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轮回槎如同一叶即将沉没的孤舟,在寂灭星渊那粘稠、冰冷、吞噬一切的黑暗中艰难前行。护罩的光芒已黯淡如风中残烛,能量储备以惊人的速度滑向枯竭的深渊。槎内,月瑶气息微弱,勉力维持着最后的仙光;墨清雪三女更是面如金纸,元婴摇曳,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着每一个人。
林凡的左眼,那归墟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仿佛要与这片绝对的死寂融为一体。剧痛与冰冷交织,神识被压缩到了极致,但他却凭借这源自本源的共鸣,在这片连光线和希望都能吞噬的深渊中,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
那感觉,并非生机,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存在”。仿佛有一块万古不化的玄冰,沉在这寂灭的底部,冰冷、死寂,却顽强地保持着自身的“形态”与“印记”。
“就在前面……坚持住!”林凡的声音沙哑而坚定,他强行榨取着体内最后一丝寂灭婴元,操控着星槎,朝着那感应的源头,如同盲人探路般,一点一点地挪移。
每前进一尺,护罩就黯淡一分。终于,在能量即将彻底耗尽的前一刻,前方无尽的黑暗中,隐约勾勒出一个巨大而模糊的轮廓。
那轮廓,狭长而流畅,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鲸,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比黑暗更深的暗银色,仿佛能吸收所有照射其上的光线,表面布满了难以计数的撞击凹痕和撕裂的创口,许多地方的结构已经扭曲、断裂,露出内部复杂而残破的脉络。它没有任何光芒散发,也没有丝毫能量波动,死寂得如同墓穴中的棺椁,与这片星渊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
然而,林凡左眼的悸动却达到了顶峰!那强烈的共鸣,正是源自这具巨大的遗骸!
“这是……一艘星槎?!”月瑶勉强睁开眼,看到那轮廓,虚弱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如此庞大的体积……比我们的混沌轮回槎大上百倍!这难道是……辰殿传说中的‘巡天战舰’?!”
墨清雪也挣扎着抬起头,手中的星枢罗盘竟微微发热,指向那遗骸,发出微弱的悲鸣。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激动与悲伤交织的神色:“是它!一定是它!辰殿记载中,负责巡弋诸天、战力最强的‘星槎’级战舰!它……竟然坠毁在这里……”
希望,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瞬间点燃了众人近乎绝望的心。
“靠过去!这遗骸能存在于寂灭星渊中,其材质定然非凡,或许能为我们提供庇护!”林凡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操控着几乎失去动力的混沌轮回槎,缓缓靠近那艘庞大战舰的遗骸。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其曾经的宏伟与惨烈。战舰侧舷有一道长达数千丈、几乎将其拦腰斩断的巨大创口,边缘还残留着恐怖的能量侵蚀痕迹,显然是被极其可怕的力量击毁。许多炮塔扭曲变形,甲板上布满焦痕与冰霜。
林凡选择了一处相对完整、似乎曾是次级入口的破损舱门,将星槎艰难地驶入其中。
舱门内部,是一条宽阔但布满碎屑和凝固液体的通道,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冰冷刺骨,弥漫着金属锈蚀和万年尘埃的气息。混沌轮回槎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护罩彻底熄灭,静静地停泊在通道中。
“快!检查环境,寻找可用的能量源或者密闭舱室!”林凡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率先冲出星槎。失去护罩的保护,寂灭星渊那无孔不入的侵蚀之力瞬间袭来,让他如同赤身裸体坠入冰渊,神魂与肉身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立刻运转《万劫星辰图录》,寂灭婴元在体内形成一层微薄的防护,才勉强抵挡。
月瑶也踉跄走出,琉璃仙光黯淡,但依旧护住了身后的三女。墨清雪三女相互搀扶着,咬牙抵抗着恐怖的环境压力。
众人迅速搜寻,很快在通道尽头找到了一扇相对完好的、刻着辰殿符文的合金闸门。林凡尝试以辰光珠和星辰封印之术感应,闸门缓缓滑开,露出了一个大约百丈方圆的圆形舱室。舱室中央有一个类似控制台的基座,四周墙壁上布满了黯淡的水晶屏幕和操作界面。最重要的是,舱室的密封性极好,进入之后,外界的寂灭侵蚀之力被大幅削弱!
