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雪渐渐化了,云深不知处的梅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沾着未消的残雪,暗香浮动。魏无羡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路,手里拎着个食盒,往蓝启仁的书房走。
“先生,思追说您这几日总熬夜看卷宗,特意炖了些莲子羹,让我给您送来。”他推开门,见蓝启仁正对着一幅地图出神,上面标注着各世家的据点,“在忙什么呢?”
蓝启仁抬头,指了指地图:“年后各家要办一场清谈会,商议重建仙门秩序的事。影阁虽灭,但这些年动荡留下的隐患不少,得好好规划规划。”
“这可是大事。”魏无羡把莲子羹放在桌上,“需要我和蓝湛做些什么?尽管开口。”
“你们呀。”蓝启仁看着他,眼神柔和了些,“这些年操心够多了,清谈会有聂怀桑和江澄主持,你们歇着便是。对了,忘机呢?”
“在山脚下教孩子们御剑呢。”魏无羡笑道,“景仪和念卿带头闹着要学,说是开春了想去云梦看油菜花,非拉着蓝湛当师父。”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欢笑声。两人走到窗边,只见蓝忘机站在空地上,指尖凝着灵力,耐心地指导几个半大的孩子握剑姿势。江念卿学得最认真,小胳膊抡得有模有样,却总把剑穗缠在手腕上,引得蓝景仪在一旁偷笑。
蓝思追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卷阵法图,偶尔上前帮蓝忘机纠正孩子们的动作,眉宇间已有了几分沉稳。
“思追这孩子,是越来越像忘机了。”蓝启仁感慨道,“当年在乱葬岗,还是个怯生生的小不点呢。”
“那是随根。”魏无羡挑眉,“毕竟是咱们云深不知处教出来的。”
蓝启仁被他逗得嘴角微扬,摇了摇头:“没个正经。”
过了几日,江澄派人送来消息,说云梦的油菜花已经开了,金灿灿的一片望不到头,让他们有空去玩。魏无羡一看就动了心,拉着蓝忘机收拾东西,恨不得立刻就动身。
“急什么。”蓝忘机无奈地看着他把兔子玩偶塞进包裹,“要去也得等思追和景仪把清谈会的章程抄完。”
“知道了知道了。”魏无羡凑过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还是蓝湛想得周到。”
蓝忘机耳尖微红,低头继续整理卷宗,指尖却忍不住带了笑意。
清谈会办得很顺利,各家世家达成了共识,决定合力重建被影阁破坏的城镇,还立下规矩,不许再私练邪术。聂怀桑作为主持者,难得收起了那副散漫样子,条理清晰地安排着各项事宜,看得魏无羡直点头。
“没想到聂怀桑还有这一面。”他凑到江澄身边,“以前总觉得他只会摇扇子。”
“人总是会变的。”江澄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聂怀桑,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和蓝思追讨论阵法的蓝景仪,“你看景仪和思追,不也比去年沉稳多了?”
魏无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蓝思追正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什么,蓝景仪凑在旁边,时不时指着图纸说几句,两人偶尔相视一笑,阳光落在他们脸上,明亮得晃眼。
清谈会结束后,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去云梦的路。江念卿坐在江澄的剑上,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问油菜花是不是真的像金子一样,一会儿又说要教蓝忘机折莲花灯。
“到了云梦,我先带你们去吃莲藕排骨汤。”江澄道,“我娘最近新学了种做法,放了些枸杞,比以前更鲜了。”
“还是江宗主懂我。”魏无羡笑道,“就等这口汤呢。”
云梦的春天果然没让人失望。大片的油菜花田像铺了层金毯,风一吹,花海翻涌,香气扑鼻。江念卿拉着蓝景仪跑进花田里,追着蝴蝶跑,裙摆沾了不少金黄的花瓣。
江澄带着魏无羡和蓝忘机坐在莲花坞的亭子里,桌上摆着刚出锅的排骨汤,藕块粉糯,排骨酥烂。
“尝尝?”江澄给他们盛了汤,“念卿说,要把你们的兔子带来养在莲花坞,说这里的水草比云深不知处的嫩。”
“她呀。”魏无羡喝了口汤,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来,“上次在南疆看到温宁养的鸽子,就吵着要养一只,说要跟温宁学送信。”
“小孩子心性。”蓝忘机道,“但有这份热心,是好的。”
正说着,蓝思追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魏前辈,含光君,是温宁前辈的传讯,说南疆的村民种的水稻发芽了,还说要给咱们寄些新米。”
“这可太好了。”魏无羡接过信,见上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看来温宁在那边,是真的安下心了。”
傍晚时分,夕阳把湖面染成金红色。魏无羡躺在竹筏上,看着蓝忘机站在岸边,衣袂被晚风拂动,和远处的花海、近处的莲灯构成一幅温柔的画。
“蓝湛,你说咱们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这样?”他忽然开口,“春天来云梦看油菜花,夏天去聂氏的猎场避暑,秋天到云深不知处看银杏,冬天就在莲花坞烤火吃橘子。”
蓝忘机走到竹筏边,弯腰握住他的手,眼底映着漫天霞光:“可以。”
“那可说定了。”魏无羡笑着坐起来,“不许反悔。”
“不反悔。”
远处传来江念卿和蓝景仪的笑声,混着风吹过花海的簌簌声,像一首轻快的歌。魏无羡看着身边的人,忽然觉得,所谓圆满,或许就是这样——历经风雨后,能有一方天地,容得下寻常的烟火,也盛得下长久的陪伴。
前路还很长,或许会有新的故事,新的遇见,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这些温暖的牵挂,便什么都不怕了。
毕竟,最好的时光,从来不是定格的瞬间,而是流动的岁月里,那些与重要的人一起,慢慢走过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