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界面的灰暗天空下,废墟更显死寂。
那只诡异虫子的袭击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虽然涟漪已平,却让所有魔族心头都蒙上了一层寒意。
血魅肋部的伤口在黑玉魔膏和自身魔元的催动下,开始缓慢愈合,但那灰败能量造成的侵蚀并非轻易能够消除,依旧隐隐作痛,让她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她靠在半截断裂的石柱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正在仔细勘查周围环境的冷硬身影。
“魔灭”的神念细致地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碎石。在那虫子窜出的石柱后方,他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周围破败环境融为一体的粘液残留,散发着与那虫子同源的阴冷毁灭气息。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袭击者似乎只有那一只虫子,或者说,仅仅派出一只虫子便差点得手。
“不是魔域的手段。” “魔灭”得出结论,声音低沉。他走到血魅身边,看着她依旧不太好的脸色,“感觉如何?”
血魅微微摇头,勉强笑了笑:“还死不了。多亏了你……” 她顿了顿,紫色眼眸直视着“魔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刚才……你为什么挡在我前面?那东西很危险。”
“魔灭”(王霸天)沉默了一下。他之所以出手,固然有维持“魔灭”这个身份、获取信任的考量,但那一刻,看到这魔女遇险,他脑海中闪过的,并非全是算计。
或许是她那双与这死寂魔域格格不入的、带着鲜活情绪的紫眸,或许是她偶尔流露出的、不同于其他魔族的复杂心性,让他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你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他最终给出了一个看似符合逻辑的理由,语气依旧平淡,“护你周全,是责任。”
“只是……责任吗?”血魅追问,目光灼灼。
“魔灭”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此地不宜久留。那虫子背后可能还有操控者,我们需要尽快探查完毕,离开这里。”
他下令让搜索小队收缩范围,提高警惕,重点探查那片宫殿废墟的核心区域。
血魅看着他避而不答的背影,嘴角却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这个男人,并非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冰冷无情。
他刚才的沉默,在她看来,就是一种默认,默认了除了责任,或许还有一点点别的什么。
她支撑着站起身,跟了上去,虽然伤口还在疼,但心情却莫名轻松了几分。
接下来的探查顺利了许多,没有再遇到袭击。在宫殿废墟的核心,他们发现了一座半塌陷的地下密室。
密室外有强大的禁制残留,虽然历经岁月早已残破,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昔日的不凡。
“这禁制……很古老,手法也很奇特。”血魅仔细观察着禁制残纹,紫色眼眸中闪烁着专业的光芒,“不是寂灭体系的路子,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守护阵法。”
她忍着伤痛,双手结印,指尖流淌出丝丝缕缕的紫色魔元,如同最灵巧的刻刀,开始小心翼翼地破解残存的禁制。
她的动作专注而优雅,与平日里那妖娆魅惑的模样判若两人。
“魔灭”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得不承认,血魅在禁制阵法上的造诣确实极高,远超寻常魔族。
她破解禁制的手法,甚至带有一丝玄门正宗的影子,虽然融入了魔元,但核心的符文理解和能量引导方式,与魔族粗暴直接的风格迥异。
“你这些禁制知识,从何学来?”他忽然开口问道。
血魅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答道:“小时候体弱,无法像其他魔族那样专注于厮杀吞噬,父亲便给我找了些古老的典籍让我研读,说是或许能另辟蹊径。
这些禁制知识,大多是从一些残缺的、不知来自哪个时代的玉简中学来的。”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在魔族,研究这些‘旁门左道’,可是会被嘲笑的。”
“魔域……并非只有杀戮与吞噬一条路。”“魔灭”缓缓说道。
血魅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话从一个以杀戮和吞噬闻名的强大魔族口中说出来,着实有些奇怪。但她没有深究,只是笑了笑:“或许吧。”
约莫一炷香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碎裂声,最后的禁制残纹消散。密室那沉重的石门,在血魅的推动下,发出嘎吱的声响,缓缓开启。
一股更加浓郁、带着尘封岁月气息的衰败能量涌出。
密室内空间不大,中央只有一个残破的石台,石台上,静静地悬浮着一枚巴掌大小、通体莹白、但布满了细密裂纹的玉蝶。
玉蝶散发着微弱的、纯净的白色光芒,与整个世界的破败灰暗格格不入,那光芒中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生”之气息。
“这是……”血魅眼中露出惊奇之色,“好纯粹的生命本源气息!虽然快要消散了,但本质极高!这东西,绝对不是这个破灭世界的产物!”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触碰那玉蝶。
“小心。”“魔灭”出声提醒。
血魅手指在距离玉蝶一寸处停下,她也感应到了,玉蝶周围还萦绕着一层极其隐晦的守护力量,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
“魔灭”走上前,目光凝重地看着那枚玉蝶。他能感觉到,这玉蝶的气息,与他体内的人道本源,以及父皇那丝不灭灵光,隐隐有着一丝共鸣!
