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尖还残留着布料的触感,是他袖口的纹理。刚在图书馆门口说完那句话,心还在擂鼓,可他已经推门而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向自习区。
我没跟错步伐,只是呼吸仍有些不稳。
他拉开靠窗的座位,动作自然地把椅子往我这边挪了半寸。我坐下时,胳膊肘不小心蹭到他的桌沿,他没出声,只轻轻把参考书往自己这边收了收,留出更多空间。
我打开电脑,试图集中注意力在文献检索框上。可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他那边飘。
他正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笔尖停顿的频率不太对。不是在演算,更像是在——描摹什么。
我悄悄探头。
纸上是一排排小小的q版头像,全是我:托腮发呆的、咬笔思考的、低头翻书时刘海垂下的弧度。甚至还有一个举着三明治的,旁边标注着“面包屑事件·早安限定版”。
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我猛地收回视线,假装专注地刷新页面,手指却在键盘上悬了好久都没敲下一个字。
他翻了一页书,动作很轻,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感像涨潮的水,一点一点漫过安全线。
我想拉开距离,可身体僵着,动不了。
他忽然停下笔,抬头看我,“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声音发紧,“就是……你在画什么?”
他低头看了眼草稿纸,没遮掩,反而用笔尖点了点其中一个,“练习速写。模特就在旁边,不用额外找。”
我咬住嘴唇,“谁准你画我的?”
“你没反对。”他语气平静,“而且,我从大一开始就在画了。”
我一怔。
他没再解释,只是继续低头写字,仿佛刚才那句轻描淡写的话不是在坦白某种长久的注视。
我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住了。
起身接水的时候,手还在抖。
水杯刚倒满,指尖一滑,整杯水倾倒在桌面上。湿痕迅速蔓延,正好盖住我摊开的课本。
“糟了!”我慌忙去捞,纸张已经吸了水,边缘卷曲。
他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抽出手边的西装外套,直接裹住那本湿透的书,动作利落得不像临时起意。
“心疼衣服?”他看着我,眼神带点笑,“那就赔我一顿饭。”
我愣住,“这跟吃饭有什么关系?”
“外套湿了,得干洗。”他把书递还给我,布料还带着体温,“你请客,抵损失。”
我接过书,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手背,凉的。可那温度很快被布料里的余温覆盖。
低头整理课本时,我瞥见外套内衬靠近肩线的位置,有一行极小的刺绣字母——Lx。
心跳漏了一拍。
我没敢多看,迅速合上书,可那两个字母像钉子一样扎进脑海。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
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名字就藏在他穿过的每一件外套里?
我抬眼看他,他正低头整理笔记,侧脸线条清晰,神情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帮一个普通同学救了本书。
可我知道不是。
就在这时,眼前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界面——
【心动瞬间#32:江逾白手机备忘录记录林溪生理期日期】
附截图:日历标记精确到年,且逐年延续。备注栏写着“忌冷饮”“可送姜茶”“避免熬夜”“数学课后排易困”……
我手指顿在湿课本的褶皱处,呼吸一滞。
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具体时间。
一次都没有。
可他的记录,从大一到现在,整整三年,一次不落。
那些我以为是巧合的细节,突然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每次我脸色不好,他都会“恰好”带一杯热豆浆放在我桌上;
为什么集体聚餐时,他总会不动声色地把冰饮换成常温的;
为什么考试前,他总能把复习重点整理成最易懂的版本,放在我能第一时间看到的位置……
原来都不是偶然。
我慢慢抬起头,看向他。
他依旧在写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树叶。
可我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在等我回应。
他是在等我,真正看见他。
看见那些藏在日常里的、从未说出口的在意。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卡住。
就在这时,自习室的门被推开。
苏倩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那件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上。
她冷笑一声,“演够了没?真当自己是被捧在手心的公主?”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合上湿透的课本,指尖还贴着那层被水浸软的纸面。
她往前一步,声音更尖,“一件衣服就心疼成这样,下次是不是要让他替你写作业、背你上楼?”
江逾白终于抬起了头。
他没站起来,也没提高音量,只是抬起手机,轻轻晃了晃。
屏幕亮着,录音图标正在闪烁。
“已备份。”他语气平静,“要再来一次现场播放吗?”
苏倩倩脸色变了。
她盯着那屏幕,像是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好脾气的优等生,而是早就布好了防线。
她没再说话,转身离开时脚步有些乱。
门关上的瞬间,我松了口气。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重新翻开书,“继续查资料吧。”
我点点头,手指却还在颤抖。
不是因为苏倩倩,而是因为那张截图。
我盯着屏幕上的“Lx生活指南”分类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不是从昨晚才开始爱我的。
也不是从天文台、从雨夜才开始。
他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把我写进了他的日常。
像呼吸一样自然,像心跳一样持续。
我低头看着那本湿透的书,封面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可里面的内容还在。
就像我此刻的心。
被什么狠狠撞过,表面狼狈,内里却清晰得发烫。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把西装外套轻轻叠好,放在他手边。
他看了我一眼,“干嘛?”
“赔饭。”我声音很轻,但没抖,“你想吃什么?”
他笑了,眼角微弯,“你定。”
我刚要开口,他忽然说:“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
“以后查资料,坐我旁边就行。”
我怔住。
他低头继续写字,笔尖在纸上留下一行清晰的字迹——
“林溪,允许我继续记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