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编号:终-001
报告人:望峰
主题:关于徙倚小姐近期安全状况及个人事项的最终说明
近期无任何潜在威胁迹象,外部环境评估为安全。徙倚小姐健康状况良好,情绪稳定。本人左手掌割伤已拆线,恢复良好;后背旧伤愈合进度符合预期,不影响基本活动能力。
自即日起,本人望峰,正式卸任徙倚小姐的专职保镖一职。
此份报告,将为本人职业生涯中,最后一份安全报告。
—— 报告完毕。」
望峰敲下最后一个字,手指在触摸板上停留了片刻,才按下了发送键。邮件收件人,是徙倚父亲以及安保公司的最高管理层。
没有冗长的解释,没有繁琐的交接清单,只有最简洁的事实陈述和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发送成功的提示框弹出时,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轻盈感。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无形的枷锁。从此,她不再是“保镖望峰”,她只是望峰。一个……属于徙倚的望峰。
客厅里,徙倚正赤着脚,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对着平板电脑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地在筛选着旅行目的地的图片。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望峰望峰!你快来看,这几个海岛看起来都不错!这个有玻璃海水,这个有私人沙滩,这个听说海鲜特别棒!”她头也不抬地嚷嚷着,语气里充满了雀跃的期待。
望峰关上电脑,走到她身边坐下。她没有立刻去看平板,而是先伸手,轻轻握住了徙倚没穿袜子、有些冰凉的脚踝,用自己温热的掌心捂着。
“刚发送了离职报告。”她语气平静地告知,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徙依筛选图片的动作猛地顿住,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望峰,似乎想从她脸上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几秒钟后,巨大的、璀璨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比窗外的阳光还要耀眼。
她扔掉平板,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扑进望峰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脖子。
“真的?!你终于肯彻底‘退役’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狂喜。
“嗯。”望峰被她撞得微微后仰,却稳稳地接住了她,右手自然地环住她的腰,左手(还缠着淡淡的绷带痕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以后,就只是你的望峰了。”
不是保镖,不是护卫,只是她的。这个认知让徙倚的心像是泡在温热的蜂蜜水里,甜得发胀。她知道望峰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么不易,这不仅仅是放弃一份职业,更是与她过去那个充满纪律、界限和危险的世界彻底告别,全然投入到与她的、充满烟火气的未来里。
“太好了!”徙倚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那我们现在可以毫无负担地规划我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不,是蜜月旅行了!”
望峰的耳根微微泛红,对于“蜜月”这个词似乎还有些羞赧,但她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徙倚兴奋的脸上:“好,你定。”
最终,她们选择了一个并不算热门、但以宁静和原始自然风光着称的南太平洋海岛。
飞行,转机,再乘坐小小的螺旋桨飞机和快艇。当双脚终于踏上那片细白柔软的沙滩,呼吸到带着咸腥味和热带花香的海风时,一种不真实的美好感笼罩了她们。
预订的是一座完全私人的水屋,栈桥延伸至碧蓝的海中央,四面环海,只有海浪声和偶尔的海鸟鸣叫。
这里没有商业街的喧嚣,没有闪光灯的追逐,没有需要警惕的视线,更没有潜藏在阴影中的危险。只有无边无际的蓝,从天空到海洋,将她们温柔地包裹。
最初的几天,她们几乎什么都没做。
只是相拥在面朝大海的露台上,看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只是牵着手,在黄昏的沙滩上留下两行蜿蜒的脚印,任由潮水将它们抹去;只是在繁星满天的夜晚,躺在网床上,听着海浪的催眠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或者,只是安静地依偎,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望峰身上那种常年紧绷的神经,在这纯粹的自然和爱意中,一点点松弛下来。她的话依然不多,但眼神不再锐利,而是像被海风吹拂的海面,温柔而平静。她会因为徙倚一个幼稚的玩笑而微微扬起唇角,会在徙倚玩水弄湿全身时,拿着毛巾无奈又宠溺地等着,也会在徙倚赖床时,用轻柔的吻将她唤醒。
她正在学习,如何做一个“普通人”,如何毫无负担地享受生活和爱。
徙倚则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鸟儿,尽情释放着天性。她拉着望峰浮潜,去看色彩斑斓的珊瑚礁和好奇的海鱼;她在浅滩疯跑,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甚至尝试教望峰堆沙堡,结果望峰堆出了一个结构严谨、棱角分明的“军事堡垒”,让她笑得直不起腰。
“你这职业病啊,算是刻进dNA了。”徙倚戳着那个过于工整的沙堡,笑倒在望峰怀里。
望峰搂着她,看着她笑得通红的脸颊和弯弯的眼睛,心中一片柔软。她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声说:“以后,只为你一个人‘建造’。”
情话依旧说得笨拙,却每一次都精准地击中徙倚的心。
一天傍晚,她们划着透明的玻璃船,在平静如镜的泻湖上飘荡。夕阳将天空和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紫金。
徙倚靠在望峰怀里,看着船底游过的小鱼和摇曳的海草,忽然轻声开口:“望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望峰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回忆了一下:“记得。在公司总部,您父亲的办公室里。您当时穿着一套米白色的西装套裙,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您父亲说,‘就她吧,看起来最不好惹’。”
