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的晨雾里,总飘着淡淡的竹香。江念卿蹲在庭院里,正给那株海棠幼苗松土,指尖刚触到湿润的泥土,就见蓝思追提着个竹篮从廊下走来。
“温前辈说药铺的薄荷发芽了,让我送些新摘的嫩叶来,说是泡茶能清心。”他把竹篮递过来,篮底铺着的棉布里,嫩绿的薄荷叶上还沾着晨露。
江念卿捏起一片凑近鼻尖,清冽的香气瞬间漫过心尖:“真好闻。等会儿泡了茶,也给蓝先生送去些吧,上次魏前辈带的天子笑,怕是把先生气着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默契像春日的溪水,悄悄漫过石缝。蓝思追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张叠好的纸:“我画了些风筝的样式,你看看喜欢哪个?”
纸上画着好几只风筝,有振翅的仙鹤,有游水的鲤鱼,最角落那只却画着朵海棠花,花瓣上还歪歪扭扭写着个“念”字。江念卿指着海棠风筝笑:“这个好,配我们修的那支纸鸢正好。”
正说着,蓝景仪抱着一卷丝线跑过来,身后跟着金凌。“思追!念卿姑娘!你们看我找着什么了?”他举起手里的丝线,“这是镇上最好的风筝线,结实得很,就算刮大风也不会断!”
金凌在一旁撇嘴:“也就你整天惦记这些玩物。对了,聂怀桑派人来说,海棠花会明日就开始,问我们要不要提前过去。”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我娘做的莲花酥,路上可以吃。”
江念卿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酥饼,忽然想起莲花坞的午后,母亲也曾这样把刚出炉的点心塞进她手里。她抬头看向金凌,眼底带着暖意:“替我谢过金夫人。”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往清河出发。魏无羡非要骑着小苹果赶车,蓝忘机无奈地坐在他身边,手里还拿着本《雅正集》,时不时提醒他“慢些”。江澄坐在另一辆马车里,却总忍不住掀开帘子,看江念卿与蓝思追并肩走在路边,手里还牵着那支修好的纸鸢。
“你看他们俩,”魏无羡撞了撞蓝忘机的胳膊,“像不像当年的我们?”
蓝忘机抬眼望去,晨光里,江念卿正指着远处的海棠林笑,蓝思追侧耳听着,耳尖红得像落在枝头的花苞。他收回目光,轻轻“嗯”了一声,眼底的温柔漫过眉梢。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清河聂府。聂沛然早已在门口等候,手里还捧着个花盆:“你们看,上次那棵海棠,开花了。”花盆里的海棠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沾着暮色,像落了满身的星光。
聂怀桑摇着扇子从里面走出来,笑道:“可算来了,我这府里的酒都快被魏兄念叨光了。”他视线落在江念卿手里的纸鸢上,眼睛一亮,“这不是当年江叔做的那支吗?竟还留着。”
江念卿把纸鸢递给聂沛然:“多亏聂公子帮忙找回,我才能修好它。”
聂沛然接过纸鸢,忽然叹了口气:“江叔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很高兴。”他顿了顿,又道,“明日花会,我带你们去后山,那里的海棠开得最盛,放风筝正好。”
夜里的聂府很热闹。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在院子里比试剑法,剑光映着月色,像流动的星河。江澄坐在廊下喝酒,金凌凑过去给他满上,父子俩难得没拌嘴。江念卿与蓝思追坐在海棠树下,手里拿着那支海棠风筝,指尖不小心碰到一起,便像触电似的缩回,却又忍不住偷偷相视而笑。
第二日的花会格外热闹。清河的百姓穿着新衣,手里捧着海棠花枝,从街头走到巷尾。江念卿与蓝思追带着纸鸢往后山去,蓝景仪和金凌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魏无羡塞给他们的糖葫芦。
后山的海棠林像片粉色的云。江念卿举起纸鸢,蓝思追牵着线往后退,风一吹,那支画着莲花的纸鸢便腾空而起,带着褪色的“念”与“苑”字,飞向湛蓝的天空。
“飞起来了!”江念卿笑着拍手,裙角被风吹得扬起,像绽开的花瓣。
蓝思追握着线轴,看着她仰头的笑脸,忽然想起乱葬岗的天空,那时的纸鸢总飞不高,可此刻,他却觉得整个春天都被他们握在了手里。他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握住她的手,一起拉着风筝线。
远处传来蓝景仪的大喊:“你们看!魏前辈他们也来了!”
魏无羡正拉着蓝忘机跑来,手里还举着只巨大的仙鹤风筝,却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江澄跟在后面,嘴上骂着“胡闹”,眼里却带着笑意。聂怀桑摇着扇子站在海棠树下,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伤痛,早已被这样的温暖悄悄抚平。
纸鸢在天上越飞越高,带着旧时光的余温,也载着新日子的期待。江念卿靠在蓝思追肩上,闻着海棠花的清香,忽然哼起那支熟悉的调子。蓝思追跟着哼唱,两道声音混着风声,漫过整片海棠林。
阳光穿过花瓣落在他们身上,像披上了满身的金粉。远处的聂府传来阵阵笑声,近处的风筝线被风拉得紧绷,像根系着过往与未来的弦。
或许前路还有风雨,或许记忆里的伤痕不会完全消失,但此刻,握着彼此的手,看着纸鸢飞向云端,便知道,总有温暖的人和事,在前方等着他们。
海棠花会的风,带着花香与琴音,吹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而那些未完的故事,正随着飞高的纸鸢,在湛蓝的天空里,缓缓铺展成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