这绝对是来自洪荒,或者说与洪荒同源世界的宝物!只是不知为何会流落到这个即将崩灭的残破界面。
他伸出手,掌心模拟的寂灭魔元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其内敛的、源自他本质的人道气息(模拟成一种未知的古老能量),轻轻包裹向那玉蝶。
玉蝶周围的守护力量感受到这股并非寂灭、且带着一丝同源意味的气息,微微波动了一下,并未排斥。
那枚布满裂纹的玉蝶轻轻颤动,化作一道流光,落入“魔灭”掌心,光芒内敛,变得如同凡物,只是那微弱的生命气息依旧顽强地存在着。
“你……你怎么做到的?”血魅惊讶地看着他。她刚才明显感觉到“魔灭”动用了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能量,并非寂灭魔元,却更加深邃浩瀚。
“一种古老的敛息法门。”“魔灭”随口解释,将玉蝶收起,“此地已无价值,立刻撤离。”
虽然得到了这枚神秘的玉蝶,但“魔灭”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
那诡异虫子的袭击,以及这枚明显不属于此界的玉蝶,都预示着这处裂隙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队伍迅速集结,通过定空魔阵,返回了葬魂戈壁。
回程的路上,气氛明显不同。血魅因为伤势未愈,行动有些迟缓,“魔灭”虽然没有搀扶,但刻意放慢了速度,并且始终让她处于队伍中相对安全的位置。这种无声的关照,被血魅敏锐地捕捉到。
她看着前方那道挺拔冷硬的背影,回想起他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回想起他破解禁制时的渊博(她自以为),回想起他收取玉蝶时那神秘的气息……这个男人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却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
魔族崇尚力量与直接,情感往往伴随着欲望与掠夺。但“魔灭”给她的感觉却不同,他的强大带着一种内敛的深沉,他的保护不带狎昵,他的沉默反而比甜言蜜语更让人心安。
一种陌生的、酸涩又带着一丝甜意的情愫,如同藤蔓,在她那颗习惯于算计与魅惑的魔心中,悄然滋生。
“魔灭……”在即将看到血屠堡轮廓时,血魅忽然轻声开口。
“魔灭”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
血魅看着他冷硬的侧脸线条,鼓足勇气,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如果……如果我愿意背离魔族的道路,背离父亲……甚至背离寂灭,你会……怎么看我?”
这句话问得极其大胆,近乎叛逆。在寂灭魔域,这是足以形神俱灭的念头。
“魔灭”(王霸天)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凝视着血魅那双充满了挣扎、期待与一丝决绝的紫色眼眸,王霸天心想估计是她看出什么了……。
他看到了她眼中那不同于其他魔族的灵动与复杂,看到了她对自己那份悄然转变的真情,也看到了她身处这黑暗泥沼却向往着别样可能的微光。
魔女怎么了?魔女就不能拥有真心?不能背叛生来就被设定的道路吗?
王霸天的心中,那属于人族皇者的包容与明辨,在这一刻悄然浮现。
他憎恨寂灭,憎恨魔族带来的毁灭,但他也明白,个体并非全然由阵营决定。眼前这个魔女,或许就是这绝望魔域中,一个意外的变数。
他沉默了许久,就在血魅眼中的光芒即将黯淡下去时,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冰冷:
“路,是自己选的。心,也是。”
没有明确的回答,没有承诺,甚至没有表态。但这简短的几个字,却如同惊雷,在血魅心中炸响!
他没有斥责她的叛逆,没有嘲笑她的天真,更没有趁机利用!他只是告诉她,选择在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巨大的酸楚,瞬间涌遍血魅全身。她紫眸中水光闪烁,连忙低下头,生怕被他看到自己失控的情绪。
“我……我知道了。”她声音微哑,心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落地生根。
队伍继续向着血屠堡行进。夕阳(魔域并无真正夕阳,只是光线变化)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血魅跟在“魔灭”身后,看着他那仿佛能扛起一切的身影,第一次觉得,这冰冷残酷的魔域,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绝望。
而“魔灭”(王霸天)的心中,也同样不平静。血魅的真心,如同一滴清泉,滴落在他被复仇与使命填满的心湖,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或许,在这条布满荆棘的复仇之路上,他并非完全孤独。
只是,前路依旧凶险。血屠堡下的封印,寂灭之主的阴影,洪荒七圣的困境,以及怀中这枚神秘玉蝶带来的谜团……都等待着他去揭开。
但至少此刻,在这魔域昏暗的天光下,两颗原本隔着无尽鸿沟的心,因为一场生死危机和一句发自肺腑的疑问,悄然靠近了一丝。
魔女的情劫,亦是变数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