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绒从洞外抱来一捆枯枝，枝干上还带着新鲜的露水，被她用布巾仔细擦过，才一根根码在山洞中央的凹陷处。她取出火折子，吹亮后凑近干燥的引火绒，“呼”的一声，细小的火苗便舔舐着绒线，渐渐燃起橙红色的光。
她蹲在火堆旁，用树枝轻轻拨弄着，让火苗均匀地舔舐每一根枯枝。起初的青烟有些呛人，她忍不住偏过头咳嗽了两声，用袖子扇了扇，待枯枝被彻底引燃，火苗变得旺盛起来，烟雾才渐渐变得稀薄，带着草木燃烧的清香，顺着洞口的气流飘向洞外。
沐暃坐在火堆对面的石头上，看着跳动的火焰映亮乔羽绒的侧脸，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而认真。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洞壁上，随着火苗的晃动轻轻摇曳，像是两个相依的剪影。
“暖和多了吧？”乔羽绒往火堆里添了根粗些的木头，抬头对沐暃笑了笑，眼底盛着跳跃的火光，“这山洞看着干燥，其实潮气重，烤烤火能舒服些。”
沐暃点点头，伸出手凑近火焰，掌心感受到暖意一点点漫上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和疲惫。胸口的伤口在温暖的烘烤下，不再像之前那般刺痛，只剩下隐隐的酸胀，体内的星力似乎也活跃了些，顺着血液缓缓流淌。
“刚才捡柴的时候，我在附近看了看，”乔羽绒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说道，“洞口的藤蔓很密，从外面很难发现这里，而且旁边有处石缝，能看到谷口的动静，若是有妖兽靠近，我们能提前察觉。”
她显然是仔细勘察过周围的环境，连细微的角落都没放过。沐暃看着她条理清晰的样子，心中泛起一阵暖意，轻声道：“辛苦你了。”
“说这些就见外了。”乔羽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从行囊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铺在火堆旁的石头上，“你先靠着歇歇，我去洞口看看，顺便把带来的药草晾在通风的地方，待会儿给你换药。”
沐暃嗯了一声，看着她起身走到洞口，将捆好的药草挂在藤蔓的间隙处。药草的清香混着烟火气，在山洞里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洞外的风穿过藤蔓的缝隙，带着谷里特有的湿润气息，吹动着飘向高空的烟雾。那烟雾在洞口盘旋片刻，便顺着上升的气流扶摇直上，像一条细长的白丝带，缓缓融入谷地上空的淡青色光晕中，朝着更远的地方扩散。
此时的黑风谷深处，静谧被一声低沉的嘶吼打破。
距离山洞百里之外的一片幽暗密林里，一头身形如牛的妖兽正趴在腐叶堆上假寐。它皮毛呈深灰色，布满铜钱大小的疙瘩，头顶生着一对弯曲的骨角，鼻腔里时不时喷出两道白气。这是黑风谷常见的“铁脊兽”，四段星者级别的妖兽，以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着称，此刻却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向烟雾飘来的方向。
它的嗅觉异常灵敏，不仅闻到了烟火的气息，还捕捉到了一丝属于人类的味道——那是它从未在这一带闻到过的陌生气息。铁脊兽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骨角上泛起淡淡的土黄色光晕，缓缓站起身，四肢踩在腐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朝着烟雾源头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几乎是同时，东南方向的一处悬崖峭壁上，一只翼展丈余的“玄羽鹰”正梳理着油亮的黑羽。它锐利的眼睛透过林间的缝隙，看到了那道在淡青色光晕中格外显眼的白烟，瞳孔骤然收缩。玄羽鹰对陌生气息极为敏感，尤其是人类的气息，往往意味着麻烦，也可能意味着……猎物。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唳鸣，翅膀猛地一振，带起一阵狂风，盘旋着升空，朝着烟雾飘来的方向滑翔而去，黑色的身影在阳光下划过一道迅捷的弧线。
更远处的沼泽地带，几只浑身黏满污泥的“毒沼鳄”也从浑浊的水里探出头，绿豆大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凶光。它们虽然视力不佳，却能通过地面的震动感知到远处的动静，以及那股随着风飘来的烟火气。其中体型最大的一头毒沼鳄率先发出低沉的咆哮，搅动着沼泽的泥水，缓缓朝着山洞的方向游去，身后跟着另外两头稍小的鳄鱼。
一时间，黑风谷的各个角落，都因为那道飘向高空的烟雾而骚动起来。平日里或蛰伏、或游荡的妖兽，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山洞的方向。它们的嘶吼声此起彼伏，有的低沉如雷，有的尖锐刺耳，在山谷间回荡，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兽吼交响曲。
