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的声音不大,却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监护权转移。
这五个字,将顾承烨和沈星晚所有的情感攻势,都堵了回去。
“江屿,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顾承烨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
江屿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保护她,是我对宴琛的承诺。”
沈星晚没有说话。
她只是死死地看着病床上的时宴琛。
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闭着眼,像一个懦弱的逃兵,将所有的难题,都丢给了别人。
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原来,他之前所谓的“相信”,所谓的“借”,都不过是缓兵之计。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女儿还给她。
“爹地!你说话呀!爹地!”
时初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她拼命地摇晃着时宴琛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初初不走……初初哪里都不去……”
“带小姐走。”江屿对着门口待命的保镖,下达了命令。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看谁敢!”顾承烨往前一步,将时初和沈星晚,牢牢地护在身后。
他带来的保镖,也瞬间上前,两拨人,在小小的病房里,形成了对峙之势。
气氛,一触即发。
“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张谦和老爷子。
他刚给别的病人做完会诊回来,就看到自己学生病房门口这剑拔弩张的阵仗。
“都吵吵什么?啊?!”
张老吹了吹胡子,一脸不悦,“病人需要静养!你们一个个的,人高马大的,堵在这里,是想让他的病情加重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德国专家汉斯。
“张教授,”
江屿看到他,态度还算客气,“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请您不要插手。”
“家事?”
张老瞥了他一眼,“我只知道,躺在里面的,是我的病人。站在外面的,是我学生的女儿,也是我的小病人。谁要是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让他们出半点差错,那就是在砸我张谦和的招牌!”
老爷子说着,走到时初身边。
小丫头已经哭得快要昏过去了,小脸憋得通红,呼吸急促。
张老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飞快地在时初的颈侧探了一下,随即,又抓起她的小手,搭上了脉搏。
“不好!”
张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急火攻心,气血逆行!这孩子,要出事!”
他话音刚落,时初的身体,突然猛地一抽,随即,眼睛一翻,就那么软软地,倒了下去。
“初初!”
沈星晚的尖叫声,划破了整个病房。
她冲过去,将女儿冰冷的小身体抱进怀里,入手的一片滚烫,让她几乎要疯掉。
是高烧!
病毒……复发了!
“快!准备抢救!”
汉斯也反应了过来,立刻用德语,对着身后的团队大吼。
整个病房,瞬间乱成了一团。
顾承烨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江屿的衣领,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我让你,还有整个时家,陪葬。”
江屿被他那骇人的气势,震得愣住了。
他看着被一群医生护士围在中间,人事不省的小女孩,看着沈星晚那张血色尽失的脸,看着自己好友那痛苦到扭曲的表情。
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抢救,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当抢救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时。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怎么样?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沈星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汉斯摘下口罩,一脸疲惫,“但是……”
他看了一眼沈星晚,又看了看张谦和,“病毒的变异速度,超出了我们的预估。沈医生之前的血清抗体,已经无法完全压制它了。而且,时初小姐的身体,因为上次的创伤,本就非常虚弱,根本经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折腾。”
“说重点。”顾承烨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重点就是,”
张谦和接过了话,他的脸色,同样凝重,“这孩子现在,就像一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小树苗,根基已经动摇了。任何一点情绪上的刺激,都可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医学的角度上讲,”
汉斯补充道,“我们强烈建议,在未来至少半年的时间内,病人必须在一个绝对稳定、熟悉且能给她足够安全感的环境里,进行康复治疗。”
“任何形式的,长途旅行,或者环境变动,都可能对她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不可逆的伤害。
这几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江屿的心上。
“谁也别想,把她带走。”
沈星晚看着江屿,
“江屿,你听清楚了。”
“从今天起,我女儿,由我亲自来守护。”
“谁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我不管他是谁,我让他,拿命来偿。”
江屿看着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此刻竟让他,一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字。
又看了看里面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好友,和那个躺在小小的病床上,被各种仪器包围着的小女孩。
他知道,他输了。
“我……知道了。”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顾承烨没有再看他。
他走到沈星晚身边,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
“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这场闹剧,最终以江屿的退让,而告一段落。
时初被转入了顶楼最安静的无菌病房。
沈星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顾承烨则动用了顾家所有的人脉,将整个医院,保护起来。
任何一点可能对时初造成刺激的因素,都被他,无情地,隔绝在外。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时初醒来后,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她不哭,也不闹,大多数时候,就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她不再提起要找“爹地”,也不再问“沈阿姨”什么时候回家。
她就像一个漂亮的,失去了灵魂的洋娃娃。
这比她哭闹,更让沈星晚心疼。
“初初,你看,这是二宝哥哥给你带来的新朋友。”
这天,沈星晚试图用二宝送来的,一只会跳舞的机器狗,来逗她开心。
时初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妈咪,妹妹她……是不是不理我了?”
二宝躲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小脸上满是失落。
“不是的,”
沈星晚走出来,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妹妹只是生病了,等她好了,就会跟你们一起玩了。”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快了。”沈星晚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快了”,到底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