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云梦被薄雾笼罩,荷塘里的荷叶沾着露水,远远望去像铺了层碎银。江家子弟早已备好了采莲船,乌篷船贴着水面滑行,桨声搅碎满塘的静谧。
“魏前辈,你说的采莲船就是这个?”蓝景仪扒着船沿,看着水里游过的小鱼,手里还攥着昨晚编了一半的莲灯,“比木盆稳多了!”
“那是自然。”魏无羡蹲在船头,往蓝忘机手里塞了个竹篮,“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藕断丝连’——可不是说人啊。”他冲蓝忘机挤挤眼,被对方无奈地拍了下手背。
江澄扛着铁锹站在另一艘船上,江念卿坐在他脚边,手里拿着根长竹竿,正学着大人的样子拨弄荷叶:“舅舅,哪株藕最胖?”
“看荷叶,叶大杆粗的底下准有好货。”江澄说着,忽然指向魏无羡的船,“别光顾着耍嘴皮子,再不干活,中午的藕夹就没你的份。”
魏无羡立刻抄起工具:“来了来了!”他踩在船尾的踏板上,看准一株荷叶茂密的地方,铁锹插进泥里轻轻一撬,几节白白胖胖的莲藕就带着泥水冒了出来,上面还挂着细小的根须。
“厉害啊魏前辈!”蓝景仪拍手,刚要凑过去看,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水里,被蓝思追眼疾手快地拉住。蓝思追手里的竹篮已经装了小半,他采的藕个个匀称,显然是下过功夫研究的。
“思追哥哥,你怎么知道哪里有藕?”江念卿探过头来,小辫子上还别着朵荷花。
蓝思追耳尖微红:“温前辈说过,看荷叶的朝向,根会顺着阳光的方向长。”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把刚采的一节小藕递给江念卿,“这个给你,像不像你上次画的胖娃娃?”
江念卿接过来,举着藕咯咯笑:“像!像极了!”
船行至荷塘深处,忽然闻到一阵清香,魏无羡拨开层层荷叶,发现底下藏着片野生的菱角,翠绿的菱盘上还开着小白花。“有意外收获!”他招呼众人,“景仪,把渔网拿来。”
蓝景仪立刻递过渔网,魏无羡俯身捞起一把菱角,外壳带着尖刺,里面却藏着饱满的果肉。“这个生吃最清甜。”他擦干净一个递给蓝忘机,看着对方咬开外壳,露出雪白的菱肉,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蓝忘机嚼了两口,忽然从袖袋里拿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颗晒干的莲子:“你上次说想做莲子羹。”
魏无羡一愣,想起前几日随口提过一句“夏天喝莲子羹最解暑”,竟被他记在了心上。他接过布包,指尖碰到对方的手,温温的,像此刻的阳光。
中午在水榭歇脚,江家的厨子用新采的藕做了满满一桌菜:炸藕夹、莲藕排骨汤、凉拌藕带,还有撒了桂花的莲子羹。聂怀桑捧着碗汤,边喝边摇扇子:“还是云梦的藕好,比云深不知处的甜。”
“那是自然,”江澄挑眉,“也不看是谁种的。”
“是是是,江宗主厉害。”魏无羡塞了块藕夹进嘴里,外酥里嫩,带着莲藕的清香,和记忆里莲花坞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看了眼蓝忘机,对方正慢慢喝着汤,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午后的阳光正好,孩子们在荷塘边的草地上玩闹,蓝景仪用荷叶做了顶帽子,正追着蝴蝶跑;江念卿和聂家少年比赛谁抛莲子抛得远,笑声像银铃一样。蓝思追坐在树荫下,手里拿着温宁送的布偶,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莲蓬壳。
魏无羡和蓝忘机并肩坐在水榭的栏杆上,看着眼前的景象。远处的荷叶在风中轻轻摇晃,像一片绿色的海洋,偶尔有白鹭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你看,”魏无羡忽然开口,“比乱葬岗的土豆田好看吧?”
蓝忘机侧头看他,眼底盛着笑意:“各有各的好。”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这里有你。”
魏无羡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想起当年在乱葬岗,吃着难咽的土豆,望着灰蒙蒙的天,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和眼前的人一起,在这样明媚的午后,看满塘荷花,听孩子们的笑声。
这时,聂怀桑摇着扇子走过来,手里拿着封信:“刚收到兰陵的信,金凌说雪狮幼崽学会走路了,非要拍画像给咱们看。”
“他还会画画?”魏无羡惊讶。
“听说是请了画师,”聂怀桑笑得狡黠,“不过我猜,是想催咱们快点去兰陵,他好让思追给雪狮取名。”
蓝思追听见这话,脸又红了,江念卿立刻帮腔:“思追哥哥取的名字肯定好听!就叫‘菱角’‘藕花’怎么样?”
众人都笑了起来,笑声落在荷塘里,惊起几只蜻蜓,围着荷花飞了两圈,又停在刚露出水面的新叶上。
傍晚收拾东西准备返程时,蓝景仪忽然捧着个荷叶包跑过来,里面是他和蓝思追一起采的莲蓬:“魏前辈,蓝前辈,这个带回去做莲子酱吧,聂前辈说要给孩子们当零食。”
蓝忘机接过荷叶包,里面的莲蓬颗颗饱满,像极了温宁信里画的那株。魏无羡看着夕阳洒在荷塘上,把水面染成一片金红,忽然觉得,所谓圆满,或许就是这样——曾经的缺憾被温柔填满,过往的苦涩酿成如今的甘甜,而身边的人,一直都在。
船缓缓驶离荷塘,桨声在暮色里格外清晰。蓝忘机靠在船边,看着魏无羡教孩子们用荷叶做哨子,哨音断断续续,却和着水声,成了最好听的歌谣。他低头,看见袖袋里露出半角信纸,是早上收到的,聂怀桑说,兰陵的莲子酒已经酿好了,就等他们去开封。
风从荷塘吹来,带着荷花的香,也带着对下一段旅程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