徙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我当时就在想,这个保镖真酷,一句话都不说,眼神跟冰碴子似的。我就想,非得把你逗得破功不可。”
望峰也微微笑了起来:“您成功了。”而且,成功得太过彻底。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动心的吗?”徙倚转过身,面对着她,在绚烂的晚霞映照下,她的眼睛像是最珍贵的宝石。
望峰摇了摇头,眼神带着询问。
“不是第一次见面,也不是你一次次保护我的时候。”徙倚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温柔,“是有一天晚上,我起来喝水,看到你一个人坐在客厅的黑暗里,背影挺得笔直,却……看起来很孤独。那一刻,我突然很想走过去,抱抱你,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
望峰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在深夜独自咀嚼的孤独时刻,早已被这个人看在眼里,并悄悄种下了心疼的种子。
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冲撞着她的心扉。她伸出手,将徙倚紧紧搂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谢谢。”
谢谢你看到我的孤独。
谢谢你走进我的世界。
谢谢你……爱我。
她们在摇曳的小船上,在漫天霞光的见证下,接了一个漫长而深情的吻。海风温柔,时光静好。
假期过得飞快,却又仿佛凝固成了永恒。
返程的飞机上,徙倚靠着望峰的肩膀睡着了。望峰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然后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
她的过去,如同这些云层下的阴影,依然存在,但已无法再笼罩她。她的未来,清晰而坚定地握在手中,与身边这个熟睡的人紧密相连。
回到熟悉的城市,生活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望峰没有再回到安保行业。徙倚尊重她的决定,也没有强行安排她进入自己的公司。她们都需要一个适应和寻找新平衡的过程。
望峰开始学习一些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她报了一个烹饪班,虽然做出的菜式依旧带着点“标准化流程”的影子,但味道在徙倚“昧着良心”的夸赞下,稳步提升。她也开始接触园艺,在公寓宽敞的阳台上,种下了一些易活的花草,每天耐心地浇水、观察,看着嫩芽破土而出,生命的力量让她感到宁静。
她甚至开始学习乐器,选了相对冷峻的大提琴。低沉悠扬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淌出来时,徙倚总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安静地坐在一旁聆听。她觉得,那琴声像极了望峰这个人,外表冷静,内里却蕴含着深沉的情感。
徙倚依旧忙碌于公司事务,但她严格划清了工作与生活的界限。除非极其特殊情况,她不再将工作带回家,也推掉了大部分不必要的应酬。她的世界里,终于有了比财报和合同更重要的存在。
她们的生活,充满了琐碎而真实的日常。
会为晚上吃什么而进行一番“严肃”的讨论(通常是徙倚提出一堆天马行空的想法,望峰负责评估可行性并最终执行);
会窝在沙发里看一部无聊的电影,然后一起吐槽剧情;
会在周末的早晨,为谁先去洗漱而进行一场幼稚的“石头剪刀布”;
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分享彼此过去的趣事或糗事,然后在笑声中相拥而眠。
当然,也会有摩擦。
望峰过于严谨的生活习惯有时会让随性的徙倚感到束缚;而徙倚偶尔工作上的烦躁情绪,也可能在不经意间波及到望峰。但她们学会了沟通。望峰会努力尝试理解并适应徙倚的节奏,而徙倚也会在情绪过后,主动道歉,并解释原因。
爱意并未在柴米油盐中消磨,反而在这些细水长流的磨合中,沉淀得更加深厚和坚韧。
一天,徙倚提前结束工作回家,发现望峰不在客厅,也不在阳台。她听到书房里传来轻微的声音。
她悄悄走过去,推开虚掩的门。
望峰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笔记本,手里拿着笔,正在写着什么。
徙倚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看着。她认得那本笔记本,是望峰离开医院后,她陪她去以前的住所取回来的、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之一。望峰从未主动提起过里面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望峰似乎写完了,合上笔记本,轻轻舒了口气。
她转过身,看到门口站着的徙倚,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带着点释然的笑容。
“回来了?”
“嗯。在写什么?”徙倚走过去,好奇地问。
望峰将笔记本递给她:“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把一些过去的事情,写下来。算是……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徙倚接过笔记本,没有翻开。她尊重望峰的隐私,也明白这“告别”的意义。她将笔记本放回桌上,然后伸手抱住了望峰。
“告别完了?”她轻声问。
“嗯。”望峰回抱住她,将脸埋在她柔软的腹部,声音闷闷的,“以后,只写和你的未来。”
徙倚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她低下头,吻了吻望峰的头发。
“好。”她说,“我们的未来,还很长。”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灯火如同地上的星河。而在这片星河的某一处,两个曾经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处,将往后的岁月,过成了最平凡,也最不平凡的日常。
她们的爱情,始于一场看似不对等的雇佣关系,经历生死考验,最终沉淀于这人间烟火的温暖相守。
沉默是金的保镖,终于学会了用一生诉说爱语。
开朗富家的千金,也找到了内心最坚实的港湾。
故事到此,圆满落幕。
而她们的生活,刚刚开始。
(第二十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