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为了隐蔽,它的入口设在一家叫做‘淘淘有限公司’的百货商店里。”
“你得对着一个丑得很有特色的假人说话,它才会让你进去。”
汽车平稳地汇入伦敦早晨的车流,窗外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和川流不息的车辆,一个与魔法世界截然不同、却同样充满生机的世界。
伊丝塔将额头轻轻抵在微凉的车窗上,听着母亲的讲述。
开车的埃德温从后视镜里看了女儿一眼,接过话头,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回忆的悠远。
“说起圣芒戈……你妈妈刚毕业不久的时候,可比你现在莽撞多了。”
他嘴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埃莉诺嗔怪地拍了他手臂一下,脸上却也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
“是真的嘛,”埃德温笑着,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的路。
“那会儿我们刚认识不久,她为了追查几本珍贵的的孤本笔记,被一个不太讲道理的巫师纠缠上了。”
“那家伙言语不逊,还想动手动脚。”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伊丝塔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绝非如此轻描淡写。
她看向母亲,埃莉诺微微抿着唇,眼中却有着清晰的笑意和信赖。
“我当时正好在附近,看不过去,就上前理论了几句。”埃德温继续说道,
“结果嘛……你也知道,我没什么魔力,动起手来肯定吃亏。那家伙恼羞成怒,抽出了魔杖。”
一个没有魔力的普通人,要对上一个心怀不轨的巫师……
“然后呢?”她忍不住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然后?”埃德温耸耸肩,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挨了一下不太友好的咒语,断了几根骨头,还有点内出血。”
“在医院……哦,就是圣芒戈,那里的治疗师,他们管医生叫治疗师。”
“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那些治疗师,能力没得说,人也很好。”
“他们对我这个麻瓜可没有一点轻视,照顾得非常周到。”
“所以你放心,他们绝对专业。”
伊丝塔望着父亲宽阔而沉稳的背影,想象着他年轻时为了母亲,以普通人对抗巫师的情景。
那股深藏在温和表象下的、被母亲称为“格兰芬多”的热血与果敢,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具体起来。
汽车最终停在了一条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陈旧的商业街旁。
埃莉诺和埃德温带着伊丝塔下车。
由于不知道医院能不能带猫头鹰,他们就先将糖霜留在车里。
伊丝塔跟着埃莉诺和埃德温走向那家名为“淘淘有限公司”的陈旧百货大楼。
店里光线昏暗,门口摆了一个‘停业装修’的牌子。
橱窗里落满灰尘的假人模特穿着过时暗淡的服饰,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空荡的街道。
埃莉诺走向其中一个发型古怪、戴着一顶歪斜假发的假人。
她凑近那冰冷的玻璃,“你好,我们需要进入圣芒戈。”
那假人模糊的五官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它那玻璃珠做的眼睛好像转向了他们。
紧接着,它动作僵硬的点了点头。
“跟我来。”
埃莉诺回头示意,然后便朝着那面看似坚固的玻璃橱窗迈出了脚步。
然后她毫无阻碍地融入了玻璃之中,如同穿过一层水幕消失不见。
埃德温轻轻拍了拍伊丝塔的后背,伊丝塔向前走去。
一阵冰凉的、如同被轻柔水流包裹的感觉瞬间掠过全身。
但只有一瞬,下一秒,双脚便踏上了地板。
周遭的景象已然完全不同。
陈旧百货商店的昏暗与寂静被一种繁忙却不失秩序的喧嚣所取代。
她站在一个宽敞但仍然拥挤的候诊室里。
这里灯火通明,高高的天花板上挂着黄铜吊灯,散发出温暖的光线。
空气中弥漫淡淡的魔法草药混合的奇特气味。
身边挤满了穿着深绿色长袍的治疗师和形形色色的病人。
家属穿梭不息,远处不时传来几声模糊的呜咽或是某种仪器运转的嗡嗡声。
一个胖胖的、拥有一头蓬松金色卷发的女巫坐在房间中央一张标有“问讯处”字样的桌子后面,正低头翻看着一沓厚厚的羊皮纸。
她的表情看起来既疲惫又带着职业性的耐心。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埃莉诺对伊丝塔和埃德温说,自己则朝着问讯处走去。
伊丝塔看着她与那位金发女巫交谈,女巫时不时点头,手指在一本巨大的、书页会自动翻动的簿子上划过。
伊丝塔靠在爸爸身边,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候诊室的长椅上坐着各种奇怪的病人。
一位老巫师正试图把不停从他耳朵里冒出的紫色烟雾塞回去。
一位年轻的女巫捧着自己明显比正常尺寸大了三倍、并且覆盖着细密鳞片的手,愁眉苦脸。
还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巫师看起来倒是活蹦乱跳,只是其中一个的头发变成了不断变换颜色的泡泡,另一个则每隔几秒就像青蛙一样“呱”地叫一声。
墙上挂着一些会动的治疗师肖像,他们在画中交头接耳,偶尔还会对路过的人指指点点。
“别担心,伊丝塔。”
埃德温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的手稳稳地扶在她的肩膀上。
“圣芒戈是最好的魔法医院。”
没过多久,埃莉诺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浅黄色的纸条。
“问清楚了,我们去五楼的魔咒伤害科。”
他们穿过拥挤的候诊区,找到一个标着“电梯”的狭窄小隔间。
与其说是电梯,不如说更像一个会移动的、镶着黄铜边框的鸟笼。
它吱吱嘎嘎地降落到他们面前,栅栏门哗啦一声打开。
里面站了一位抱着一个不断挣扎、用布包裹着长条物体的男巫,伊丝塔一家与他擦身而过。
电梯缓缓上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偶尔还会在错误的楼层停顿一下。
门外的走廊光怪陆离,依稀可见各种标着“生物伤害科”、“奇异病菌感染科”的门牌。
终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叮”,电梯停在了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