题从小妹的校园生活不知不觉聊到日常琐事，
烟雾缭绕中，气氛温馨而自在。
李萍夹起一块烤好的肉，蘸了酱，
却没有立刻吃，而是犹豫了一下，轻声说：
“有时候觉得，人长大真是一瞬间的事。”
曹昆抬头看她：
“怎么突然感慨这个？”
她摇摇头，把肉放进嘴里，笑了笑：
“没事，就是……随便说说。快吃，要糊了。”
八点过一些，晚餐过后，
他们没直接回家，而是走进了小区楼下一家音乐酒吧。
酒吧不算大，装修是复古工业风，
暖黄的灯光下，客人三三两两低语交谈。
台上有位歌手抱着吉他，
浅吟低唱着一首柔和的英文老歌。
他们选了张靠里的卡座，点了一大杯冰啤和一杯鸡尾酒。
柔和的光线落在李萍的脸上，
曹昆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还记得吗？有一次你晚上八点多，
打电话叫我出来喝酒，在这儿待到了很晚。”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眼神却很温柔，
“后来你坐在外面小花园的台沿上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哭，想抱抱你，
又怕你反手给我一巴掌。”
李萍抿了一口酒，笑着瞪他一眼：
“都过去了。我记得那次是奶奶跟我要钱，
心里委屈才找你出来，没忍住。”
她看着曹昆，眼底泛着温柔，
“你后来还给我钱了…其实你一直对我很好。
现在想想，那时候挺矫情的，
一边不接受你，一边又没拒绝你的好。”
“上辈子欠你的吧。”
曹昆洒然一笑，喝了一大口，
“不过跟你的相处，确实锻炼了我的心态。”
“也是哈，感觉你后来脸皮越来越厚了。”
李萍轻笑一声，
“但自从你离开京城去了滦平，
就越来越沉默，也离我越来越远了。”
“其实是想通了很多事。
现实和理想差得太远，离得近又怎样？”
曹昆轻声说道。
“你刚离开的时候，我反而有种轻松感。
接受你的好意让我很有压力，
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坏女孩，就那么吊着你。”
李萍捏住曹昆的手，目光温柔却带着几分复杂，
“但后来有段时间，我特别想你。
你生日时，我还破天荒地给你买了卫衣和帽子。”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
“可心动过后，又被现实打回原形。
而且那段时间，我也明显感觉到你不怎么联系我了。”
李萍望着曹昆，继续说道：
“这四五年，姑姑给我介绍过不少人，
都是本地人，条件都不差，
但总是找不到我想要的感觉，
有时候，挺累的，觉得找个条件好的嫁了算了，
但又不甘心，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微微苦笑，语气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坦然：
“所以当你再出现时，我好像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台阶下。
其实现在这样，我也是选择了物质。
如果你没有钱，也不可能再来见我。
有时候挺看不起自己的，但这些年也想通了，
没有物质基础，爱情当不了面包。”
看着曹昆想说话，李萍轻轻摇头，接着说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有钱，
但以你的性格和本事，肯定不会走歪路。
我更知道你的变化很大，可能你都不在乎我答不答应，
只是以前的情愫让你再努力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心底话：
“而我默认，是因为确实没碰到比你对我更好的，
而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我，现在又有钱了。”
说完，她顿了顿，目光掠过曹昆的脸，唇角弯起一个极浅、却意味复杂的弧度，轻声补充道：
“至少…在我面前，你和以前一样，对吧？这就够了。”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落下，却重重地砸在曹昆的心上。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大大咧咧、不用脑子的单纯女孩。
她知道他的变化远不止财富，可能还包括身边来来去去的人。
她不是在质问，而是在陈述一个她早已看清并选择接受的事实。
曹昆的心被这句话刺痛了一下，不是被看穿后的窘迫，而是对她清醒又坦率的心疼。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他沉默了片刻，不是无言以对，
而是将她的手和他的手十指相扣，握得无比实在，
仿佛要通过这个动作传递某种决心。
“在我这儿，”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
“你永远有的选。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现在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在乎你。”
他说着，目光扫过她曾经很青涩的眉眼。
这几年李萍过得不容易，三十了还没结婚，
寄宿在姑姑家，不止一次说过住得不自在。
以她那点工资，又租不起房。
“嗯…”
李萍用力攥紧了曹昆的手，沉吟了一下，
仿佛将多年的心绪都压进了这几个字里，
“还是很幸运的。绕了一大圈，总算…等到你了。”
“我们都很幸运。”
两个人牵着手，用另一只手碰了一杯。
他们相视而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却都明白——有些感情无需终日挂在嘴边，
它早已像杯中的酒，静静沉淀，愈发醇厚。
窗外夜色渐深，而酒吧里的歌声温柔，
正好容下两个人共享一段不慌不忙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