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暃将腰间的酒壶系得更紧了些,转身正要挤出人群,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像碎冰落在玉盘上,清晰地穿透了周遭的喧闹:“喂,那个背刀的,不如你和我比试一场吧。”
他脚步一顿,有些茫然地回过头。
只见擂台上的白灵已转过身,手中的银枪微微抬起,枪尖正对着他的方向,那双眼眸如秋水般清亮,此刻却带着几分探究,牢牢锁在他身上。阳光落在她持枪的手上,枪身反射的光芒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沐暃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迟疑地问道:“你……是在说我吗?”
周围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哄笑声、起哄声此起彼伏。刚才那个络腮胡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嗓门洪亮:“这不废话吗?姑娘家枪尖对着你呢,不是说你还能是说谁?”
“小伙子,上啊!赢了就能抱得美人归!”
“看你背着刀,想来也是练家子,别怂啊!”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沐暃的脸颊微微发烫,连忙摆手:“啊这……我恐怕不行。而且我还有急事,得先走了。”他说着便要转身,心里只想着赶紧把酒送回幻境塔,别让那位古怪的老者等急了。
可他刚迈出半步,眼前便掠过一道白影。
“嗖”的一声轻响,白灵竟从数丈外的擂台上一跃而下,身形如轻盈的白鹭,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他面前,带起的风拂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沐暃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紧了背后的山河刀刀柄。这女子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刚才在擂台上与王公子比试时,她显然还留了余地。
白灵转过身,挡住了他的去路,银枪依旧握在手中,却没有指向他,只是拄在地上,枪尖斜斜地指着地面。她仰起脸看着沐暃,阳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可见。
“我看你骨骼惊奇,气质不凡,绝对是我的对手。”她的声音比在擂台上柔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不如我们比划比划?你赢了,我就做你的道侣,一直陪伴着你;你输了,便可以走,我绝不拦你。”
这番话一出,周围的起哄声更响了,连卖水果的小贩都踮着脚喊道:“小伙子,这条件多好啊,快答应啊!”
沐暃却更觉为难,苦笑道:“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四段星者,哪里配做你的对手?还是不耽误姑娘时间了,我真的得走了。”他能感觉到白灵身上的星力波动沉稳而雄厚,远超寻常五段星者,自己此刻星力尚未完全恢复,若是真动起手来,怕是撑不过十招。
“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做我的对手,你也一样。”白灵却不让步,眼神里多了几分执拗,“所以,试试吧。我能感觉到你体内藏着一股很特别的潜能,虽然只是四段星者,却比刚才那个五段的家伙更让我在意。”
她竟能察觉到自己体内的星力特质?沐暃心中微惊,对眼前这女子又多了几分忌惮。
“试一下!试一下!”
身后的村民们开始齐声喊起来,声音震得人耳朵发嗡。那个瘦小的汉子甚至推了沐暃一把:“年轻人,别磨磨蹭蹭的,就算输了也不丢人,能和这样的姑娘过几招,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沐暃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围观的人群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期待。他又转过头,对上白灵清澈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轻视,只有纯粹的战意与好奇。
“试一下吧。”白灵微微颔首,语气放缓了些,“我会手下留情,不会伤着你的。”
沐暃沉默了。他看着白灵手中的银枪,又摸了摸腰间的酒壶,心里天人交战。答应吧,怕耽误了老者的事,也怕自己真的不是对手;不答应吧,眼前这女子显然不会轻易放他走,周围的起哄声也让他骑虎难下。
犹豫间,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恐怕……我会伤着你。”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
“这小伙子口气不小啊!”
“人家五段星者都没说这话,他一个四段倒先担心起伤着对方了?”
白灵也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像是冰雪初融,瞬间点亮了整张脸:“没关系。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我也不必摆这个擂台了。”
她的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沐暃看着她眼中的坦荡与执着,又想起自己修炼《山河刀经》时的种种艰涩,想起那位老者说的“心若向阳,山河无阻”,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或许,与强者交手,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他深吸一口气,腰间的酒壶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沐暃抬起头,迎上白灵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那好吧。”
话音刚落,周围便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好!这才像个汉子!”
“快上擂台!我们等着看呢!”
白灵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
沐暃解开背后的山河刀,青灰色的刀身在阳光下泛着沉稳的光。他没有立刻上擂台,而是先将腰间的两壶酒解下来,递给旁边的卖水果小贩,语气诚恳:“大叔,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等我比完了再来取。”
小贩连忙接过酒壶,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保管一滴都不会少!”
沐暃这才握紧山河刀,迈步向擂台走去。脚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弦上。他能感觉到周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有期待,有好奇,也有怀疑。
白灵已先一步回到擂台上,银枪在手,身姿挺拔如松。她看着沐暃一步步走上擂台,眼神重新变得平静,却多了几分凝重——眼前这个四段星者,虽然气息内敛,握刀的姿势却异常标准,虎口处的厚茧说明他常年练刀,绝非寻常之辈。
沐暃站上擂台,与白灵相对而立,两人之间隔着约莫三丈的距离。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体内仅存的星力缓缓运转起来,虽然尚未恢复巅峰,却已足够支撑一场速战速决的比试。
“请指教。”沐暃双手握住刀柄,微微躬身,算是行了礼。
白灵也持枪回礼,枪尖轻轻点地:“请。”
周围的喧闹声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擂台上的两人。阳光穿过人群的缝隙,在擂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青灰色的刀与银白色的枪遥遥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碰撞。
一场看似突兀的比试,就在这地府镇的擂台上,悄然拉开了序幕。而沐暃并不知道,这场临时起意的交手,将会在他日后的修行路上,留下怎样深刻的印记。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全力以赴,无论输赢,都要打出《山河刀经》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