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纯白面具的神秘人,随意的走了进来。
其对陈育道和陆材那几乎要跪地磕头的乞求眼神视若无睹,姿态悠闲得令人心寒。
“怕了?”
墙壁上的时钟分秒跳着,而在二人颤抖的眼神中,面具下这才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的声音。
“怕!怕死了!大人!求您指条明路!”
陈育道几乎是抢着回答,声音都在发颤。
陆材在一旁拼命点头,脸色惨白。
神秘人发出声极轻冷笑:“不着急,你们先说说看你们原本有什么高明的计划?”
陈育道像是抓住了表现的机会,一咬牙,急声道:“大人!那吴升看似无懈可击,但他并非没有弱点!”
“那个叫顾青泉的女孩,跟他走得很近!”
“我们可以从她下手!对,我们可以绑了她,不怕吴升不就范!”
神秘人没说话,面具后的目光转向陆材。
陆材被那目光看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要不我们再想办法给他爹栽个赃?就像上次一样!或者等他爹回来,找机会再……”
“呵……”
两人的话还没完全说完,就被神秘人一声极其不屑的冷笑打断。
那笑声冰冷刺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蠢货,两个可以进博物馆的蠢货!”
下一秒,根本不见神秘人如何动作,他的身影如同鬼魅!
陈育道和陆材只觉眼前一花。
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瞬间扼住了他们的后颈,如同铁钳般将他们死死按住。
“砰”“砰”两声,两人的脸被狠狠砸在冰冷的办公桌面上。
鼻梁几乎要断裂,痛呼被死死压在喉咙里,只剩下惊恐的呜咽和徒劳的挣扎。
眼下二人好似两条被钉在案板上的鱼。
他们呼吸困难,只能从眼角余光看到对方因极度恐惧而凸出的眼球。
难道……
要死了吗!?
神秘人俯下身,冰冷面具几乎要贴到他们的耳边:“动顾青泉?”
“她爷爷是漠寒县县丞!虽然老东西快退了,但门生故旧还在!”
“你们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想再惹一尊佛?真他妈活腻了!”
“还他妈栽赃?同样的屎你们还想吃第二遍?”
“现在全平远市,不,上面都有些大人物在看着那小子!你们当他妈长青武院大会长是摆设?是你们随便能泼脏水的废物?!把那些老狐狸都当傻子玩?”
神秘人的话让陈育道和陆材心神俱裂,彻底明白刚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和作死。
而神秘人看着两人眼中涌出的绝望和恐惧后,这才像是欣赏够了猎物的丑态,稍微松了一丝力道,让他们能勉强喘气,但依旧被死死按在桌上。
语气恢复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听着,废物们。”
“现在,给你们唯一活命的机会。”
“立刻,马上,自己找个由头,比如身体不适,或者老家有急事,从这个位置上光荣退下来。”
“然后,给我滚出平远市。”
“找个下面的偏僻小镇,老老实实窝着,没有命令,不准露面,不准出来惹事!”
而陈育道和陆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一切?!”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啊!
“大人!这……”陈育道挣扎着想抬头。
“闭嘴!”
神秘人的手指微微用力,几乎要捏碎他们的颈椎,“听不懂人话吗?”
“避其锋芒!这就是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
他语气带着一种极度不耐烦的嘲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没听过?”
“那小子现在风头正盛,实力强得邪门,上面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
“跟他硬碰硬,你们有几条命?!”
“嗯?!”
“他现在是厉害,是了不得,但再厉害,他也要走!”
“他下学期必考镇玄司,以他的实力和野心,半年不到就会走人!”
“他一走,这平远市,这漠寒县的天难道就变了吗?呵呵,到时候,没了这尊佛压着,一个失了势的吴青远,算个什么落魄东西?!还不是随便我们拿捏?”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猛地灌入陈育道和陆材几乎被恐惧塞满的脑子。
“……”
对啊!
只要躲起来,躲过这半年,等吴升那个煞星走了,天下,不就又是他们的了?
现在主动示弱,把自己从吴升的视线里彻底摘出去,才是最好的保命之道,甚至是以退为进!
