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
姜禾屏住呼吸。
她几乎以为会有超出控制的事情发生……
然而，下一秒。
陆妄整个人红得像是蒸熟的虾子。
他找了个借口，便拉开房门落荒而逃。
跑路还不忘佝着身子，好像故意在遮掩着什么。
姜禾：“……”
她直接气笑了！
转念想想，又有些无奈，摇摇头关上房门。
随后往被窝里一躺，被子一盖，便迅速入睡。
而回到房间的陆妄却是很不好过。
他折腾着洗了好几次冷水澡，还出去跑了十几圈儿。
折腾到快天亮，才勉强压抑住冲动，浅浅入睡。
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第二天照常把孩子们送去幼儿园后，姜禾来到医院。
她提前十分钟到的，科里大部分医生都到了，仅有寥寥几个比她晚。
等到十分钟后，所有人都到齐了，没有一个迟到的。
这份守时的工作态度挺不错，姜禾还算满意。
“到齐了就准备查房吧。”
作为代理的科室主任，姜禾真正做的第一件工作，应该从大查房开始算起。
在那位传说中的陈主任还没离开时，大查房是每周一次。
所有年轻医生都争先恐后地追随，想要博得陈主任青睐，也想要借机学习。
后来陈主任离开，刘德昌副主任被迫顶上，大家的状态明显松散许多。
到现在换成姜禾带领着他们查房，这些人就更加松懈了。
看着那一张张明显心不在焉的脸，姜禾并未说什么。
她大步迈开，身姿挺拔沉静，气质舒展优雅，有种天然令人信服的笃定感。
所以，当这些年纪更大的下级医生跟在她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走廊……
沿路围观的病人和病人家属，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姜禾压不住阵！
“那就是新来的主任？看着好年轻啊。”
“其实还挺有气势的，听说医术很厉害？”
“你昨天不还在骂她吗？今天就改口了？”
“咳咳，我那不是担心吗？”
“哎，说医术厉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
细碎的议论声远去。
姜禾的神情纹丝不动，率先踏入第一间病房。
按照传统规矩来说，应该先由下级医生汇报，然后姜禾作为上级医生给出指示。
姜禾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径直走到病床前，进行一番望、闻、问、切。
病人是位老爷子，上了年纪不太好相与，从姜禾进来就没个好脸色。
但姜禾却表现得极致耐心，连老爷子一些自己和家属都没注意的细节都问到了。
这样一张素白美丽的脸，笑意盈盈地对着自己，不管怎么给冷脸都脾气好极了，就跟自己孙女儿似的……
老爷子再臭再硬的脾气，也逐渐软化下来。
身后跟着的一堆下级医生，无不面面相觑。
看好戏的心思也淡了下去。
这间病房的老爷子是出了名的难相处。
他以前来住过几次院，每次都是闹腾着要离开。
除了陈主任亲自上阵，几乎没有人能劝得住他。
没想到，姜禾这才刚来，就让老爷子乖乖配合了？
她果真有两把刷子。
这是很多人此刻的想法。
这时，姜禾余光往后瞥了眼，见一个个的心思浮动，她突然点名——
“张医生，说说这个病人的情况。”
被点到的人是张威。
他原本也在暗自腹诽呢。
突然听到姜禾叫自己，当即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内心还有些隐隐的得意。
他就知道女人心眼小，自己前两天对姜禾态度不好，她肯定悄悄惦记着，准备挑在今天查房的时候故意为难他。
所以他今早特意提前来，把所有病人资料背得滚瓜烂熟，就应付着这一刻！
看看，这不就用上了？
张威自信满满地开口：
“患者李强，腰痛三日，诊断为寒湿痹阻，开了独活寄生汤加减……”
“我不是要问你写在病历上的东西。”
姜禾抱着手臂，眸光犀利，
“作为主管医生，你注意过患者的情况吗？舌苔是白腻还是黄腻？脉象是沉紧还是濡缓？服药后疼痛是酸痛、刺痛还是胀痛？具体在哪个经络循行的位置？”
她噼里啪啦一番询问，直接把张威给问懵了！
“这……这……”
病历上哪里会写这些？
姜禾淡淡的眼神掠过他，扫过其他人。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出新的病例标准吧？我们作为中医，细节就是一切！模糊的观察和诊断只会开出无效的方子！”
说完，她直接换掉了老爷子原本的方子，还顺口讲了一下思路。
原先不以为然的医生们，神情微微起了变化。
这个方子换得有点巧妙啊……
“下一个。”
姜禾利落转身，来到隔壁病床旁边，继续刚才那番望闻问切。
没人注意到，张威的脸色已经难看得能滴出水来！
他恨恨盯着姜禾的后背，那灼热眼神恨不得将她烧穿！
可事实却是，姜禾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予他多余的反应，就连批评都懒得。
好像他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混子，根本不值得她浪费精力。
姜禾越是这样，张威越是觉得屈辱，一张脸火辣辣的。
不知不觉，他已经站到了人群的最后……
姜禾或许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又或许没注意到。
反正现在对她来说，有更紧要的事情需要关注——
隔壁床的患者是个慢性咳嗽患者，病情有些复杂。
刘德昌亲自参与过诊治，可惜效果不太好。
于是大家都等着想看姜禾露一手，看能不能赢过刘副主任。
他们半是期待半是看好戏，很快就听到姜禾徐徐开口：
“之前辨证为风寒束肺，用了辛温解表的药，这个思路倒是没错。但之前显然忽略了关键一点，那就是患者的舌根厚腻，脉象沉取无力，小腿浮肿。这是肾不纳气兼有湿浊内停。所以这病在上焦，其根却在下焦，单纯宣肺如同只开窗户却不修理屋子地基，效果自然不持久。应该在宣肺的基础上，加上温肾纳气、健脾化湿的药。”