这些妖兽中，有四段的铁脊兽、玄羽鹰，也有五段的毒沼鳄，甚至在更深的密林里，还有体型更为庞大的身影在缓缓移动，只是尚未显露踪迹。它们的目标一致——那道陌生的烟火气源头。
山洞里，沐暃和乔羽绒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兽吼声。
起初只是一两声模糊的嘶吼，两人并未在意，黑风谷有妖兽出没本就正常。可渐渐地，嘶吼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像是在朝着同一个目标汇聚，其中还夹杂着树枝断裂、地面震动的声响。
乔羽绒刚挂好药草，听到这阵仗，脸色瞬间变了，快步走回山洞：“不对劲，这些妖兽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沐暃也皱起了眉，他能感觉到，那些嘶吼声中蕴含的凶戾之气越来越近，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几股不算太弱的妖气，正在朝着山洞的方向快速移动。他扶着石头站起身，握紧了腰间的裁决之刃：“是烟雾。”
他看向洞口飘出的青烟，瞬间明白了过来——在这少有人类踏足的黑风谷，烟火气无疑是最显眼的信号，相当于在告诉周围的妖兽：这里有外来者。
乔羽绒也反应过来，脸色发白：“都怪我，刚才生火的时候没多想……”
“不怪你。”沐暃打断她，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就算不生火，我们身上的气息迟早也会被发现。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应对。”
他走到洞口，撩开藤蔓的一角向外望去。远处的林间隐约有黑影在移动，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显然是大型妖兽在靠近。最要命的是，这些妖兽似乎来自不同的方向，隐隐有将山洞包围的趋势。
“铁脊兽的速度慢，但防御强；玄羽鹰飞得快，擅长俯冲攻击；还有毒沼鳄，听声音应该是从东边的沼泽过来的，它们的毒液很麻烦。”乔羽绒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努力保持着镇定，她从小跟着父亲了解过不少妖兽的习性，“现在冲出去肯定会被围攻，只能暂时躲在山洞里。”
沐暃点点头，目光扫过洞口的藤蔓：“先把洞口伪装得再隐蔽些，用石头堵住缝隙，尽量别让它们发现这里有人。”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乔羽绒将更多的藤蔓拉过来，遮住洞口的光亮，沐暃则搬来几块不算太大的石头，堵住藤蔓间的空隙，只留下一道细小的缝隙用来观察外面的动静。
火堆被他们用泥土压小了些，只留下几点火星维持着温度，烟雾也随之变得极淡，几乎融入了洞外的气流中。
做完这一切，两人屏住呼吸，躲在洞口内侧，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远处的兽吼声越来越近，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清晰。很快，一头浑身灰黑、顶着骨角的铁脊兽出现在洞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它警惕地嗅着空气，目光在周围的崖壁上扫来扫去，显然已经锁定了这一片区域。
紧接着，天空中掠过一道黑影，玄羽鹰盘旋在洞口上方，锐利的眼睛扫视着藤蔓覆盖的崖壁，发出尖锐的唳鸣，像是在呼唤同伴。
东边的沼泽方向，泥水搅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三头毒沼鳄拖着滑腻的身体，出现在空地边缘，绿豆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山洞的方向，嘴角滴落着腥臭的涎水。
越来越多的妖兽聚集在洞外，虽然暂时没有发现洞口的位置，却在周围徘徊不去，嘶吼声、脚步声、翅膀扇动声交织在一起，将山洞紧紧包围在中央。
山洞里，沐暃握紧了裁决之刃，刀身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乔羽绒也握紧了袖中的短匕，另一只手悄悄按在腰间的药囊上——那里装着她父亲留下的解毒粉和迷药，是此刻唯一的依仗。
火焰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两人紧绷的脸庞。他们知道，这场因烟雾而起的危机，才刚刚开始。一旦被这些妖兽发现洞口，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殊死搏斗。
洞外，铁脊兽猛地用骨角撞向崖壁，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震得山洞顶部落下几片碎石。玄羽鹰的唳鸣声愈发尖锐，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