神秘人终于松开了手。
陈育道和陆材像两摊烂泥一样滑落到地上,捂着几乎要断掉的脖子,撕心裂肺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惊惧未消,但眼神里已经重新燃起了一种扭曲而卑微的希望。
“滚吧,把事情办得漂亮点,别让我再给你们擦屁股。”神秘人丢下最后一句话,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了。
而办公室里面的两个人懵住后,回过神来欣喜若狂!
“对的。”
“对的。”
“只要躲半年,只要躲半年就好了!”
……
一个小时后。
阴森的房间里,仅有一盏昏黄的壁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将人影拉得细长扭曲。
先前那位戴着纯白面具的神秘人,此刻已将面具取下,随意地挂在斑驳的墙壁一枚钉子上。
面具下是一张略显阴鸷的中年人脸庞,眼神里残留着方才处理事务时的冷厉。
他看向房间深处,一张老旧的黑檀木书桌后,坐着另一位男子。
此人身影大半隐在阴影中,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那两个蠢货,已经沟通好了。”灰衣人开口随意开口道,语气带着一丝处理完脏活后的疲惫与不屑,“他们会主动辞去现有职务,找个偏僻地方静养的。”
阴影中的男子并未抬头,声音平稳低沉,听不出情绪:“他们反应如何?”
“感恩戴德,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
灰衣人嗤笑一声,“他们还真以为躲上半年,等吴升走了就能卷土重来。”
“蠢得无可救药。”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早已是死人。”
“没意识到,我等只是暂时还需要他们这副皮囊,保持自然死亡的状态罢了。”
陈育道和陆材再怎么不堪,其城卫军副统领和相关职位在体制内仍有分量。
若在任上突然暴毙,必然会触发严格的调查程序,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处理起来束手束脚。
但若是他们自己主动辞去高位,自愿下放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淡出众人视线。
半年后,再悄无声息地因为意外或旧疾复发而消失,那便是合情合理,不会再掀起半点波澜。
弃子,就要有弃子该有的死法,要死得干净,死得有价值。
灰衣人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阴影中的男子,语气变得稍微认真了些:“所以,我最后确认一遍我们接下来的策略,是彻底停止对吴升及其家人的任何直接行动,对吗?”
阴影中的男子终于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下颌冷硬的线条。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平稳,“直接动手,风险与收益已完全失衡。”
“吴升如今势头正盛,备受瞩目,动他无异于引火烧身。”
“他的父亲亦然,刚刚昭雪,若再出事,便是公然打脸,会引来最严厉的追查。”
“我们不需要动手。”
他继续说道,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排挤和孤立,有时比刀剑更有效。”
“吴升走了后,他父亲上位又如何。”
“我等,只需让周围的环境自然冷下来,让他父亲的生活处处碰壁,资源自然枯竭,前途自行黯淡即可。我们要做的,是让世界选择远离他们,逼他们自己走向边缘,直至无声退出而已。这才是最合理,也最不留痕迹的正途。”
灰衣人静静听完,沉默了片刻,嘴角随即扯出一抹掺杂着残酷意味的弧度:“你他妈真是坏得够透彻的。”
阴影中的男子并未因这粗鄙的赞誉而动怒,反而从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低笑,仿佛颇为受用。
于他们而言,形势清晰得很。
他们深知吴升如今的地位和受关注程度早已今非昔比,直接进行物理清除风险极高,极易引火烧身,成本远大于那点虚无的收益。
至于陈、陆二人?
自上次行动失败起,这两人在他们眼中就已与死人无异,现在不过暂借其性命一用。
所以,何必着急?
不必争一时之快。
等待半年,甚至更久,待吴升自然离开视野中心,再行动手更为稳妥。
至于吴升的父亲?处理起来则更为简便。
直接的暴力并非唯一,且通常不是最优的压迫手段。
系统性的排挤、资源封锁、环境冷遇……
有太多更加隐蔽、更合法的方式,能慢慢地、无声地扼杀其生机。
“急什么呢?”
阴影中的男子仿佛自语,慢条斯理地擦亮火柴,点燃了一支烟。
微弱的火苗映亮他片刻沉静的瞳孔,随即熄灭,只剩下烟头一点猩红在暗处明灭。
“是啊…”
他缓缓吐出一缕青烟,声音融入缭绕的雾气中,轻得几乎听不见,“急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