“暂时安全了……”柳依依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上毫无血色。云梦泽立刻取出所剩不多的丹药分给众人。
林凡和月瑶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月瑶迅速检查舱室结构,加固入口封印。林凡则走到中央控制台前,将手掌按在布满灰尘的感应晶板上,尝试注入一丝微弱的寂灭婴元。
嗡……
控制台基座微微震动,几块水晶屏幕闪烁了几下,投射出极其模糊、布满雪花的残缺影像,依稀可见星辰轨迹和战舰结构图,但大部分区域都是黑暗的故障提示。整个战舰的能量系统显然早已枯竭,只剩下最基础的结构维持着。
“能量核心完全沉寂,战舰损毁超过八成,基本不可能修复了。”月瑶检查后,摇了摇头,语气沉重。这艘强大的巡天战舰,已然是一具巨大的太空棺材。
林凡没有说话,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左眼那越来越强烈的共鸣之中。那共鸣的源头,并非来自这控制台,而是……更深的地方!仿佛在这艘战舰的最核心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
他闭上双眼,循着那共鸣的指引,神识如同最细微的触须,沿着战舰残破的能量脉络,向着深处蔓延。沿途所见,尽是触目惊心的破坏景象,断裂的管线,熔毁的阵法,散落的尸骸……诉说着当年那场毁灭性战斗的惨烈。
终于,他的神识“看”到了战舰最深处,一个被层层厚重装甲保护的球形舱室。舱室的大门被某种恐怖的力量撕裂,露出了内部。那里,没有复杂的仪器,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布满裂纹的暗金色基座。基座之上,悬浮着一颗……仅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深邃气息的暗灰色晶石!
那晶石看似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黯淡,但林凡左眼的归墟漩涡却在看到它的瞬间,疯狂躁动起来,传递出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敬畏!仿佛臣子见到了君王,又如同溪流渴望汇入大海!
那晶石周围的空间,是绝对的“无”!光线、能量、甚至神识靠近,都会被其无声无息地吞噬、湮灭!它本身就是寂灭的化身!
“寂灭之心……的碎片?!或者……是它的‘种子’?!”林凡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星枢长老和左辅令牌中提到的、仙庭梦寐以求的、关乎归墟之子诞生的关键之物,竟然有一块碎片(或类似物),就在这艘坠毁的辰殿星槎核心!
难怪这艘战舰能坠入寂灭星渊而未彻底湮灭,恐怕正是这“寂灭之心”碎片,在无意识中形成了一层保护!
同时,一股残缺的信息流,顺着那共鸣,涌入林凡的识海。那是这艘星槎最后记录的画面:它在执行一项极其隐秘的护航任务,护送着一枚被重重封印的“核心”前往某个秘密基地,却在途中遭遇了铺天盖地的仙庭舰队伏击!为首的,是一艘遮天蔽日的、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巨舰,舰首站立着一名模糊不清、却散发着令星辰战栗气息的身影——那股气息,与击毁左翼战堡的暗金巨掌同源!最终,星槎寡不敌众,被重创,舰长在最后时刻,启动了自毁程序试图湮灭“核心”,但似乎未能完全成功,星槎拖着残骸坠入了附近的寂灭星渊……
信息到此中断。
林凡缓缓睁开眼,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明悟。这艘星槎的任务,就是护送“寂灭之心”的碎片!仙庭为了夺取它,不惜出动疑似大乘期的存在!而辰殿,宁可将它送入绝地,也不愿让其落入仙庭之手!
“我找到了……或许能让我们活下去的关键。”林凡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将发现告知了众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但是,那里极度危险,寂灭之力远超外界,我无法保证能安全取回它,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林凡沉声道,目光扫过众人,“我需要去尝试。月瑶前辈,请你在此守护她们,恢复元气。若我……未能归来,你们便想办法利用这战舰残骸,寻找其他生路。”
“林大哥!”墨清雪急切上前,美眸含泪,“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去!”
“凡哥,我们不怕!”柳依依和云梦泽也坚定道。
“不行!”林凡斩钉截铁地拒绝,“那里的寂灭之力,你们承受不住!这是我的道,必须由我去面对!”他的左眼漩涡幽深,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月瑶深深地看着林凡,最终轻叹一声:“小心。若有不对,立刻退回。我们会在此等你。”
林凡点头,最后看了三女一眼,转身毅然走出了舱室,沿着共鸣的指引,向着战舰那黑暗而死寂的深处,一步步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
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只留下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战舰内回荡。
舱室内,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